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后的母亲

作者 | 袁碧刚

近几天，我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很想再次执笔抒怀，写一篇关于母亲的文章。但是，提起素笔却不知该从何处写起。思来想去，于是就把切入点锁定到两个月前母亲从医院回来后的这段日子里。

母亲出院的当天，正好是我闻讯赶回老家的第二天。那天晌午，在家人们的帮助与护送下，母亲缓缓地进入家门。抬头看到年迈的母亲进门的时候，我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前去。因为我担心母亲再次摔倒！或者是，一不小心碰到了其它坚硬的东西。搀扶母亲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母亲老了！真的老了。眼窝深陷，皮肤粗糙，面容憔悴。额头上，刻有几条沟壑；脸颊上，布满了皱纹。

听家人们说，住院部负责人交待：腿部关节骨折的病人在养病期间的百日之内，日常生活是不能自理的，身边要有人陪伴呵护。俗话说，三分病，七分养。为了确保出院后的母亲的人身安全和出行方便，孝顺的大妹妹历经四处打听，特意为母亲准备了一把轮椅和一副拐杖。

母亲回到家里的头半个月，家里每天都会有人来探望母亲。今天，不是这个亲戚，明天，就是那个闺蜜。言及于此，不得不承认，母亲的人缘真的很好。就连相隔千里之外的儿媳妇，虽然平时工作非常辛苦，也会于百忙之中不时地给母亲打个电话，安慰一下母亲。小妹妹在县城上班，每次回来，都要给母亲买些东西，生怕受了一辈子苦的母亲没有吃好喝好穿好。

可能是因为母亲的年岁大了的缘故吧！躺在床上的母亲，时常念叨着自己的亲人朋友。有时候，母亲想起孙子了，就把我叫到她跟前，问我这个，问我那个。众所周知，将要面临中考的初中生通常是没有空闲时间的！但听到了“奶奶生病”的消息时，放学后的孙子刚一进门，书包都没有放下来，饭都没有顾得上吃，就立即拿起手机，要和母亲视频通话。电话这端的我，当时就震惊了！似乎觉得母亲不是出院后的母亲，而是几十年前的母亲。时不时地，我还能近距离听到母亲那久违的笑声。至此，我敢肯定地说，养病期间的母亲，心里面最惦记的人其实是自己的孙子。

和往常一样！母亲不想在家里逗留时，就让我用轮椅把她推到距离家门口不远处的那棵枯枝繁多的老槐树下面。母亲坐在那里，时而朝东瞅瞅，时而朝西看看，如此往复。后来才知道，母亲坚守在那里，不光是想嗮暖暖，而且还有其他想法。是啊！和村子里为数不多的熟人闲人碰个面，相互之间打个招呼，拉个家常什么的。为此，母亲还专门叮咛我，让我每天吃完早饭后，把家里那几个矮凳子井然有序地摆放在指定位置。吃完晚饭后，再把它们全都搬回家里。看得出来，母亲是非常喜欢呆在村子里的，还有那些人那些事……

据我了解，母亲是一个不怕苦、不怕累的人，更是一个忙不完、闲不住的人。

这次母亲从医院回来，还没有过一个月的休养时间，生性要强的母亲只要看到家里又旧又破的衣服，或者是，漏了洞的袜子什么的，她都要想方设法地给其上面缝上那么几针，力争把它修补好。有一天晚上，母亲打开她使用多年的小木盒，从里面拿起她用过的那枚铁顶针，然后对我说：“这些旧衣服和破袜子什么的，扔掉了怪可惜的！用针线给上面缝补一下，或者是，打几个补丁，起码还能再穿上那么几个月。”每次见到母亲手里的那枚铁顶针时，不知道为啥？我的脑海里就会油然想起唐代诗人·孟郊的《游子吟》这首古诗。

有时候觉得，母亲的脾气性格略显固执倔强。不管我怎么劝说母亲，她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事。“妈，太晚了，睡吧！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忙这忙那，您苦不苦、累不累啊？能不能把病养好了，您再忙这些事情？”母亲说：“这娃瓜滴！这有啥苦的？算啥累的？这要是和过去相比，那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平日里，母亲尤为珍爱粮食。只要有人糟蹋粮食被母亲发现，母亲就心疼得要命。有一次，外孙女坐在床上吃面包，结果是，把撕下来的面包片撒了一床单。此情此景恰好被母亲看到了，于是母亲就对外孙女大声喊叫：“娃，不能这样糟蹋粮食啊！快捡起来，把它吃掉。”外孙女撅起嘴巴说：“都这么脏了！还能吃吗？”母亲说：“傻孩子，实在不行，可以喂鸡呀！”母亲接着说：“娃，你一定要记住，在过去，尤其是闹饥荒的年代，人们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些地方的人，由于没有粮食吃，活活的被饿死了……”是啊，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文化不多，也识不了多少字，但却懂得珍惜粮食，珍惜资源，珍惜拥有。

在我看来，母亲是一位尽量不给儿女们添麻烦的这么一个人。

有一天上午，我在想，被病魔折磨了这么久的母亲此刻在干啥呢？于是就悄然来到母亲的房间。当时，大妹妹正在和母亲嘀哩咕噜说话。母亲对大妹妹说：“瞧我这腿，实在是不争气，给你们添累赘了，害得你们不能按时作息，不能给娃们安心做饭。”“别担心！估计过不了多久时间，我就能在家里自理了。”是啊！母亲的一番话语即刻令我肃然起敬，同时，也让我暗自伤感。当前，正是母亲处于最困难的时候，然而，母亲并没有把自己的病情看得很重，而是依然体谅着儿女们的不易，把心操在儿女们的身上，实在是难能可贵。那一刻我在想，会不会天下做母亲的人都是这样子啊？不管在哪里，不管有多苦，都在加班加点操心着儿女们的一切。要不，怎么会有“儿行千里母担忧”、“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两句话呢。

母亲话音刚落，善解人意的大妹妹随即微笑着说：“妈，您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含辛茹苦地把我们拉扯大，长年累月地劳作在田间地头，省吃俭用地供我们读书，现在，我们长大了，而您的身体不怎么好，我们抽出时间照顾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接着说：“是啊，我们小时候生病了，您不离不弃地坚守在我们的身旁，给我们测体温，做饭吃，烧水喝，直到我们的身体恢复正常。现在，您生病了！啥也别想，啥都别干，您就呆在家里，按时吃饭、喝水、睡觉，好好养病。”

人常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在艰难困苦的岁月里，母亲为儿女们的辛苦付出可以说，我们一生都回报不完。如今的母亲身体状况不好，我作为家里的顶梁柱，深知自己的使命担当，深知自己应该怎么做。母亲休养期间，特别是“一日三餐”问题上，我要尽量做好！虽然我缺乏烹饪经验，但是我对自己充满信心、充满期待。我坚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于是我就查阅资料，翻看有关书籍，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母亲的“一日三餐”问题首先解决了。在厨艺方面，有些时候，我无师自通且有创新。但有时，我也会适当地请教一下母亲。毕竟，在这方面，母亲是名副其实的高手啊！就这样，在母亲的指导下，我一次次地完成了自己原本完成不了的任务。

最后，殷切期望母亲的身体早日好转！同时，愿年近七旬的母亲于有生之晚年，能够幸福、快乐、安康！

（写于2023年11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