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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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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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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明霞五次反“围剿”

开篇

 孙明霞这个大主意疙瘩,那年高考结束,把男朋友马壮同学领进家,事先根本就没跟爹妈打招呼。她也知道,妈妈一打听到马壮的家庭状况,肯定是不让她俩交往啊!

 可是妈妈见马壮虎头虎脑,憨厚老实的样子,还是满高兴的。她说:“你俩唠着,我出去买点菜!”马壮说:“您千万别费事呀!”

其实妈妈是先去找大主心骨明霞的老姨,又去找二主心骨明霞的老姑的。这二位家都住在本村,都不是善茬子。

老姑问马壮哪庄的,爹妈姓啥叫啥,都多大岁数,都干啥。家里哥几个姐几个……

老姨刚听个基本情况,就捅了一下妈妈的胳膊,姐两个忙退到屋外,又溜到后院,离开屋门老远,嘀咕起来:归其是小马庄的呀!家里就种二十多亩地儿,一个小庄稼人家!还大哥俩……他哥都二十六七了,研究生都上完了,肯定是在外边胡混呢,肯定是说不起媳妇啊,要不咋还没有啊?

不会儿,老姑也不放心跟了来,参加临时会议。

老姑和老姨,都是四十八九岁,一个属猪,一个属狗。她俩长相差不多,都是粗身子,圆窝瓜脸。老姑黄窝瓜脸,说话慢,声音低,象猫叫;老姨黑窝瓜脸,语音足,瓮声瓮气的;妈妈脸黑还老拉拉着,又爱挑个刺。

姐三个嘀嘀咕咕好半天,老姑把脖子上的黄窝瓜往上一轱辘喵喵着:不乐意也得管饭,她老姨你先帮着做;我先出去找找线索,他们庄离这八九十里,不好好扫听扫听,知道个啥?老姑下个台阶走了。

第一次反“围剿”

明霞盛汤

明霞和马壮吃午饭,不爱插言的爸爸在外屋扫地,妈妈、老姨和老姑,就在饭桌边围着,盯着。明霞真不好意思,但惹不起,她们的势力太大。

妈妈卖风儿说:种地的才叫庄稼孙呢!一年能剩几个钱啊!明霞好生不爱烦,她说:“庄稼人,不种地会干啥!”

马壮憨厚地笑着。

老姑脖子上的黄窝瓜左右轱辘着,喵喵道:咋不让你爸养猪养羊?你妈为啥不去厂子做工啊?

明霞害羞煞了,白净的脸早已涨红。她心里埋怨着:老姑,咋这没教养啊!

马壮仍憨厚地笑着。

老姨不想再问啥,只盯着马壮的脸,暗想:咋只会笑啊?她急忙把妈妈拽到屋外,嘀咕道:这人缺心眼啊!

姐妹俩又溜到后院,嘀咕了一阵,决定考考马壮:一会等他放下筷子,不等他撂下碗,就问他喝汤不。他要是说喝,妈妈断定:不会客气,太实在,缺心眼!不能跟着!他要是说不喝,老姨断定:该喝不喝,又虚又假!不能跟着!

姐妹俩假笑着端来一盆汤,一边伙同老姑,继续追问马壮,一边盯紧马壮手上的碗。

明霞似乎观察出点门道来,她警觉地想到:这二位,肯定是要在这碗上搞啥猫腻啊!于是,不等马壮撂筷,明霞就抢过他的碗,盛了一碗汤端给他,还冲妈妈、老姨和老姑做个鬼脸,心里说:姐儿几个,歇会儿吧!

  第二次反“围剿”

 “要钱的哪有脸跟他?”

 傍晚,老姑蔫蔫地来啦!妈妈不客气地说:她老姑咋刚来啊!老姑见老姨还稳坐在屋里,也不客气地说:她老姨可真是客啊!我都跑遍全庄了,刘三家里从县城回来啦,她们楼里就有个马壮他们庄的,拿电话一打听,马壮说得一点不假:他爹妈只种二十多亩地,就指望着那点地供的两儿子上学,穷着呢!

