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刚刚辞了工作的好朋友来电,简单地说了句。
“我看看。”我停下手边的事,起身走到窗前。果然,天空中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宿舍楼下的松柏上。沉闷的心顿时清爽了许多。
“预报说,这几天都有雪,如果没差,应该是一场绵延大雪。”
“像柳絮一样?”我问。随手打开窗户,伸手接了几片雪花,手心的温度融化了它们,残留一汪水迹。
“也许吧,都是短暂的停留。”她说话的语气有些郁郁寡欢,应该是在为工作心烦。
“好久没见了,我现在去找你吧?”我说。
“果然,下雪天可以出现奇迹。我竟然能从你这个大忙人口中听到这句话,简直是受宠若惊。”她调侃道。
我知道她是在揶揄我上次拒绝和她逛街,上上次拒绝和她看电影,而且拒绝她的理由都是同一个,宅着写论文。所以我并没有在意,还催促她说:“老规矩,卡布奇诺,三勺糖。”
“知道啦!”
朋友就住在学校附近,而且她做咖啡也需要一些时间,所以我并不着急。
雪纷纷扬扬地飘洒着,我一边走一边观望,篮球场和路两旁的树木都披上了薄薄的白雪,十点钟的早上几乎看不到学生的影子,很是符合冬天肃杀的氛围。怪不得人们常说,没有雪的冬天是不完整的。下雪,就像是一种大自然维系它与人之间关系的仪式,自带一份浑然天成的气场和沉淀。
在校门口卖红糖糍粑的老奶奶还在,我不喜欢吃,但想起朋友喜欢吃这个,便打算买一些带给她。因为下着雪,温度比较低,所以,红糖浆有些被冻住了。老奶奶似乎有些着急,她用商量的口吻说:“姑娘,可能你需要等一会儿,你看,这糖浆需要化开。”
我笑着说:“好的,我不着急。”
听我这么说,老奶奶似乎松了一口气,但眉宇间还保留着一丝歉意。她笑着点点头,便慢吞吞地蹲下身子,打开盛放糍粑和红糖浆的架子下面的暖炉,并用手扶着它,慢慢地融化糖浆。等待的过程中,我看了看架子上两个大坛子里的糍粑和红糖浆,都是满的,看起来,老奶奶的生意并不好。
“奶奶,天这么冷,您怎么还出来卖红糖糍粑呀?”我问道。
“姑娘啊,我卖的可不单单是红糖糍粑。”她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自豪。“你知道吗?我老伴儿生前呐,就是做这个的。这个红糖糍粑呀,是我们老宗家祖上三代单传传下来的手艺,我老伴儿又是这三代人里最爱这个手艺,做得最好的一个。可是,都怪我不好,没能给他生下个一男半女,所以呀,他的手艺就没法往下传了,只能教给我了。”说到这里,老奶奶不禁有些惋惜。可是她马上又恢复了先前的自豪感,对我说:“他生前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看到别人吃他做的红糖糍粑,他说那是一种成就感和满足感。现在他走了,我就天天在这里卖红糖糍粑。这是我老伴儿的心愿,我希望我可以替他延续下去。”老奶奶的话里藏着满满的暖意。
“那您做的红糖糍粑一定很甜,很好吃,因为这里面饱含的是您满满的爱心呢!”我看着老奶奶真诚地说。
“这个嘛,也没有啦,我没有我老伴儿的手艺好。”老奶奶听到我夸赞她,反而害羞了,冻得苍白的脸上竟然晕出一抹绯红。
“这样吧,奶奶,我要去看朋友,她特别喜欢吃红糖糍粑,您的这个红糖糍粑呀,我全要了。”不知怎的,听到她的故事我就想起了我的姥姥姥爷,便从心底生出一丝心疼。
“姑娘啊,你不用这么客气,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早点回家,才故意这么说的。奶奶虽然年纪大了,可是还不傻。再说了,这红糖糍粑虽然好吃,可是吃多了也不好,不好消化。”老奶奶憨憨地笑了。
她竟然看出了我的心思!一时间,我也有些尴尬,便不再说什么,而是任凭她在那里忙活,直到她把热乎乎的粘着红糖浆的糍粑打包好,放到我手里。
“姑娘,一定要趁热吃啊,那样不坏肚子。”老奶奶叮嘱道,眼神中透着关爱。
“我现在就吃一块。”我用竹签小心翼翼地插起一块,轻咬了一口,又软又嫩,还特别香。我由衷地对老奶奶说:“奶奶,这个红糖糍粑真的很好吃,比五星级饭店里的还要好吃。”虽然我并没有到五星级饭店吃过饭,也不知道五星级饭店有没有红糖糍粑,但我就是这样说了。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听到我这么说,老奶奶果然笑得合不拢嘴,“赶紧去看你朋友吧。到了她家再吃,这有凉气。”
“嗯,奶奶再见。”
“姑娘再见。”
我不再觉得寒冷,而是紧紧地把装在袋子里的红糖糍粑抱在怀里,一路小跑着奔向朋友家,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了这满是爱的温度。而且,我还要告诉她,世间万事万物,并不都是短暂的,一些弥足珍贵的永恒一直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