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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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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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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灯笼

小时候,每到除夕夜,小伙伴们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沿街串巷打灯笼。

我们齐声喊着 :

打灯笼,春来啦!

打灯笼,发财唻,金马驹,家来啦!

灯笼,秫秸杆做架,底盘一块薄木板,板上一根铁钉尖朝上,钉尖上稳坐一根红蜡烛。灯笼外罩或粉白纸糊,或薄薄的塑料膜。一根细木棍柄手中提,灯笼里红蜡嗞啦啦燃烧着,火苗忽闪忽闪,一盏盏灯笼悠悠晃,晃悠悠。

一把把冻红的小拳头,一张张幼嫩的小脸,黄瘦黑瘦,青鼻涕黄鼻涕,鼻涕两道沟就要过河啦,顾不了!

只顾齐声喊着:

打灯笼,春来啦!

打灯笼,发财唻,金马驹,家来啦!

从东头到西头,从前街串中街,从中街到后街,我们打着灯笼。微弱的灯光,照亮村街,照亮村口,也照见了田间地头。

除夕夜,我们把春来迎接,打灯笼,排着长长的队伍。

春在哪?在村头那还闭着眼的垂柳的枝头!

春在哪?在田野那熟睡的麦苗!

杏花流银时,就让人忧;桃花飞火季,就令人愁!

青青杏儿,绿绿桃,春啊,你己打好行囊!

杏儿泛黄,酸溜溜;油桃红,脸儿粉嘟嘟,娶亲的马车,早来到村口!

柳絮漫天舞,麦野披黄袍。

春啊,你终于被人家娶走!

打灯笼,我们思念春,怨柳絮抢走柳子,怨那丰茂的大树,怨那满树闹夏的知了!

打灯笼,我们思念春,不喜欢乐呲牙的玉米,也不爱笑红脸的葡萄,因为是她们把春远远送走!

曾经误以为那株株红彤彤的高粱,就是我们除夕夜的灯笼!

然而,西风踏平枯草,银装裹垂柳。

终于盼到除夕夜,迎春来,打灯笼!

黑棉袄、花棉袄,千层底的棉鞋把街上的残雪,踩得咯吱咯吱叫!

除夕夜,打灯笼。我们齐声喊着:

打灯笼,春来啦!

打灯笼,发财唻,金马驹,家来啦!

汗水湿了背,湿了双脚,没有一人掉队!

小弟弟、小妹妹,三岁四岁蹒跚学步,拿不动灯笼,有人三步一拾鞋,有人五步两提兜兜裤,追不上队伍,急得要哭,决不让泪滴流出来,妈妈早嘱咐,过年谁也不行哭!

队伍中总是少不了撒欢的狗儿,大黄,大黑,小花……好一支热闹的迎春队伍!

我们齐声喊着:

打灯笼,春来啦!

打灯笼,发财唻,金马驹,家来啦!

从前街串中街,从中街到后街,打灯笼的队伍就这么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找着,找出了村口。

村外有生产队的马号,那是金马驹的营地,我们最熟悉的乐园。

一队马号在村东,二队马号在村西,三队马号在村南,除夕夜,打灯笼的队伍,来找金马驹!

老饲养员们都特别和气,不象平常日子,白天提防我们来骑驴捅牛,晚上提防我们钻草垛。

除夕夜,打着灯笼,去拜访三个马号。

驴大多是侧卧着,两条前腿弯曲着,放在胸下,两条后腿,一条藏在肚下,一条朝外懒洋洋地曲伸着,它们都半睁着眼晴。牛儿大多直卧,眯眼,优闲地倒着嚼。马儿都大睁眼,前腿直立,后腿依然弓着,看样子随时准备出车。总是有一两匹温顺的小马驹,来迎接打灯笼的队伍,凑上前扬起嘴拱我们,我们都伸出一支手,有人划拉它的嘴,有人划拉它的头,有人划拉它的身。小弟小妹够不着,抱住马腿不撒手,拉着马尾哈哈笑,多么温顺的金马驹啊!

打灯笼,访马号,每个人都看到了自己平时最爱的驴牛马,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心爱的金马驹!看见驴牛马们都优闲自得的样子,我们都分外地欣慰!

各队马号边都有本队的猪圈,打灯笼的队伍在老饲养员的引领下,躲开草垛,来看望可爱的猪们。

梦中的憨猪们,哼哼着睡满圈,一个也不少,随行的狗儿汪汪叫几声,且当和它们打招呼。

我们打着灯笼走出马号,离开猪圈,好象真的接来了春天,真的找到了金马驹!

在那寒冷的除夕夜,那种温暖喜悦的心情,在以后的人生路上从未有过。

打灯笼,发财唻,金马驹,家来啦!

我们齐声喊着,回到街上,三过家门而不入,先把小弟弟小妹妹们送回家,亲自交给大妈大婶,才安心地回家走。

自己打着灯笼,仍然默念着:

打灯笼,春来啦!

打灯笼,发财唻,金马驹,家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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