小胖子

不久前的一个周末的傍晚，正与朋友们在外面一起吃饭，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伴随着我手机的铃声显示出来……现今的陌生号码打过来的电话太多，一不小心就要接垃圾电话，不是搞推销的，就是骗子的，一般人看到陌生号码都会充满警惕感。我不太情愿地看了看，接起来后就以不耐烦的口气问是谁？对方显然带着一丝怯怯的声音，说起我的名字，问我是本人吗？我说是。接着跟问他你是谁？那面一听我这不太友好的口气，说：我是“小胖子”，***，你忘了吗？我正和咱村的小学同学***在一起，我们说起了你，就想给你打个电话。一听是“小胖子”，几十年前孩提时代的一幕幕往事和那个曾经熟悉的面孔马上就在我眼前浮现出来。“小胖子”，那可是我在老家农村小学时代最要好的小伙伴之一啊。

我在老家村里上小学时，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那时农村生活水平不高，一般家庭的饭桌主粮是玉米片片和地瓜，要吃顿面条和白面馒头，只有到过节或家里来客人才有机会，小孩子也是如此，不象今天的孩子，眼前是眼花缭乱的各色零食，正常的吃饭还要大人哄着才吃，大街小巷，举目皆见小胖墩。而我们当时的那年月，村里无论大人小孩，身上有点肉，能符合胖标准的人，可谓凤毛麟角。当时在我们这一帮孩子中间，也就是他这个“小胖子”，能被大家能称呼起来。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道当时谁给起的这雅号。按理说，当年的我这个“小胖子”同伴，要与今天的那些小胖墩们比较起来，简直不存在任何的可比性，在我们几个男生中间，也就是他的脸是那种稍微显的圆点的可爱形状，与画中人物的男孩模样，就与当年我们经常观看的电影《闪闪的红星》里的潘冬子形象一样，我们一想到从潘冬子，就马上联想到他，这与今天身体脂肪堆积的胖，无一点关系。就因为长着一付漂亮的圆脸而被叫作“小胖子”，可能是这昵称唯一的来源，就这样他的“小胖子”雅号也就被大家叫起来，慢慢地，大家都不叫他名字，都称呼他“小胖子”，在这称呼里，没一点别的意思。当时，我家在村东头，而“小胖子”家在村西南头，我家就我一个孩子，玩不起来，平日里有时间，我就喜欢去他家玩。记得“小胖子”家里人多，除了父母、一个院子里住的奶奶，还有一个哥哥和弟弟。不上学的周末和假期，我喜欢跑到他家，不管人家欢迎不欢迎，“小胖子”是不是在家帮着大人做家务活，就爱去找机会和他兄弟几个一起玩，有时候在一起玩扑克，也有时间一起上山剜猪菜，采药材什么的。他家在村的西边缘地带，离村外的扬水站不远，那里的池塘，经常是我俩剜猪菜时候，偷着去洗澡的地方。洗澡的时候，也偶然发的坏，跑到上面的花生地里，偷着拔几墩生产队的花生青蔓，钻到池塘水中，洗洗上面的花白的花生，吃起来有滋有味。记忆最深的，是我们俩一起上山挖药材的事情。当时家里都不宽余，课余时间到山上挖白豪、红根（红参）回家，晒干出去卖，手里有点零花钱，是最大的乐趣。平日挖的不多，晒干后一般卖到供销社，也就几毛钱。买几个练习本也就没了。只有一次，我俩上山挖的红参比较多，放在他家一起晒干，然后到公社的供销社卖了一元多钱，两人二一添作五平分，一人五毛多钱。那个是一笔巨款啊，望着手里带着微红的五毛大票子，我俩心花怒放，我就立即在供销社的书柜子前，买了一本《万水千山》的16开本的故事书，还买了几本“小人书”。那时候的五毛钱，可能买很多东西呢。可小胖子的钱却没花，好象回去交给母亲了。当时年龄小不懂，后来才明白，“小胖子”家里家口多，日子过的并不宽裕。他父亲有病，又要供养奶奶，庄家地里那点收入并不够花销。他的哥哥小学上完就到生产队干活了，帮着家里分担一些。“小胖子”不仅和我经常一起去挖药材和剜猪菜，也经常和大人一起干农活。他的学习成绩也一直很好，在我们小学班里的三十五个人中，我们几个都是学习最好的，而他的数学成绩尤其好，我的语文比他好点。到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开始到了改革开放初期，兴起了各种“重点班”，我考上了县里的初中重点班，去县城读书去了，而他，却因为家里需要他早点帮衬家里挣钱，就没继续上学，到他伯父单位在牟平城刚建的一家工厂里就业当了工人，现在想来，也就十几岁就辍学了，后来结婚也在那里安的家。从小学毕业的几年里，我再没有见到“小胖子”，偶然有一次，我骑自行车去县城读书的路上，遇到了回家后，反回牟平城上班的“小胖子”，此时，我们俩已经好多年没联系了。一起边骑车边聊天，孩提时代的那种亲热友情好象已经远去了，彼此之间的话也少了，此时的“小胖子”也许因为在工厂里工作了几年，成熟多了，与我这个在上学的学生之间共同语言也很少了，脸上也露出了成熟男人的棱角，那个当年的“小胖子”称呼仅仅成为一个符号，很难与面前的他划上等号了。我俩有一搭无一搭聊了几句，在过了一条河后，就分手告别了。后来，我继续在县城读完高中，考上大学去外地读书，回来后就一直在烟台就业，我们小学时候几个学习好的同学都离开家乡，三个考上了大学，一个读了中专，只有“小胖子”与考学无缘。一晃几十年过去，我们也都是年过半百之人了，也没再联系，也再没机会见面。而当年的“小胖子”的情况，却经常在出现在我们家人和当年小伙伴的口中，能偶然听到过片言只语，知道他依旧还在牟平那家企业上班，父母都不在了，云云。直到今天，当年“小胖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的电话中，那些往事立刻在眼前活了起来，可惜我们都老啦，不知道彼此再谋面，还能否彼此认出对方。但我相信，孩提时代那种感情，肯定会重新在内心浮现出来。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一代人与一代人的命运不同。望着今天的“小胖子”孩子们，我就想起我当年的“小胖子”同伴，无论如何，今天的孩子们的生活，肯定比我们那时代人幸福很多，孩子们可以从容而自信地完成自己所有的学习和生活，这也是我们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新成果的一个简单的缩影吧。

（此文发表于《烟台晚报·烟台街》2018年6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