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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战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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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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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的柿树

姥爷家没有柿树,姨却拿来了柿子,她捧着柿子,说让我破个谜(“谜”的音为“媒”,即猜个谜语),破了才给吃。她的谜语是“破谜破谜猜,狗咬血出来。” 那时我只有三四岁,还不会猜谜,就一个一个地说可能被咬的小动物,她看我猜得不着边,笑着说:“就是柿子。让你这个小狗咬的!”

姥爷家没有柿树,但村里是有的,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就吃过柿子。

后来到保定市生活,吃的就少了,父母连常见的水果都很少买,更不用说平时不常见的柿子。

1960年冬天,母亲买回几个冻柿子,当宝贝一般地说:“这可是用粮票买的。”那时粮食定量供应,支取粮票要扣相应的粮食指标,粮票就是命根子,拿命根子换回的柿子,当然是宝贝了。可柿子又不是窝头、馒头,为什么要粮票呢?母亲说,柿子产区的人不能光吃柿子,也得吃粮食,所以买他们的柿子就得用粮票。

1976年10月,我从所在的工厂一下子买回20斤柿子,有几十个,这下可以不再拿它当宝贝了。

我从内蒙兵团困退回保定后,被分配到了第二塑料厂。这个厂为给职工搞福利,从满城县拉了一汽车“磨盘柿”,以5分钱一斤的价格卖给我们。一汽车柿子是不少,但厂里有200多名职工,所以每人限购20斤。

这种柿子是生柿子,要想当下吃就得漤一下,去掉涩味,不然就要等它慢慢地自然变软熟透。家里人对漤柿子都不在行,就把它码在了厨房里的窗台上,等她自然熟。那时我媳妇刚进我家门不久,抹不开面儿,不好意思盯着柿子是否变软,而弟弟妹妹们随时观察,发现软的就及时消灭,结果我媳妇连一个都没有吃到。她对此事耿耿于怀,多少年后还唠叨我不知痛媳妇。

虽然也吃了不少柿子,但我一直没有见过真正的柿子树,疑似看到柿子树,已是1998年11月。之所以说是疑似,是因为那时我不认识柿子树,理论上是看到了,但具体是哪棵则完全不知道。那次是应朋友之邀,去狼牙山看红叶,登山途中红叶不多,快到山顶时才多起来,当时记载:“有的是大圆叶,有的是小圆叶,成串。只有多角的我认识,是枫。”后来才知道,北方秋天的红叶,除了枫叶,还有黄栌叶和柿树叶,这两种叶子都近似圆形,柿树叶似乎稍大点儿。所以在我认识柿子树之后,就认为我在狼牙山上看到的大红叶就是柿树叶。

还有一点可以证明,狼牙山上肯定有柿子树。我在登山途中,从卖山货的老汉那儿买了柿子吃(朋友还给我拍了吃柿子的照片),老汉打包票说,他卖的柿子就是狼牙山上产的柿子。

真真切切地站在林子里看柿子树,已是在2002年。那时满城县要于10月10日举办“中国磨盘柿之乡暨满城金秋红叶柿子节”,县里联系《保定日报》的记者予以报道,并希望报社领导参加活动,给县里助威。当时我是《保定日报》副总编,分管这方面的报道,就同意了参加这一活动。

其实也没我什么事,就是开始时主持活动的县领导讲话时提一下与会单位,算是壮了门面。之后便是在县委宣传部人员的陪同下,游览神星镇柿子沟。

听说满城也有柿子沟,我想起了《西游记》里七绝山的柿子沟——稀柿衕,那可是长八百里的烂柿子胡同,若不是猪八戒变成大猪把它拱通,唐僧都取不到真经。书中说柿树有七绝:益寿;多阴;无鸟巢;无虫;霜叶可玩;嘉实;枝叶肥大。我看县里发的资料上也提到了了这七绝,当然是作为柿子推销的赞语。

县里发的资料还提到:“柿子沟全长14.8公里,有柿林8000亩。”沟里有土路,我们沿土路前行,路两边全是柿子树,两边的山上也全是柿子树。途中看到了摘柿子表演,据说还有其它活动,但我们没有看到。在柿林中游览时,宣传部的人让我们注意看树干,原来树干上都有嫁接形成的凸起,他们说磨盘柿都要嫁接,嫁接的砧木是黑枣树。

