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的午餐

免费的午餐

（一）

这是盛夏的一个周末，晴空万里，骄阳似火。

金强皮革厂宽敞明亮的展销厅里迎来了一群两鬓斑白的退休老人。在旅行团王领队与皮革厂营销经理林丽的带领下，退休老人们兴致勃勃地参观该厂产出的各类琳琅满目的皮革制品。

年近三十的美女林经理走在人群前列，带领着退休老人们沿着环形陈列展柜缓慢地向前移步，她一边不停挥手指点着各类各款皮革制品，一边宣讲得是深情并茂、眉飞色舞。年逾四十、颇显老成的王领队却走在人群队伍的最后一位，他密切关注着退休老人们的行进队形和采购商品的情况。

这是由恒康文旅集团公司推出的每年一度的度夏免费旅游活动。按照公司的组团要求，参游人员应是机关事业单位的离退休干部，由公司负责为每位游客免费提供交通工具，免费提供两天一夜的食宿与行程安排，游览的景点是工业园区里的轻工时尚产品企业。

林经理如数家珍似的向游客们介绍着各款皮革制品的用途、特点及性价比，不时地引发参观人群发出阵阵诸如“啊！真不错……”、“哦，好巴适……”、“约喂！划得着……”等的赞叹声。

突然，参观人群中一位瘦矮身材的退休大爷激动地高声喊道：“小妹儿，给我拿一床1.8米宽规格的皮革凉席看看。”

说这话的大爷名叫刘勇，今年七十二岁，原是盐监局的局领导，因长期与盐井打交道，手足关节患了严重的风湿病，这次他听说恒康公司要组织免费参观皮革产品企业，便联络邀约了单位几位退休老同志一同报名参团来旅游采购皮革制品。

林经理应声从展柜里取出一件崭新的皮革凉席给刘勇递了过去，微笑着对他说：“大爷，你的眼力好呀！这款产品是我们厂目前最畅销的一款皮革凉席，它既能降温又能预防风湿，皮革质量上乘，做工精湛实用，性价比很高啊！”

“要多少钱一床喃？”刘勇接过皮革凉席急切地问。

“现在企业搞促销活动，原价是4600元一床，现在优惠价每床4200元。”

刘勇翻来覆去把把细细地看了又看产品，然后抬头望着林经理说“皮质还可以，就是贵了。美女，能不能再优惠优惠？”

“好啊！大爷，就冲着你耿直爽快，我也图个开张吉利，一口价4000元一床，这，你满意了吧？”

刘勇心里细细盘算了一下：时下已入伏，气候变得更热了，老是睡竹编凉席，很容易引犯老毛病——风湿病，唉，但从经济上算帐，每月退休金就只有7000余元，买一床就要开销一月退休费的一半以上，唉！价格实在太贵了！想到此，他迟疑了一下说：“美女，价格太高了，能不能再给优惠优惠下嘛？”

“大爷，这种款式的皮革凉席每床4000元，这已是厂里给出的最优惠的价格啦！你看看这款皮货和做工，要是错过这个店，就没有这个货了哦！”

刘勇听后还是摇了摇满头的银发，又一次叹气说：“唉！还是太贵啦……”

一直排队在刘勇身边的一位满头花发的大妈看了一眼刘勇说：“这么热的天气！很有必要买一床皮革凉席，美女经理，给我拿一床1,8米宽的皮革凉席！”

林经理喜笑颜开说：“好！快给这位大妈拿一床1.8米宽规格的皮革凉席来!”展柜傍边站着的几位营业员急忙赶过去为这位大妈打包产品，办理收款、出票、出货等手续。

此时，跟在刘勇身后的一位大爷挤到前面，和刘勇交流起来：“刘局，这里的皮货还算真格，做工也不错，很适合我们这些有风湿毛病的老年人，刘局，买一床吧？”

“老张，要买你买，我不敢和你比哦，我俩工龄一个样，但你每月退休费却是14000多，是我的两倍多，我的经济哪有你那么宽裕哦……”

与刘勇对话交流的大爷名叫张建国，他也是盐监局退休的干部，长期在局里从事财会工作，去年七月退的休。这次他是经刘勇联络邀约来旅游参观购物的。

听到张建国大爷说想要买一床1.8米款式的皮革凉席，林丽经理高兴地对着营业员喊道：“快给这位大爷拿一床1.8米款式皮革凉席！”现场的几位营业员闻声急忙赶过来，迅速地为其办理出货手续。