老姨扬起黑窝瓜脸,笑笑,翁的一声:她老姑辛苦啦!

老姑爽快地回答:没啥的,都是为咱明霞!她喵喵喵着:马壮他爹妈苦奔勤劳,会过日子!他爸天天死在地里,别人家打拉两遍棉花,他家打拉三遍,确实多收啊!她妈冬天连长牌都不玩,成天在屋扎手套,做实纳帮子鞋,衣服都是自己扎的;他们家不买气儿,不点电饭锅,门前俩大柴禾垛……老姑学说着,最后还总结道:“这样的死庄稼棒子人家,可不能跟着呀!”

老姨就是脾气急,忙喊出在西屋看书的明霞。明霞手拿一本书来到东屋。

老姐仨神神兮兮,又把明霞拉到后院厢房,老姑急忙插上后院的脚门。三老又开始向明霞“围剿”啦!

不过还是老战术——

只种二十亩地,他爹妈啥也不会干!

还大哥俩,还缺两所楼两个媳妇呢!

“知道,知道啊!”明霞招架着。

老姨翁一声:“想找对象,我有好户!”又翁一声,“媒人钱,我只要男方那半,还能要你那份吗?”

明霞的长象不随她妈,不随她老姨,也不随她老姑,圆圆脸上爬满汗珠,不停地拿书本搧着。

老姑仍喵喵着:“他家哪好啊?喜欢他穷啊!”

“马壮家最富有,你们才穷呢!”

姐仨个都气笑了。

妈妈问:“他家准备给你多少钱啊!”

“要钱的哪有脸跟他!”明霞反问道。

姐仨个都愣住了,也都明白了。妈妈首先醒悟过来的:“妈呀,这是要白给他呀!”她嘴一咧,抹泪了。

明霞看着这姐仨,噗嗤笑了,心里说:你们没辙了吧!

第三次反“围剿”

“那好,我马上跟他睡去……”

晚上九点多,老姑走了一会又回来啦,妈妈埋怨道:“你咋才回来呀!”就扭过头去。老姨根本就没走,一直陪着她姐发愁呢。

咋办,咋办呀!时间真熬人啊!眼瞅着就十一点了,好多人家黑了窗户。西屋的明霞和马壮还在看书。

老姑脖子上的黄窝瓜纹丝没动,她嘀咕着:为啥他俩不看电视,不打电脑,也不玩手机?妈妈说:好看的《小燕子》、《乡村爱情》她(他)俩都不知道啊!

老姨咬牙说:“他来多少天,就看着他多少天,不能让他俩在一屋过夜。白天,窗户门要总敞着……”

妈妈听着石英钟“哒哒哒”地响,一秒一分,一分一秒,心里烦着。她想:这要是不让俩孩子在一屋睡,还不让全庄人笑话死啊?你看谁家闺女领来对象不让在一屋睡?那不成老混蛋了吗!她看着在炕头死睡的丈夫,心里更烦,干脆到外屋来回走动,还干咳两下。

明霞知道妈妈的用意,就到东屋来找爸爸去陪马壮睡。妈妈紧跟着明霞小声说“”好好”,还低声问:“这是你俩谁说的?”明霞说:“马壮呗!”

老姑听了却簇紧眉头,晃了晃脖子上的黄窝瓜,喵喵道:“这人窝囊废,都不敢在一屋睡。混不了社会!”

妈妈翻脸了:“你想让孩子吃大亏,啥心眼啊!”

老姨却和老姑一个口号,一句一句地迸着:“胆小鬼!都不敢一屋睡!混不了社会!顶不了门户!”

妈妈就听老姨的,忙说:“胆小,办不大事!不能跟着!”

