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纪念

七十年前定格的一张照片，也把我无限的情思定格在这张照片上了。这些年来，逢年过节或者我家有重要的事情发生，譬如结婚生子、以至儿子考上大学；譬如盖新房、买新型农机具等等，我都要打开它，就像出远门的儿子回家向爸妈汇报那样、倾心述说，分享他的喜乐。

这是我父母的结婚照，上面住着他们英俊温婉的青春模样，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两双大眼睛，像是在监视着我的言行，使我的人生轨迹寻着正义前行；照片上题有“青春伴侣”和“1959，2，27”的字样，后面的数字应该是拍照的日期，经过彩绘而成的彩照，照片只有二寸，小到只容下上半身；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雨，照片已现微黄，横七竖八的细小裂纹，就像春季里田野龟裂的旱缝，彰显出岁月的痕迹。

或许是一语成谶吧，“青春伴侣”仅仅定义为青春时期的伴侣吗？我始终对“青春伴侣”一词，有所忌讳，因为如其所言，我的父母的相亲相爱只限于他们的韶华之际，——在我五岁的时候，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后，我才十五岁，母亲便匆匆地找父亲去了。对于父亲逝去的病因，奶奶说的大肚子病和母亲说的胃炎，应该是同一种病，按着当今医学叫它胃溃疡；只是那时的乡村医疗水平还不能确切地诊出具体病症，或是受限生活条件，甚至连乡镇医院都没看过，最后导致胃穿孔……二十六岁，该是多么鲜活的生命啊，却残酷地陡然而止。母亲三十七岁在县医院确诊为风湿性心脏病，但也仅限于诊断，关于病情无计可施，只好回家熬到大限……看着亲人受病魔折磨，你却无能为力，那些个日夜真是撕心裂肺的煎熬。每每想起仍心都抽搐。

2014年我被查出胃癌，受惠于当今的医疗技术，于4月29日做了切除手术，虽然胃废掉三分之二，但保下性命。自从这次生死博弈之后，我更加思念早逝的父母。如果那时有今日的医疗水平，有今日的生活条件，会因为区区一个胃炎而夺命吗？即使母亲的病情较重，但也不至于在家熬着，直到耗尽最后一滴油呀，最起码还能延缓几年寿命，——后来，我中学时的同学，他的哥哥也得了风湿性心脏病，经过诊治带病活了十多年。是啊，如果母亲能多活十年，她也能看到儿子结婚生子，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呀。但是，生活中没有如果也没有假如，生活就是这样现实，现实是残酷的，残酷地让人饮忍难以承受之痛。我们只能庆辛我们赶上了好时代。

这张彩绘照片无论它的规格还是技术，都烙着时代痕迹，那就是窘促和寒酸，我的这个感觉随着岁月的加深而愈演愈烈，是我们的生活越来越美好，才与照片反差越来越大么。其实照片原来是黑白的，大约在我六七岁的时候，是母亲在我姥姥住的城市照相馆，请师傅描绘成彩照的；由此可见，母亲对父亲以及他们美好的青春岁月的眷恋。因此我对这张照片格外爱惜，珍藏在相册里层，生怕她再次受到伤害。每每打开照片，与其说是向爸爸妈妈倾述，不如说是向他们显示、或是显摆，是想让她们看看她的子孙多么努力学习、追求上进；看看她的子孙如何传承仁礼之教、信义之风；看看她的子孙如何在家乡建新房、进都市购新楼；看看她的子孙们赶上了好时代、过上了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