参观的人群渐渐骚动起来。整个销售展厅叫买声此起彼伏，上午不到两个小时的光景，就销售了十九床规格不同的皮革凉席。

（二）

午响时分，张建国提着新购的皮革凉席跟随着参观人群去工厂餐厅就餐。一走出展销大厅，他心里美滋滋地想：这下晚上睡觉不再被睡竹编凉席所困扰了，这皮革凉席既降温又可预防风湿，多舒心了呀。他想着想着便不自觉地掏出手机，给远在外地司法部门工作的女儿打电话分享这份内心的喜悦。

女儿一听老爸的电话很高兴：“好啊！老爸，您辛苦了一辈子，是该享受享受啦！多少钱一床呢？”

张建国快乐地答：“4000元一床。”

女儿停顿了片刻，轻声说“老爸，你买得太贵了！据我所知，现在市场上此种型号的皮草凉席最多就是2、3000元一床。”

“啊！是吗？”张建国惊疑地问了一句。

“是的啊！老爸，最好不要买。我近期要去西藏出差，顺便给你买一床牦牛皮质的凉席。”

“啊？好嘛！那我马上就去退货。”听完女儿的这番话，他心里庆幸自己还没有离开工厂。于是，他提着皮革凉席赶紧返回展销大厅退货。

张建国走到展销大厅里面的厂长办公室门口，看见里面挤满了人，有郭厂长、林经理、王领队、会计，还有刚才在展厅购买皮革凉席的花发大妈，他们有的在算账，有的打条领款，有的在低声交谈……

张建国站在门口就止步了。对于他的突然出现，办公室内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场面显得很尴尬、仿佛空气一下凝固了……

“我、我要退、退货……。”张建国仓促地话音打破了暂短的宁静。他一边说着，一边迈进了办公室，站在室内墙边，提着皮革凉席，紧张不安地望着大家。

“大爷，这是正规买卖，发票都已开了，不能退货了哈。”郭厂长立刻回答。

林经理接话问道：“大爷，刚才你不是很高兴、很满意的嘛，是不是发现有什么质量问题？你为什么要退货的喃？”

“不是凉席质、质量问题，就是价钱太贵了，我、我女儿说的。”张建国紧张结巴还很低声地说道。

“张大爷，至于价格问题，厂方已经给你优惠很多了，公平公买，生意成交了，人家都已做账。又不是质量问题就不能退货！这是我们旅行团的规矩！”王领队长果断地说。

说完，王领队陷入沉思：“张大爷退货的苗头必须尽快刹住，否则，张扬出去，本次旅行团购买的皮革产品的都会出现退货情况，哪今天的免费旅行生意还有什么做头呀？”

他急忙走近郭厂长，靠近他低声说：“郭总，请你赶快安排一名员工到餐厅给张大爷弄点吃的来，此事要控制在这里处理，决不能引发旅行团大面积退货情况。”

郭厂长点了点头说：“好！林经理，你快去餐厅给张大爷打点饭菜来，也给我们几个弄点吃的，我们都在这里午餐。也在这里处理好张大爷的问题。”

“好的，我马上去安排。”林丽说完，刚要起身离开，王领队急忙走到她身边，低声对她讲：“林经理，你到餐厅向旅行团成员宣布一下，大家用餐后统一在餐厅集中休息，等候我的启程通知。”

“好的，明白。”林经理快速走出办公室，顺手将门关上。

这时，张大爷固执地大闹起来：“我就是要退货！你们不退货，今天我就不走啦！”

王领队走到张大爷身边严厉地说道：“张大爷，有话好好讲，你不要无理取闹，影响工厂正常生产经营哈！”

（三）

林经理带着几个员工端着饭菜走进厂长办公室，她走到张建国身边，劝他先用餐，完后再协商处理问题。或许是张建国确实饿了，便爽快地同意了。大家见张建国先用起餐来，也开始相继用餐。大家三下五除二，很快解决了午餐问题。