明霞躺在炕脚,拿书捂住脸,听她们仨嘀咕,真觉得可笑。十一点多……快零点了,老姑还不想走,黄窝瓜脸上放出黄光,老姨本不打算走,黑窝瓜脸上闪出黑光。这是个闷热的中伏夜,她们都满脸是汗!妈妈后背也早已湿透。多热也不能休息,一定要看住他俩。

这姐仨还是你一言我一语,还是老口号——

穷人家!他哥还说不起媳妇呢!不能跟着!

不敢一屋睡!胆小,办不了大事!不能跟着!

明霞一拍书,挺身坐起来,厉声道:“那好!我马上跟他睡去!”

妈妈拦,老姑拽,老姨搂。

天呐!小姑奶奶!我们今天不说啦!还不行吗?

明霞又趴在炕脚,抱着书,偷偷地笑。她小声说:“这不是三个精神病吗?”

第四次反“围剿”

连“王牌军”都灭火啦!

明霞和马壮考取了同一所大学。明霞读历史,马壮读自动化。这个暑假,可让妈妈担心煞啦,马壮走了,明霞总是給他打手机,这个题那本书,说不完的话。

快开学时,妈妈请来了“王牌军”:明霞的老姑夫和老姨夫。

老姑夫戴近视镜,乡中学主任;老姨夫戴防蓝光镜,乡卫生院院长。他们都是地面上的名人,还劝不了一个“小猴姑子”?

老姑夫、老姨夫都坐在显著的位置,还都一本正经地沉着脸。

老姑夫早不是上兜别钢笔了,更不挎手表,他下兜掖着按键手机,智能的他还使不好。他从理论上高度指出:爱当不饭吃,家庭条件占百分之七十,现实是残酷又残酷的。

老姨夫并未穿来白大褂,他说:自动化,我们同事的儿子就是,毕业后到一个小修配厂上班。

紧跟着,大部队一起“围剿”。妈妈叨叨叨、叨叨叨,像机关枪扫射;老姨翁一声,翁一声,如轰迫击炮;老姑发射“干扰器”,喵喵喵,喵喵喵,烦得人头昏脑涨!

老姑夫讲道理,老姨夫摆事实,老二位配合默契,还显得很有策略,他俩真的拿自己当“王牌军”了。

明霞静听着,想哭又要笑,听着听着,忽然她一拍书,厉声道:“老姑夫,你个泥教师;老姨夫,你个土大夫!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你们明白吗?”

近视镜的老姑夫脸腾得红了,红到了耳根;防蓝光镜的老姨夫脸唰地红了,也红到了耳根。他们都如同罐了八两老白干酒,都忽悠了,都紧紧闭上了口。

明霞笑了:哈哈,连“王牌军”都灭火了!

 第五次反“围剿”

  连“多国部队”也败下阵来

放寒假,明霞回到家。妈妈把这几个月搜集来的情报,一股脑地倒给她。

村里“小记者”说的:小马庄有个她表姐的干妈,叫罗玉妞的说,马壮他妈先天性心脏病,马壮也遗传了;马壮他爸肺结核,传了一家子。近处的谁也不敢给他家说媳妇啊!

 明霞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心里说:真毒啊!动用核武器啦!妈妈以为抓住了战机,叨叨得更来劲了。明霞解释着:从高中到大学,马壮哪次体检都给我看报告单,他身体好着呢!

 妈妈不依不饶,叨叨个没完没了。明霞干脆按通了马壮的手机,还按了免提,让妈妈听着,她开门见山地问:“马壮,你庄有个罗玉妞吗?有啊?!你父母身体还健康吧!”马壮说:“我妈膝关节有毛病,我爸体格好着呢!”明霞挂机,自信地说:“马壮是不会撒谎的!”

这时,老姑来啦,老姨来啦!

二姑三姑,二姨三姨,还有几个妗子,都从外庄来啦;当庄的婶子大妈,也没落后啊!二姨家的小表姐也奶着孩子来了,想是来现身说法。

“哇塞——亲们呀!”明霞心里笑着:这都是老姨老姑搬来的,“多国部队”啊!

