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海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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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春节，是我有生以来最不自在的春节，因为新型冠状病毒，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关在家里，大门不出。偶尔上街，也是去买点菜，这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社会负责，正如疫情防御宣传所说的那样，“防止新型冠状病毒，在家睡觉也是作贡献”。不过，对于远在故乡的亲人，内心多少觉得有点愧疚，因为这些年，尽管离故乡是远了些，但每年的春节，我都会赶回去，与父亲、兄弟姊妹团聚，过个团圆年，看看上了年纪的父亲和早过耄耋之年的爷爷，顺便再看看几位叔叔，毕竟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了。还好，举国上下，万众一心，共克危难，终是拔云见天，四月下旬，疑是病例和确诊病例渐成双无局面，见形势有些好转，疫情已然稳定，经有关部门同意，我在清明期间回乡祭祖。
一路上，除了儿子因为乘车久了点闹情绪外，还算比较顺利，经过六个多小时的自驾，我和妻儿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一下车，我那刚满四岁的儿子就吵闹着要去田野里去玩耍，他说这里的风景很美，空气很新鲜。虽然觉得挺累，但我还是满足了孩子的要求，因为那么小的孩子都能意识到故乡的美，已然十分难得，我不想因为疲劳而扫了他的兴致。也许是年少的时候，习以为常，不觉得故乡原来有这么美；亦或是不懂得欣赏，忽略了故乡的美，亦或是这些年来心中多少还有些愧疚，不敢去面对，没有发现故乡的美；又或者是在城里住久了，对农村多少有些陌生，出于好奇或是出于回归自然清爽感受；但不管出于何种情感，此时此刻，我对故乡的美是认同的。我的故乡在一个椭圆形盆地里，四周都是山，中间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乡亲们都管叫它“大河”，也许是乡亲们长期居住这内陆深处，没有见过大江大河的缘故，说起来，这“大河”名字的来历跟大理饵海名字的来历有得一比，如出一辙，河的两岸有十来个自然村，而我所在的自然村—戛宗坪，就有两条清彻的小河水汇入到这乡亲们眼里的滔滔大河，而且有意思的是两条小河水都是从我们村后面的山洞里面流出。一个叫朝花洞，听村里面老人说，这洞还有点历史典故，这个洞以前叫朝阳洞，据说，在远古时代，我们这里白天很短，庄稼成熟得也晚了些，这对于依靠老天爷脸面吃饭的庄稼人来说，可不是好事，后来村里面来一游方的和尚，他说：“这里太阳出来的晚，是因为对面的白马山太高，要想早点见到太阳，就必须在白马山上劈开一个大口子。”也许是那时的人们太淳朴、太善良，听和尚这么一说，想都不想就信了，村长二话没说，就组织村里面的年轻人没日没夜的劈山开口子了，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天的傍晚，村民的汗水把白马山淋出一个大大的口子。这个口子，人们称它为二道崖，说是二道崖，也十分逼真，因为在二道崖东面一公里处，还有一道山梁，从那道山梁数起，也确实是第二道了；也有人称它为迎阳口，因为，从我们村往对面看，那里刚好是太阳升起来的地方，再后来，村里面出了一个读书人，看到每年的春天，洞口对面的山上都开满了山茶花、杜鹃花，觉得“朝花洞”这个名字更形象更有韵味更文雅些，就改名叫朝花洞了。朝花洞的溪水异常的清澈，清澈得可以看见沟底的一切，就连十分微小的小鱼小虾都你都能看得真真切切，另外，水质也是非常的好，广受世人的追捧，曾经是这十里八乡村民的主要生活用水，这溪水沿着沟渠流出一公里左右就汇入大河了，溪水的两边是村民的田地，在这冬麦收割的季节，黄橙橙的冬麦和青黄交叉有致的豌豆藤交相辉映纵横绵延好几公里，十分硕大壮观。另外一个洞叫豹子洞，至于为什么叫豹子洞，没有人说得出缘由，尽管少了点传奇故事，但也不影响这里的美。因为一到春天，洞口就会有汩汩的泉水涌出，在洞口翻起直径约五六米的圆形波浪，来势异常凶猛，其势就如同一只只冲出洞口的豹子，起起伏伏汇入到大河里，这条小河也非常清澈，乡亲们给了它一个十分形象的名字，叫清水河。跟朝花洞溪水一样，在这春日里，也被黄橙橙的冬麦和青绿相间的豌豆藤团团的围住，异常美丽壮观。