因为满眼都是柿子树,到处都是橙黄的大柿子,触手可及,我反而审美疲劳,没有留意它的美。

真正注意到柿树红叶的美,是2009年10月下旬我与老伴登香山的时候。老伴爬不了山,我们选择了乘缆车,缆车售票处前就有柿树,那叶子红得正好,鲜亮如火,我赶紧拍照。香山红叶本指黄栌,可山上的黄栌红得不多,就是红了的也不如山下的柿树红得好,很令人失望。听出租车司机说,这是因为香山还没迎来第一场寒风,只有寒风过后山上的黄栌才会真正变红。看来柿树比黄栌更得秋的先机。

除了装点秋色,柿子叶还因“红叶题字”而被人称道,宋代诗人杨万里在《谢赵行之惠霜柿》一诗中就提到:“红叶曾题字,乌椑昔擅场。冻干千颗蜜,尚带一林霜。核有都无底,吾衰喜细尝。惭无琼玖句,报惠不相当。”

诗中“红叶题字”的典故出自唐代李绰的《尚书故实》:“郑广文学书而病无纸,知慈恩寺有柿叶数间屋,遂借僧房居止。日取红叶学书,岁久殆遍。后自写所制诗并画,同为一卷封进,玄宗御笔书其尾曰:‘郑虔三绝’。”(郑虔曾任广文馆博士)

真正注意到柿果的美,是2013年9月,我与老伴游盘山的时候。我们住在了东果园村,村内黑峪神秘谷附近有不少柿子树。没有落叶的,上面的柿子有绿的、黄的、橙的、红的,色彩纷呈。已经落叶的,则只剩下满树的小灯笼,它们在秋光辉映下,红的可爱。难怪老舍把他长着柿树的院落,叫“丹柿小院”。

据说,齐白石也喜欢柿子,画了好多柿子,画两个叫“好事成双”,画四个叫“四世同堂”,画五个叫“五世分甘”,画了柿子再配上白菜,叫“事事清白”,画了柿子再配上芋头,叫“事事遇头”,画了柿子再画苹果,叫“事事平安”,柿子、苹果再加上老少年,叫“事事老少平安”。总之,柿子就是平安符。

2014年7月,我们游览陕西华清池时,导游还特意介绍了园内的柿子树。当时柿果青青,她却说这种柿子叫“火晶柿”。她说,这种柿子成熟后色泽如火焰,莹润如水晶,含糖量特别高,是最甜的柿子。还说如果我们10月下旬再来,就能品尝到这种杨贵妃吃过的柿子了。

据说这种柿子个头较小,因后来没有再去西安,也就没有吃上这种柿子。可无意间发现我所居住的小区里也有一种结小果的柿子,只是不像火晶柿那样结扁圆果,而是长圆果,猜测它可能是“牛心柿”。

听人说,不摘的柿子在树上也能成熟,变软后如蜜罐,人称“柿烘”,好吃得很,可惜我没吃过。据说柿烘得及时摘,不然落在地上就成了烂泥。

听人说,把脆柿子削皮晾干,就成了柿饼子。我爱吃柿饼子,不过都是买的,没有自己加工过。

我所居住的小区不太方正,南边被割出一块儿,建了个小公园(附属于回龙园),园里也有不少柿子树,我散步时总见结果儿,没见开花儿。后来,我竟在我居住的小区发现了开花的柿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柿树的花与黑枣树近似,只有4片很小的黄色花瓣,紧凑地挤在一起,不注意都难以发现,没有什么观赏价值。

关于如何漤柿子,我从《齐民要术》找到了一个古法:“柿熟时取之,以灰汁澡三度。干,令汁绝,著器中。经十日可食。”听上去此法还是可用的。

柿树号称“铁杆庄稼”,老百姓能用它救饥,就因此它曾被皇帝朱元璋赐袍封侯。明代赵善政所著《宾退录》记载:“太祖微时,至一村,人烟寥落,而行粮已绝。正徘徊间,见缺垣有一柿树,红熟异常,因取食之。后拔采石 ,取太平,道经此村,而柿树犹在,随下马,解赤袍以被之,曰:‘封尔为凌霜侯。’”明代张定所著《在田录》也记载了此事,可见柿树也曾名扬天下,显赫一时。

柿子虽已封侯,但亲民本色不变,仍以亲民的价格,亲民的滋味,进入寻常百姓之家。

笔者赞曰:

本色不改平民树,七德兼备凌霜侯。

齐璜谐音画吉利,郑虔题字蓄劲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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