老姑和老姨听到明霞娘俩正在提罗玉妞,却谁也不敢搭着,其实这二位都希望罗玉妞的话是真的。老姨翁一声:“大病号人家……”

明霞厉声问道:“老姨你那多心眼,为啥不让老姨夫打听一下?咱们卫生院和他们乡卫生院通着……”

老姨又翁一声,“问啥,真的更好,省了跟这穷人家!”明霞心想:真缺德啊!又大声说,“你敢同着众人问老姨夫吗!”老姨、老姑和妈妈,都话口软了,乘胜追击的明霞,立即按通了老姨夫的手机,大声说:“老姨夫,求你问问小马庄乡的卫生院长,打听一下马壮他们家的身体状况好吗?”

老姨夫回答:“早打听好啦!不打听你老姨干吗!全乡人的身体卫生院都掌握。马壮他妈膝关节坏了,她围棉花埯子累的……其他的事嘛,都是小马庄罗玉妞造谣呢!罗玉妞的儿子找不到对象,她气的……”

明霞鼻子一酸,哭了:“老姨夫,你还算个好样的……”

老姨看着明霞的小表姐,又翁一声,翁一声的说:“看看,你小表姐,一本大重点毕业,找个富二代;看看,全职太太,不用干活!都一儿一女啦!多福儿啊!”

小表姐儿却沉着脸,仍奶着孩子朝明霞说:“明霞,我就是个生孩子的机器,女人要自强啊!”

老姨一愣,心说:这孩子,我们咋教你的!

小表姐委屈地说:“我羡慕明霞,找到个学习好的男同学!”

老姨听了心里凉了半截,老姑听了心里也凉了半截,妈妈的脑袋早已耷拉下。在场的人们,也都没咒念了。

明霞又笑了:哈哈哈,连“多国部队”也败下阵来啦!

大结局

胜利会师

十年后,明霞和马壮早已博士毕业,他俩的婚礼是在小马庄马壮的家举行的。婚礼上,马壮父亲的发言感动了全场。

他说:马壮和明霞真是志同道合,一起上高中时,就双双立下当教授的志愿,如今都是大学讲师啦!

从大一开始,明霞每年春节都来我家。我们把她当女儿,又把她当未过门的儿媳妇看的,每年都给她一千元压岁钱。回到学校她又给马壮,马壮回家后又给他妈,他妈都是给俩孩子单独放着。一年一叠,这一万元,就在他们的妈妈明霞的婆婆手拿着。

明霞的婆婆,一个干瘦健壮的农妇,踉踉跄跄从椅子上站起来,早已老泪纵横,她举起那十叠拿红皮筋捆着的钱,泣不成声了,她声音颤抖着说:“明霞,我的好闺女,瞧得起我们这穷人家!”

明霞的妈妈低下头,老姑也低下头,老姨也低下头,她们的眼眶里,也都噙满泪花。

亲友们哪个不羡慕马家?!

赴席时,人们看见一个三十六七岁的小伙子,白净的脸上堆满笑,不声不响,在席间穿行,开酒瓶,递纸巾……

明霞的老姨夫觉得挺眼熟,不等他摘下防蓝光镜,忽然想起来,是在一本医学研究杂志的封面上见过他的照片啊!老姨夫走近他,问:“你是医大总院的马进教授吧?”小伙子憨厚地笑着,说:“我是医大总院的医生和教师马进,马壮的哥哥。”

新亲们纷传着,却都很纳闷:趁这么个能耐人儿,咋早没听说呀!

老姨夫心里埋怨着马家:这家人嘴真严啊!明霞也跟他们学啦!他握住马进的手说:“你给县医院主任们讲过课,早听说过你,可不知咱们是一家……”

亲友们啧啧着:别看这个小庄稼人家,用不多久就是三个教授啊!不,是四个专家,马壮他哥也谈着……呢!

2019.10.6.——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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