用完餐后，王领队走到张建国身边坐下，轻言细语地劝说张建国一番，可张大爷还是听不进去，仍然固执坚持要退货。王领队便对郭厂长建言说：“郭总，他现在还是这样的态度，只有烦劳请当地工业园区管委会领导来协调处理了。”

郭厂长走到到张建国面前说：“张大爷，你这样固执很不好。我们只有请政府派人来协调处理哪。”

“随便你们！反正我要求退货。不退货我今天就在这里不走！”说完提起皮革凉席走到沙发椅上坐下，偏着头再也不说话了。

郭厂长拿起电话向工业园区管委会企业服务部的李部长通话：

“喂，李部长，向你反映一个突发情况，现在有个游客在我厂里胡搅蛮缠，严重妨碍企业正常经营，请求领导尽快来帮我们协调处理！”

李部长回应：“好！我们马上赶过来。”

李部长今年三十出头，1.78米的个头，中共党员，退役军人、血气方刚。他立刻叫上两位部里的成员驾车朝金强皮革厂赶去。

李部长一走进皮革厂厂长办公室，就看见在场的所有人都僵持在屋里不作声。经与郭厂长等人一阵寒暄后，李部长便叫郭厂长安排一间会议室；他要分别约见双方当事人，听取两方面的诉求和意见。

郭厂长向他反映说：“张大爷今天在我厂购买的皮革凉席，他自己都承认没有质量问题，企业收了款，也出具了正式发票，并做了账，但后来他说是他女儿来电话说价格贵了，要退货。李部长，我们之间是公平买卖，哪有当儿戏交易的哦，都像他这样搞，你说我们还怎么做生意？他还在厂长办公室里胡闹纠缠，干扰正常经营。”

李部长听完郭厂长的一席话，拍了拍郭总的肩膀，只说了一句：“郭总，退后一步天地宽！”

张大爷进来说：“这床皮革凉席是我买的，看过没有质量问题，但我女儿电话给我说的4000元一床，价格太贵了。她要我把货退了。而厂方就坚持不退，那我今天只有就在这里不走了！”

李部长微笑着劝说：“大爷，只要我们心平气和地处理问题，是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李部长综合了双方的问题的焦点都反映在价格问题上。他思考从两方面来协调处理这一问题：就是既要维护正常的商品交易秩序，又要照顾消费者合理合法的权益。他决定从价格高低上入手做文章。

他先找张建国面对面交流。他说“张大爷，你认为凉席质量没有问题，主要价位高了些，对吗？”

张建国回答：“是的，主要是价格高了。”

李部长说：“那好！现在再给你优惠400元，你觉得如何？”

张建国疑问：“真的？要下降至3600元哪？还能不能再优惠一点？”

李部长露出笑容说：“张大爷，你不要得寸进尺了，这3600元的价格已经在企业原有价格的基础上给你优惠整整1000元哪！如果你认可，我还得要去做人家厂方郭总的工作。看人家同不同意呢！你就给我一个爽快话吧！”

其实张建国的经济状况并不差，每月退休金1.4万余元，也不缺那点小钱，主要是他顾及女儿的意见，现在他见李部长办事如此公道、如此直爽痛快，也就受感动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

李部长见状便伸出双手握住张建国的双手，高兴地说：“我们成交，谢谢张大爷！”

李部长转过来又单独召见郭总，开门见山对郭总说：“老郭，消费者在没有离开商场前，在没有损坏商品的前提下，有没有退货的权利？我们心里都是清楚明白的哈。现在通过我做工作，张大爷已经同意企业再优惠400元，他就息事宁人，提货回家。你看这个办法行不？”

郭厂长想了想笑着说：“既然你领导一碗水端平，说妥了张大爷，我还有什么不认可的呢？完全同意，我马上办理。但只有一个小建议，你要给张大爷打个招呼，此事处理过程与结果他不能对外扩散声张，仅限他个人掌握就行了。”

李部长露出笑容说：“好！成交！谢谢郭总！”

说完，李部长伸出双手握住郭总的双手用力摇了摇……

下午四时许，在旅行团王领队的统一召唤下，退休老人们纷纷携带者自己选购的皮革商品，登上了旅行团大型客车。在郭厂长、林经理、花发大妈等企业员工的热情欢送下，客车缓缓驶出了工厂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