要说故乡春天最美的风景，莫过于春日里的河堤两岸。因为，身处在这河堤两岸，行走在其间，远处近处都是亮丽的风景，都可以给我带来极其舒服的享受，人们常问，什么是好的风景，要我说，在这茫茫天宇里，能够带来美好感受的就是好的风景；在这河堤两岸，我能感受到十里春风送来的暖暖乡情，我能闻到记忆里故乡清水面、饵块的淡淡清香，我也能尝到甘甜的河水，我能看到燕子飞过天空的美丽图景，轻轻触摸清澈的河水，顿觉心旷神怡，我有理由相信我所触摸的绝对是大自然最深层的底蕴，一句话，我能看到、感受到我在春日里渴望看到和感受到的来自春天里的一切。从最南边的自然村梨树塘往北走，举目远眺，环顾四周，山上的植被错落有致、朝气蓬勃，活跃在春风里，活跃在柔和的阳光下，散发着精彩夺目的光芒，给予人无限的自信，给予人无限的力量；再看在那火红的杜娟娟和那红丹丹的山茶花迎着和煦的阳光，迎着和谐的春风，在这青山绿水间，尽情的展露自己的千娇百媚，似乎是在和天上的太阳、轻轻飘过的白云较劲，要分出个你高我低，孰美孰丑，是的，它们凭借与身俱来的美映红了一片山，映红了一片林，映红了山间哗啦啦流淌的泉水，它们的辉煌在这春日里无与伦比，它们的美艳在这春日里冠绝群芳，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在这春天里我还真的想不出有比这杜鹃花和山茶花更美的花了；而山上以及山下田地里的田埂上，一些不知名的野花也在盛情开放，红黄白蓝紫五光十色各领风骚，似乎也要在这春天里争取自己的一席之地，我想在这是充满希望的季节，在这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在这是万物吐秀“争风吃醋”的季节，它们没有理由自绝于这无限春光，没有理由拒绝展现自己的应有的美，就如同这世上人一样，活在这世界上，总要拼一拼、比一比，不能事事都落在别人后面，也不能样样都低人一等；还有一望无际的冬麦，黄灿灿的，就像堆砌在茫茫田野里数以千万计的黄金，盛大恢弘，它们摇曳在风中，时而交头接耳，时而举目晴空，似乎在诉说着村民丰收的喜悦、丰收的希望，又似乎在静静享受着的这温暖阳光和阵阵吹来清新爽朗的春风。慢慢收回目光，不远处，村庄居民的屋前屋后一片片绿油油楸树林中，紫白色的楸树花点缀在树上树下，点缀在一片绿荫间，尽情的展现各自的美，那树上的自然格外抢人眼球，尽情开放，而那树下的也毫不逊色，一片片铺洒在林间，铺洒在村庄的巷道上，是那么柔和、那么的清新脱俗，毫无私情的装点着村庄，装点着这里的美。再近些，河堤两岸一排青青的绿柳倒映在水中，映绿了这一河的春水，呈现出水岸一景、水天一体的美丽风景，风一吹，这些柳树更是不由自主的迎风起舞，争先恐后的卖弄风姿，那轻盈的舞、柔弱的身姿在碧波中荡漾，在我这天涯游子的眼睛里荡漾，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荡漾。多么亲切的感受，多么质朴的回归，由不得我不心生爱意，不生敬意，爱的是这连绵不断的美景，敬的是这大自然的无穷魅力。
故乡是美的，尤其是在这春天，在这百花盛开、万物争相吐秀的季节。这次因为新型冠状病毒的入侵，令我错过了春节回家与家人团聚的机会，说起来，也算是塞翁失马，有失必有得了。在故乡的春天里，我亲眼目睹来自山上山下纯天然，不遮不掩、最质朴也是最艳丽的美。我也能从妻儿眼中、口中读出这份无与伦比的美，我还能从村民口中、充满喜悦的神情中得知这些年生态恢复的情况。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我的妻儿也是幸运的，归来正当时。二十年来，对故乡一直觉得有些愧疚，不是因为人或事，而是作为故乡的一份子，对故乡生态遭到蚕食鲸吞的破坏我也有一定的责任。好在这些年，乡亲们都外出务工，山上的生态渐渐修复起来，不然就算是春天，我也不可能看到这么美丽的风景，也不可能感受到这份浓浓真情乡愁。怀着一份感恩，怀着那份长期滞留心中的愧疚，我在默默起愿：“愿故乡绿荫长存，碧水长流；愿故乡永远花丛锦簇，美丽永存”。（2020年4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