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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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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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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房


 
        在我小时候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初所居住的乡村里,有两座碾房,一座位于村內偏西侧,一座位于村内偏东侧 ,两座碾房的距离大约300米左右,分别隶属于两个生产小队。供全村50多户人家使用。
        碾房由干打垒的土墙围成,顶盖有几根分布均匀的碗口粗的木檩,然后铺上约1尺厚的用细麻绳捆扎起来的高粱秸秆帘子,外面抹了一层厚厚的粘土,以遮挡风雨和御寒。碾房内有风车  、碾盘、碾磙、碾管芯、碾脐和木制的碾框及推碾子时用的呈对角线分布的两根碾棍。在碾盘和碾磙的接触面上,錾有排列整齐、相互啮合的碾齿,用以碾制米面。在土墙的两侧,留有两个方形约15公分左右深度的小洞,洞内可以放置煤油灯或蜡烛,用来晚上碾制米面时的照明。碾房室内面积不足二十平方米。另各有一扇破旧的木门。
        那时正值人民公社化时期,社员从事的都是集体农业生产劳动,很多农民都是在靠天吃饭。赶上风调雨顺的年景,农民的生活就会好一些,否则就会差一些,我们村也是如此。记得当时我们村很贫困,每家所存的成品粮是有限的,有的人家断顿吃不上饭时,家庭主妇就会拿起铁盆走东家串西家,去关系比较好和认为比较富足的人家借米面吃,我们家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来到碾房,人工碾制米面也就成了常事。有时,由于碾子少 ,碾制米面的人家多,去晚了排不上号,就得很早或提前起来,去碾房的碾盘上放上一把笤帚或其它与碾制米面有关的物品,俗称占碾子。从我记事开始,妈妈就经常带着比我大四岁的哥哥和我来到这里,好为妈妈助力。妈妈是每次必来,成了碾房的常客。每次来时,我们都会拎的拎 ,扛的扛,把装粮的玉米袋子、高粱袋子或是谷袋子、小麦、荞麦袋子等,放到碾房内,然后再把簸萁、铁撮子、筛子等,也相应备齐 ,便开始了繁重的碾制米面的劳动。
         幸运时,可以从生产队的牲口圈里 ,牵出一条毛驴 ,然后给毛驴戴上套包夹板,用驴套把毛驴和碾磙上的碾棍连接起来 ,再用一块黑布,把毛驴眼睛蒙起来,俗称给毛驴戴蒙眼。最后,拍打一下毛驴的屁股 ,毛驴就会乖乖的往前走,绕着碾盘飞快地碾制起米面来。但这种情况只是偶然的,绝大多数还是用人工推碾 ,代替毛驴拉碾。不管是炎热的夏天 ,还是清冷的春秋,或寒风刺骨的严冬 ,每次碾制米面下来,妈妈都会汗流浃背 ,满身面粉,面庞和眉毛上挂满了白色或黄色粉面子。妈妈年轻时 ,由于过度操劳,患有严重的手抽筋毛病 ,尤其是着凉以后 ,更容易犯病。而到了冬天 ,碾房里是没有任何取暖设施的 ,碾房木门也是破旧不堪 ,大窟窿小眼子 ,不能挡风御寒。有时从外边被狂风吹卷进碾房里的雪花 ,会和妈妈筛面时飞扬起来的面粉交织在一起,使妈妈眼睛都难以睁开 ,抽筋的双手疼痛难忍。我们就会在碾房里默默的看着妈妈那痛苦的表情和静听妈妈那痛苦的呻吟声。但每次妈妈的表现都很顽强,脸上总是带着含泪的微笑,不让我们看出她内心的痛苦。在碾房内 ,我和哥哥也只能尽最大努力 ,为妈妈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就这样 ,妈妈在碾房里推碾、筛米、筛面、簸簸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多少个皓月当空的夜晚,多少个伸手不见五指的三更,不论白天黑夜,我和哥哥都会陪伴着妈妈披星戴月来到这里,在不足二十平方米的碾房里,闪烁着微弱的煤油灯烛光,烟雾蒙蒙,挥汗如雨,碾制着米面。碾过了春,碾过了夏,碾过了秋,碾过了冬。碾去了多少岁月,碾出了多少思念。多年来 ,我在碾房里,看惯了妈妈的辛酸与坚强,和她那含笑的泪。也从小磨练了我不畏严寒、不怕劳累的坚强意志。铸就了我少年时期勇往无前的少年梦。使我发奋读书,立志有朝一日彻底改变这艰苦的农村生活和落后面貌。
        青年时的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初,村里已经开始有了磨米机和磨面机,妈妈从繁重的在碾房里碾制米面的劳动中解脱了出来。我也有幸考上了省城一所重点工科学校,毕业后分配到了省公安系统工作,人生发生了很大变化。但我所经历和见证的农村碾房却在我的记忆中,永远挥之不去。每次回到家乡,我都会亲自到碾房看看,追忆当年陪伴母亲在碾房碾制米面时的那段辛酸历史, 也是那个年代农村生活的一个缩影。
        耆龄之年,当我再回到家乡时,那两座位于村内的昔日碾房,已被拆除,退出了历史舞台。碾房原址已经被宽敞、明亮的砖瓦房所代替,成为现代化的新农村民宅。感恩于自从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好政策,彻底改变了我国农村旧的经营管理体制,解放了农村生产力,极大调动了广大农民的生产经营积极性。打破了吃大锅饭的平均主义。家乡农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家家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衣食无忧。全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农户,都由过去的土房,换成了高大的砖瓦房。实现了机械化和电气化。几乎是:冰箱彩电家家有,手机人人手里拿。物产丰富粮满仓,轿车已入农民家。可谓是:农民生活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现在的农村生活,百姓丰衣足食,和睦相处,喜笑颜开,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双丰收。是城里人休闲度假的好去处。
         遗憾的是:母亲已经在94岁高龄的201211月因病去世了。昔日的碾房不在了,母亲不在了,家里的原有老宅也不在了,但妈妈过去带领我和哥哥在碾房碾制米面时的身影,还在我眼前栩栩晃动,家乡那两盘古朴典雅、默默无言、同妈妈及父老乡亲们同舟共济的清冷老碾 ,成为我内心深处和记忆中不尽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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