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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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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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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稻谷千层浪

进入金秋十月,素有鱼米之乡的盐城乡村田野上,绿油油的稻谷在秋风吹拂下逐渐变黄,金灿灿黄澄澄的稻谷粒粒饱满,片片金黄,随着秋风舞动翻起层层稻浪,这时你会闻到一股浓郁的熟悉的沁人心脾的稻谷清香,美得让人陶醉与窒息。

我老家在盐城农村,我家住的那个村子紧挨射阳河,地势比较低洼,地面平均增高不到0.7米,挖几锹就能挖出水来,因此不适合种植棉花、玉米等旱熟作物,于是夏天种水稻秋天播麦子成为村民们一年农活中的传统习惯,稻米理所当然成为村民们的当家产品。

种稻比种麦要复杂辛苦得多,种麦主要把麦种播散到麦田里,属于一次性程序,种稻就不同了,早在寒冬腊月就要留一块地勤耕细翻作为专用苗床,赶在早春季节选种侵泡,待到稻种冒出细小的嫩芽后,再将种子播散到苗床上,盖上一层细细的土,用平滑的木板将苗床抺平,然后上足水,将就的人家还会铺上一层地膜,静静的等待苗床长出绿油油的秧苗。

育秧苗是水稻一生中最关键的环节,秧苗长得好坏直接关系水稻产量,更要命的是要是秧苗生病坏死不够移栽,有的田块可能就要摞水荒,因此村民们对苗床呵护有加。

那时我家因为人口多,分得十多亩责任田,要把十多亩田全插上秧,至少要一亩多苗床。父亲把育秧种稻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因为稻谷减产完不成集体任务不说,重要的是一家老小要饿肚子。为了迎接来年又一个丰收年,天寒地冻时父亲就带着哥姐们下地了,鸡粪猪粪甚至把厕所都掏了个空,全部运到苗床上,均匀的掺和到土壤里,然后一遍遍的翻晒,春天育苗前又一遍遍的耕耙,做成的秧池一块块的,平滑得像一面镜子,疏软得像一块豆腐,父亲说土不细肥不足长出的秧苗不仅病歪歪的不健康,经不住移来移去的折腾,而且苗床土壤板结不易把秧苗起出来。

到了六月中下旬,太阳照耀下的苗床上,到处弥漫着青草的气息,绿油油的秧苗像铺上了一块绿色的地毯,春风吹过,一波一波,似无数个小孩在地毯上打滚儿。这个时候田里的麦子已经上场,耕翻后的麦田已经上水,村民们开始整理秧田准备插秧了,于是麦田变成了秧田。

种稻比种麦复杂辛苦主要是稻子比麦子多了一套程序,村民们要把秧苗从苗床上移栽到秧田里,这个程序是村民们一年中最累最愁最急的一件农活,村民们往往天不亮就要带着小板櫈和早已准备好的系秧把的茅草来到秧池,这时尽管苗床里的水冰凉,但村民们也顾不了那么多,挽起裤筒赤脚下到田里,一棵一棵的仔细的把秧苗拨起来,捆成一把一把的放在田头上,当太阳有一杆子高时,估摸够一天栽插的,村民们就用担挑,用车推,把秧把运送到秧田里,然后才匆匆忙忙的赶回家吃早饭,又匆匆忙忙赶到秧田里插秧。

我家起秧时,父亲总是睡得最晚起得最早,睡觉前把系秧把用的昌蒲草一根根的疏理好,然后三十或五十根扎成一把,起秧前把昌蒲草一把一把的分发给哥姐们,父亲自己则把昌蒲草别在腰间,带一只小板橙,头戴一顶草帽,挽起袖子一把一把的撸起秧苗来。

父亲起秧不仅娴熟快速,而且起出的秧把干净整齐,秧苗之间也不打结,这样有利于栽插时顺利分枝。秧把起好后,哥姐们都去插秧了,父亲仍然留在秧池里起秧把,因为父亲怕起出的秧苗不够移栽,不过这时父亲可以松上一口气,起一会秧把就会坐在橙子上吸上一支烟,消除一下起秧的疲劳。

