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对于一个重添甲子,已经撕掉两万一千多张日历的人来说,那些或高兴或晦涩的记忆,委实很多。但如果让我翻检过去的日历,从中撷取最开心的那次过年,当然是我的儿子能够燃放爆竹的那个春节。
过年啦,燃放烟花爆竹,实在是平常的事情了,在我老家的过往,即使再生活拮据的人家也要买挂一千响的爆竹,好在除夕夜燃放——是谓除晦气。但是,爆竹是火药做的,燃放它有危险,一般不敢让小孩子操纵,可小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偏偏喜乐那“嘭啪”爆响的世界。因此,家里的大人和孩子便展开了藏匿与搜索的“游戏”。进了腊月,男孩子总要对赶集回来的父母拎的包裹搜寻一番,他哪里会找到呢,那挂一万响的“大地红”,早就裹在爸爸的棉袄里,孩子拉扯他的衣襟叫嚷,爸爸咋还不买“炮仗”呢,吓得爸爸赶紧掰开肥嫩的小手,裹紧棉袄,搪塞他下次赶集买。如果没有藏好,让淘气的男孩子在衣柜的角落或者包袱里翻到爆竹,轻者是你的“炮仗”消匿,重者是你的孩子受伤。
这种的事情,同样在我的家里发生过。有一年,我看到大儿子举着小木棍,用小木棍一头燃着星星似的炭火,触向插在雪地里的爆竹。随着“嘭啪”,“嘭啪”的炸响,那雪也跟着舞动起来,他和弟弟一起搅在纷纷扬扬的雪花里,手拍着,脸笑着……好一幅雪地顽童放炮图啊。看着,看着,我便有了不对劲儿的感觉。赶紧把大儿子叫过来,问他,爆竹哪里来的?他答,在外面捡的。——因为在放爆竹的时候,经常没有燃起的爆竹散落,我便相信了他的话。可是,除夕的头一天,在我从书架的最上层几本“地方志”的后面,拿起十天前买回来的爆竹时,我知道我的儿子几天前他欺骗的我。那挂一万响的爆竹,只剩下猫尾巴那么长啦。无需劳驾“福尔摩斯”来探案,也不必动用警力来查找,这是一桩“秃头虱子——明摆着”的事情。惩罚和教育他是必须的了,大儿子少不了的挨了巴掌和一番训斥。
可是没过几天,我知道我的判断错了,原来发现并实施拆解那挂“大地红”的是他的弟弟。这天晚饭过后,叫过来他们兄弟俩,我问大儿子,为啥要隐瞒你弟弟的错误啊?他说,“因为小弟小,不抗打。”嘿,他到是敢于担当,袒护弟弟。此刻,我差一点忘了他们曾经范下的错——看来棍棒下面也未必就是真相,此后,我便很少和孩子动粗啦。但是,我现在还是应当保有威严的,我对大儿子说你没啥冤屈的,你不该编造说是捡来的,那不就是说谎吗。我说,等你们长大啦,自然会让你们放爆竹。
大儿子已经念初中了,那一年他好像十二三岁;到了年三十那天,吃罢晚饭,我告诉正在嬉闹的俩兄弟,今晚的除夕爆竹由你们俩放,高兴不高兴啊?“好啊!好啊!”小儿子乐的一高蹦到我跟前,说:“爸爸,是不是我大哥考了第一,你就让我们放炮仗了。”虽然大儿子考试学年第一,为了他免于浮躁,因为这些天我并没有喜形于色啊。都说知父莫过子,可让一个刚满八岁的孩子,窥探到为父的心思,未免让人惊叹不已。但我还是跟他们说:关键是你哥长大了,能够知道安全的重要啦。
往年的除夕,是妻子在屋煮饺子,我领孩子在院子放鞭炮。这一年不同了,我和妻子厨房里煮饺子,俩儿子院子里放鞭炮。饺子已经上桌了,院子里的鞭炮还在 “噼噼!啪啪!……”炸响;缤纷的礼花,窜在天空好高好炫丽,那雪地也有了色彩、有了活力、有了生机……孩子们非常有序的点燃各种鞭炮和礼花。他们好高兴,脸上的笑跟礼花似的一直笑到脑瓜顶。此时我也被他们感染了,感觉这个除夕夜特别美妙。
世界上最美的画面莫过于孩子们的笑脸了。孩子能够替我做事了,即使是燃放爆竹,我肩上亦有了些许的歇卸感觉。
那一年的除夕,我好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