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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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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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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豆腐

深秋时节,一个周日的傍晚,我们全家来到银冬路上这家刚刚开业的东北菜馆。说起来有六七年没回老家——如今并不荒凉的“北大荒”啦,这也算是对家乡一番味道旅行吧。

谈不上是迷恋家乡的饮食,实在是家乡的味道难以在我的味蕾中消除。

刚来上海的时候,为有江南的丰富食材,的确“手舞足蹈”了一阵子。品尝到鲜美的鲈鱼,便想诱惑人心的诗句“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亦生出与范仲淹隔空对话的感觉。就连汪曾祺麾下的荸荠、茨菇、菱角、茭白、莴笋、芦笋、竹笋,豌豆苗……都杀入了东北汉子的餐桌。可是,吃着吃着又觉得味道有点怪怪的,就是没有黑土地上的大葱蘸大酱吃到胃里舒服;尤其是烹饪上或者是那些特色小吃——做啥都放糖,弄得甜腻腻的。就像邓丽君的甜歌,听起来好美,但听着发晕犯困,打不起精神,哪像家乡的美食咸淡分明,吃起来豪爽痛快,精神倍增。

既然是东北菜馆,也就无须看菜谱啦。我们调动起全家人的味蕾记忆,每个人点了一道家乡最爱美食。很地道的东北口味,无论是“锅包肉”,还是“地三鲜”、“木须蛋”,都做得酸辣适中、咸淡可口,我们吃得高兴劲儿,就像回到家乡了似的。唯独我点的“富贵豆腐”摆了乌龙,也算是有趣的插曲吧。这是最后才上的一道菜,颇有千呼万唤使出来的“富贵”气象,可是,我等来的不是气象,而是一头雾水。——这哪儿是“富贵豆腐”的做法呢,是卤水豆腐没错,但棱角毕现的显然是老豆腐,做法也和家乡的“富贵豆腐”迥然不同;家乡的“富贵豆腐”做法极其简单,无须煎炒烹炸,只是食材有个要求,豆腐必须是软嫩含浆的嫩豆腐,最好是刚轧好的热呼豆腐,整块大豆腐装上盘子(如果大豆腐凉了就要上锅汆一下),上面浇上炸肉丁酱或者炸鸡蛋酱,“富贵豆腐”就做好了,关键是保留豆腐的原汁原味;而眼前“富贵豆腐”呢,说是“软熘豆腐”吧,又不像,因为两片豆腐中间夹了肉末,裹上鸡蛋清,再上锅油炸而成……如此精细的烹饪,看来豆腐还真是变得富贵了呢。

与老板一番交流,才知道,“富贵豆腐”的叫法没差,差就差在不是一个地方其做法自然不同;同是东北人没错,但他们是从辽宁沈阳市来的,而我的家乡是黑龙江勃利县。同是东北人就有如此大的文化差异?……最后还是老伴打了圆场,说,管它咋做的呢?是豆腐就好。的确,是豆腐就好,因为豆腐是我们最爱的美食啊。一场尴尬便让豆腐的清香给冲走了。

地域不同,饮食文化自然迥异,常常会闹出笑话来。这让我想起三十多年前发生的和眼前一样的事情,那是19876月我到了河南新乡市,第一次体验到“关里”的高温天气,到了饭馆,急忙叫上来碗“冷面”,心想,凉爽的面汤下肚,浑身一定能舒服些。可是服务员端上来的“冷面”,却让我和我的伙伴冒起“东北汉子”的豪气,大声叫道,我们要的是冷面,你不能用挂面浇上凉水糊弄外乡人啊!店家一脸难色的辩解,你们说的是冷面呀,我听得没错……原来,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冷面”一说,眼前的这两碗冷面还是店家为满足外乡人而开动脑筋的结果呢。

家乡味道,其实随着时代的推进,这种特色饮食也在悄然地变化着、改良着、……当我说“富贵豆腐”,就是不用任何加工的大豆腐上面浇上鸡蛋酱那样简单。我的儿子瑶池反驳说,爸,我怎么记得那上面浇的是肉卤呢?读高中那会儿,我经常到学府路上那家“风味小吃”,一盘“富贵豆腐”两块钱,——热腾腾、颤巍巍的大豆腐上浇是喷香的肉末,非常好吃,不吃米饭,就能吃饱。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近二十年的做法,可他不知道它以前的做法,以及这个名称的来历。

这要从我们家乡的习俗说起,豆腐可以说是家乡的绝对美食了,不肖说或炒或熏或煎或炸、五花八门的吃法;即使刚从豆腐坊端回来大豆腐,蘸上大酱,也能吃的心花怒放。可惜,这里虽然盛产黄豆,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里,这样的美味,也不是寻常日子能够吃得到的,只是在节日或者来了客人,农家饭桌才能幸福地拥有豆腐。人们对豆腐充满了依恋、爱戴、憧憬,尤其体现在春节的年夜饭上;老人讲,豆腐——富贵、粉条——长久,新年的饭桌是少不了豆腐、粉条的,就像宴席具备鸡鱼那样,讨个吉利喜庆。

现在我们的生活富足了,饭桌上,已经不缺鸡鱼或者海鲜的食材了;物流通畅,就是在数九寒冬,也能吃上新鲜的蔬菜,更别说吃顿豆腐啦。但是,新年的除夕夜的饭桌上依然必备豆腐和粉条,依旧乘袭着豆腐的厚重、粉条的迩远……

豆腐——富贵,富贵——豆腐,承载着一方儿女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这向往沿着习俗来到饭馆,便演变成了一道美食,赋予她这个好听的名字“富贵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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