插秧不仅非常辛苦,而且还是个技术活,插秧前要用尼龙线按一定距离把秧田拉出一个个条块,一个人只能站一个条块,身子要弓下九十度以上,左手攥着秧把,右手用十指和中指夹住苗,秧苗在两手间不断交汇传递,并迅速直立着插到稀泥里,插秧时还要注意把握秧苗的行距,五棵或六棵一排,基本做到横竖成行

我家兄弟姐妹较多,算是个劳力大户,每到插秧季节,哥姐们个个都是插秧能手,大家一字排开,一个单行要移栽半亩多地。劳力少的人家就惨了,一天也插不了一亩地。

那年中学毕业后,我随哥姐们下地插秧,不到十分钟,汗流浃背头晕眼花不说,腰酸得直不起身来,回头望望身后的秧田一片茫茫,心想何时是个头呢?尽管腰酸腿痛但仍要坚持下去,因为不坚持插下去,成片的秧田里就会留下一条空荡荡的河。大家你追我赶,直至夜幕降临星星眨眼才收工,累得爬不上田埂,不仅手脚侵泡得肿胀退皮,浑身散了架的疼痛,回来后尽管异常疲劳却因腰酸腿痛而久久难以入睡。

插秧是个季节性很强的农活,一天也不能耽搁下去,因此不管刮风下雨都要抢栽抢插,记得有一年夏插时,天气始终阴雨连绵,父亲和哥姐们就用薄膜作雨具,任凭风吹雨打也没停止过,父亲还乐呵呵的说这个天气好,栽下的秧苗容易成活。

一般情况下大约一个周的时间就完成了全部的插秧任务,这时父亲一天不隔的往秧田跑,先是检查一下秧苗,看是否稳固的插进秧泥里,要是东倒西歪的,就要一棵一棵的扶正,然后施上一遍活棵肥,过不了几天,刚插下的秧苗就会精神抖擞神气活现起来,绿油油的秧苗披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微风的吹拂下似乎在点头微笑。

秧苗移栽到田间后,依然需要精心呵护,上水、施肥、喷药、除草等,每一个环节都不能马虎,如肥施得太足,秧苗会出现疯长,秸杆超高,遇到大风易倒伏,杂草不及时清除,又会挤占了水稻生长的空间,影响水稻产量,还会留下若干草种,给下一年水稻种植留下后患,因此加强水稻田间管理一刻都不能放松,直至水稻抽穗、灌浆、上场。

收割水稻也不比收割麦子简单,因为稻田湿度大,割稻的人们会定做一个简易的稻车,用一根绳子扣在腰间拖着,收割的稻把就放在稻车上,这样就不怕稻粒散落掉。收割时稻田十分泥泞,要是碰到倒伏的水稻就更麻烦了,要小心的一棵一棵的收割,大把的收割会抖落穗上不太饱满的稻粒。

早在水稻收割前,人们就已在门前选一块场地做打谷场,把水稻厚厚的铺散在场地上,形成一块圆形的大饼,村民们会请来拖位机打场,拖拉机拖着一个石磙在稻场上转,有牛的人家就用牛拖着石磙打场,不过牛比拖拉机跑得慢,一场打下来要大半天时间。

打场是不分白天昼夜的,因为拖拉机和牛较少,要一场一场的挨着打,有的村民们白天排不上,只能在夜里打场,石磙每辗压一个轮回,村民们就要跟着翻一次稻草,直至把稻粒全部打下来,然后才把稻草挑走,要是好天就是夜里也要把稻谷摊铺在地上,并一遍遍的翻动,防止刚离秧田的稻谷因潮湿而发芽变霉。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绿油油的秧苗,黄灿灿的水稻,风吹稻浪,清香飘溢,一幅淳朴自然的乡村美景跃然眼前,可只有经历其中的人们才真正体会千古以来乡村农民的不易和艰辛。不过当今亿万农民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号角中,正打破几千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传统格局,手工插秧和石磙打场的乡村美景逐渐封存到历史的画圈里,农村已进入镇城化、产业化、网络化、信息化的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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