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味道

作者 | 袁碧刚

雨点滴答、滴答的在响，犹如梦中的婚礼进行曲，正使劲儿地敲打着我的心扉。

此时，透过那扇被雨水淋湿了的窗，远望着马路两边的香樟树一天天长大。蓦地想起，简陋的抽屉里仍存有我年轻时候的一张照片――那是十多年前即将离开故乡之际父亲特意为我拍摄的。看着模糊不清的照片，我情不自禁地感慨万千。

记忆中，恰逢2002年立秋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空气清新。早饭后，我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自己的衣裤和日常生活中必备的铺盖，催人上路的闹钟就已经响了！于是，我左手撑起遮阳伞，右手拉着行李箱，迫不及待地走出家门。沿着312国道这条路，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走，直至来到西安火车站候车室。一路上，看似一副春风满面的模样儿。就这副模样啊！足以令途中擦肩而过的行人投来羡慕的目光。但实际上，宛如婴儿断奶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依依不舍地飘过。“呜――哐当、哐当”，就要离开八百里秦川的那一刻，火车竟然连头也不回地往前驶去。伴随着火车鸣笛的声音，最终，我来到了喧嚣繁华、霓虹闪烁的南方都市。掐指算算，距今，已足足过了十八年。

俗话说得好！一方水土产一方物，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那时的我，对于这句话并不感到陌生，相反，拥有更深刻的理解！我个人以为是，作为远方的游子，无论选择在什么地方安居，都应学会吃什么地方的食物，饮什么地方的水源，住什么地方的屋舍，赏什么地方的风景。甚至是，要按照这个地方的生活习惯、基本环境和气候变化等来调养自己的身体。

是的！我更换了一个新的环境！正因为此，我暗自发誓，要以新的姿态面对新的生活。为了不让生活趋于单调、乏味，为了不让自己在竞争激烈的潮流中丢失了根基，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总是静悄悄地坐在城市的角落里，大声诵读唐代诗人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每当清晨起来，我总是徒步到麓山顶部，面北背南，抬头仰望天空中飘舞的白云。哦，那不是意境深远的画卷，也不是圣洁阔美的天堂，它会是什么呢？应该说，那是久别不见的故乡。哦，像极了！真的是像极了！咦，是故乡吗？有没有搞错呀？我歪着脑袋瓜子反问自己。带着一副镇定自若和半信半疑的表情，我无数次轻揉自己的眼睛，又无数次睁大自己的眼睛。

为了寻觅故乡的云，拥抱故乡的风，看是否有故乡的燕子在这里悠悠的飞，有忠实的信鸽为我送来关于故乡的音。暗地里，我给自己量身定制了一个合乎情理的套餐计划。这个计划即为，每逢周末，哪怕是风雨凄凄，或者是人潮人海，我也要奔赴十里之外的北方面馆、饺子店一趟。或骑着电动车前往，或乘坐市区公交车到达。之所以这样，试想，趁公休日之际，美美滴为自己补充一下故乡的能量。当然啦！其它时间我只能在梦境里、心语里……无限思念故乡的原风景，还有那昔日的生活。

人常说，思念是一种病。的确如此！出门在外的人，一旦漂泊的时间久了，这种病就会悄然而至。言及思乡，这种滋味儿就甭提了！坦率地说，就像是贵妃醉酒。身处异乡为异客，渐渐地，在我的心底里，生出许多根须。是啊！逢八月中秋的夜晚，一股浓浓的黄土味便涌上心头。思绪啊！随着空气流通，飘回到从前。功夫不负有心人，为了治疗这种思乡病，我利用闲暇时间，苦苦腌制了多种秘方。

除了上述秘方之外，卓有成效的秘方还有，在城市公园里，一个人拿起麦霸，接二连三地唱起家喻户晓的经典老歌，如《故乡情》、《故乡的小路》、《故乡的云》、《我热恋的故乡》、《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弯弯的月亮》、《离家的孩子》、《英雄泪》等。或者是，提前约好几位歌友，在他们的陪同下，将这份厚厚的思乡之情发挥到了极致，痛快地将它宣泄出来。或者是，街巷里，来回转悠；密林里，独自徘徊；河溪旁，尽情的嬉戏；池塘边，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花海。就这样！在景色迷人的都市花园里，我以惊人的毅力和嘶哑的音量，让自己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不同寻常的春夏秋冬。

科技产品如此惊羡的今天，我以自娱自乐的方式时常面对着数码屏幕，模仿着著名小品演员冯巩在1995年春节联欢晚会《最差先生》节目中的那句话：“亲人们，亲人们啊，我想死你们了我！”就这样！我用浓浓的乡音对亲友们幽默风趣的说这道那。若池塘里的小鱼儿，时不时冒个泡泡，证明自己的存在。少顷，便会看到：“亲，饿不饿呀？给你下碗面吃！”手机情人回应我。呵，冲准这一句话，我偷着乐。

有时候，我在极为不起眼的地方，以视频通话的方式与亲们闲聊，聊什么呢？说天气、谈收成、扯佳肴、拉家常。有时候，我在城市广场上，也会忙里偷闲地用微信给亲们点个赞或者留个言。比如说，“狗娃子，听说你创建的工厂场面宏大，而且经济效益还不错？”、“兄弟，咥面了吗？”、“以前后院有棵枣树，我们还经常在那里玩，现还在吗？”、“忙不忙呀？听说，你快要结婚了？”、“叔，你儿子是典型的生冷硬蹭。挕是不起作用的！你说话，要多忍让一点儿。”、“想吃槟榔的话，尽管说！”、“这边下大暴雨了，局部地区受灾了。”、“近几天，感觉自己有点想吃羊肉泡馍！还有葫芦头泡馍！”，等等。总之就是，用通俗易懂的家乡话给亲们发个信息。同时，借闲聊的机会，顺便问候一下勤劳、善良、质朴、热情、豪爽、聪慧、粗犷的故乡人。

当再次打开微信时，我的眼前总会收到多种回复。比如说，“从果园锄草回来，身上脏兮兮的！冲完澡后咱哥俩好好聊。”、“春节前后，县城里美滴很！有秧歌，有社火，有杂技……我们全家老小，开着车到处逛，简直是嘹咋咧！”、“娃，啥时候回来？你那边有没有饦饦馍、锅盔馍、粗粮搅团、浆水鱼鱼、荞面饸络、肉丸胡辣汤？”、“别提啦！后院的墙壁上附满了爬山虎，那些密密麻麻的粗藤条，多得要命！剪了好几天都没剪完。”、“现坐在路灯下，和村里人一起谝闲传呢！”、“这碎娃刚一生下来身体就瓷实的很！”、“没麻达！如果你缺啥？姑婆给你用快递寄过去！”、“我媳妇儿吃辣椒凶得太太，顿顿都离不开油泼辣子！”、“东邻居家老人过寿哩，上午是热腾腾的浇汤挂面，还有香喷喷的岐山臊子面，吃起来解馋得很！而且是每个人就着一根大麻花，太过瘾了！”、“灶台前的柴火堆里突然跳出来一只蛐蛐儿，把我吓了一跳！”，等等。亲们发来的微信可以说是，五花八门，丰富多彩。或文字，或图片，或语音，或视频。

每次看完信息，身心顿感愉悦，总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味道，潮水般向我涌来！我想，这应该是人们常说的一种故乡的味道吧。是啊！在游子心目中，这种味道恰似那，风情万种的民谣，甘冽怡人的茶水，营养丰富的谷粮，清热解毒的草药，流畅欢快的溪流，再造辉煌的战鼓。这种味道恐怕令游子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因为它是独一无二的，垂涎欲滴的，弥久生香的，渗骨入髓的，充满诱惑的。

乡味慰乡愁，最爱故乡味。看着久违的清香、芬芳、翠绿、瓦房……像万花筒般映入眼帘，我似乎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是啊！故乡的味道着实让我垂涎，令我回味，使我亢奋。但见那，一股股纯正的关中风味扑鼻而来，馋得我嘴巴里直流口水，口水顺着喉咙“咕咚咕咚”往下咽。流着流着，咽着咽着，我忽然觉得自己像花儿朵朵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迷迷糊糊的！我和亲人们坐在一起，围着桌，吃着饼，赏着月，在似梦非梦之间，一种熟悉的味道直达游子心底。不一会儿，我似乎觉得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起来。不仅如此，而且还看到了一个崭新的故乡――那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村庄，错落有致地居住着几十户人家。村庄里，鸡鸭成群，炊烟袅袅；村子的四周，散发着淳朴、清新的气息。哦，那山，那水，那林，那园，那歌声，那足印。哦，那是无边无垠的麦苗和阡陌交错的田地，是农民伯伯辛勤劳动和流汗不流泪的地方，也是我曾经度过快乐童年的地方。

窗外的雨！一阵阵的，密密麻麻的，声音很大很大。如此大的雨，若出现在夜间，足以让人感到心寒。但是，直觉告诉我，这么大的雨，即便是冲洗掉了地面上厚厚的泥巴，却难以抹掉游子心目中这一缕浓浓的故乡味。我相信，在这个秋韵乍到的季节，只要将这种味道定格在游子的内心深处，它就会像风筝一样，牵引着游子和那一串串思乡的脚步。我更相信，在这个凉意渐增的季节，只要“乡”字号的文字、图片、语音、视频时刻陪伴着游子，那么，游子的心底里就会倍感温馨，浑身上下就会充满力量。

为了达到“望梅止渴”的视幻效果，我把这些十分难得的信息像宝贝似的收藏起来，当饥渴难耐时，再把它小心翼翼地拿出来，轻轻地咀嚼着，默默地守候着，好让故乡的味道永远地刻印在我的脑海中，久久地，久久地不再褪去。

是啊！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故乡的味道总会萦绕在游子的身边。是啊！这种平凡而又满足、让人无法忘却的味道，仿佛又让游子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孩提时代。

雨，一直在下！滴答、滴答……

（于2020年8月25日搁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