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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海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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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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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故乡

时间远去。

梦里,故乡越来越近。脑海里,画面随心所欲地折腾着故乡的变化,好像不是时间改变故乡,而是画面在悄悄地改变故乡,时而忽左,时而忽右,时而忽东,时而忽西,故乡的东南西北中在梦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操控着,毫无规律地变化着。

难以忘怀,圭山小学,那是我启蒙的地方。

时间停留在学校的泥瓦房屋前,泥瓦房真的老了,身体慢慢地散了,泥灰在不经意间滑落在孩子的教课书上,孩子下意识地猛力一吹,灰尘飞过孩子的稚嫩的脸,径直飞向正在上数学课的李老师,李老师白净的脸瞬间蒙上一层厚厚的灰,这让她大为光火。粉笔顺着孩子飞过来,跳皮的孩子将身一侧,粉笔径直打在后面的孩子脸上。倾间,被粉笔击到的孩子羞得满脸通红。

"老师,不是我"。

既是在讲述实情,又略带些责备,言下之意是又不是我,你打我做什么?李老师也有些惭愧,但令她更恼火的、也令她颇为意外的是百发百中、累试不爽地"飞镖"竟然被那机灵的孩子轻易躲过,不过李老师也没有过分纠结,她一成人怎么可能与一孩子计较,那样也太没量了。没打对就当是杀鸡儆猴了。于是她不好意思地说:

"我知道"。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上课。

泥瓦房内总是有说不完的故事。跳皮的男生总喜欢给女生找麻烦;狡猾的孩子总是变个戏法来戏弄那些老实的孩子。依然记得,在那时的夏天,学校周边农田田埂上还生长着不少粘草,那可是我们对付女生的秘密武器。每逢这个季节,只要女生不老实,不替男生做卫生,或者有事没事地找事在桌子上划“三八线”。她的头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粘草光顾。被粘草光顾,那可不是好事,不仅干净整洁的形象倾间荡然无存,清除粘草也费不少功夫,有些女生被粘草粘头后直接坐在地上哭,那无奈也让已活跃的氛围再次降到冰点。再有就是在背上贴纸条,这活男孩、女孩都会干,而且也非常乐意干,大抵是因那时可怡乐的事情太少,几乎难以找到比这事更令人啼笑皆非的了。

在那时,孩子之间相互戏弄是常有的事,还记那个好叫本的同桌,他与我同屯,经常有事无事的影响我,被一招制得眼泪直流。现在想来,或许我有些过份了,因为他影响我做的那些小动作,几乎未用全力,而我那一招偷袭则是用了全力,我清楚地记得他痛得流了泪。

茶花溪水好像重来不会老,它依旧还是儿时记忆里的那般模样,小溪水从茶花洞里沽沽流出,一路高歌向远方流去,茶花溪水清澈见底,总能保存四季精华,总能在炎炎夏天给们带来如饮冰解暑的酣畅淋漓感,总能在冬天给予我们如沐阳光浴的温暖。茶花溪离圭山小学不到十来分钟的路程,跑得快点的话,十分钟可以来回,是我们常光顾的地方,尤其是晴朗的夏天,每天几乎要往返五六次。

画面飞来,烈日高悬,地上热得就如同着了火,下课铃一响,一群群孩子便从教室鱼贯而出,像离弦的箭向着茶花溪方向飞跑而去,因为他们早已知晓只有茶花溪水能帮他们消暑,也只有那溪水才能让他们有精神上课,避免被老师用粉笔“偷袭”。那时,粉笔俨然是老师最有用的武器,不仅于教学,同时也于管教孩子。只要孩子上课开小差,或是睡觉或讲小话,都可能随时亨受这种待遇的。我喜欢茶花溪水给我带来的清爽感觉,所以,尽管夏日炎炎,我从来没有因为犯困而被老师的粉笔光临过,然而于讲小话,倒也被粉笔击打过。

依然记得,用硬纸板剪成的乒乓球拍,依然记得躺在地上的乒乓球桌。说起来,在那时低年级学生是蛮可怜的,况且当时学校还有初中部,低年级学生在学校就更加没“地位”了。学校体育设施少得可怜,偌大一个校园,只有一张乒乓球桌和一个篮球场。说到篮球场,也只有球架和篮框才能证明它的存在点,因为地板和其他场地并无二致,都是泥的,不过那已然到了硬土,所以,拍球倒是没有问题的。尽管设施异常简陋,但是还是异常受欢迎。

在篮球场和乒乓球桌旁边,各个年级的学生经常你争我抢,好不热闹。然而,往往这种情况,“弱肉强食”就是唯一的规则。乒乓球桌基本是高年级的天下,篮球场则是初中部的天下。因而,要玩球,低年级学生只能在地板上画一个桌了,而球拍就是用硬纸剪成的,大抵是因球拍太贵的缘故。那时,我家在村里开着百货店,硬纸板倒是有不少,做球拍的材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过,纸板就是纸板,几乎用不到第二天就得换了。尽管拍子换得勤,但大伙都不愿放弃这唯一可做的运动。

难以忘怀,半包头那一连串永远看不到头的山峰,至于为何叫半包头,早已说不清道不明了,在我的记忆里,人们一直都是这样称呼它的,父母也只告诉我们它叫半包头,但没告诉我它为何叫半包头。我曾试着去理解人们给它的称谓,但最终还是无解的,因为那一连串的山,没有哪个山头是半个的,它们几乎都是全须全尾的,似乎大自然在成就它们时就特别在意,全然没有留下半点遗憾。

半包头给我带来不少快乐时光,因为那是下午放学和假日里去得最多的地方,我和我的伙伴们常在那里玩“当家作主”的游戏。当家作主对于孩子而言虽不是个新鲜玩意,大抵是因为可以率性而为,总让大伙乐意为之。依然记得,我们经常在寒、暑假借上山放牛、割草等机会,在山上烧地瓜、烤红暑等,有时,还把家里的鸡偷出来制作“叫花鸡”。这就是我们所谓的当家作主。阁在家里做这些事,其实一点意思都没有,因为那是受父母命而为之。在山上,我们则自由得多,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完全不用听父母的唠叨,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

在我的记忆里,半包头是个美丽而富诗情画意的地方。杜鹃、山茶,一到季节,开得满山遍野到处都是,让人赏心悦目,常常留恋忘返。尽管冬天异常寒冷,但冬天还是令人期待的,且不说冬天的雪给了我们一个银色的世界,在冬天,诸如松子、桢子、鸡素子等野果也真不少,不过,于此山,我最喜欢的并不是这些花,也非冬天的野果,而是夏天山上的野生杨梅,酸甜可口,它总是我在炎炎夏日解渴消暑的良方。可惜的是,到后来,大概是我上读中那会,山上的野杨梅不在结果了,或许是因为气候,或许是因为树老了,就连村里的老人也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少不更事的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只觉得它不结果了,我的生活就像少了点味。

说到杨梅,我不由得想起那条无辜罔死的蛇。虽然于蛇我并没好感,尤其读了《农夫和蛇》的故事后,对蛇的冷漠无情就更敬而远之了,也就更无好感可言了。但那条蛇真是死得无辜,它没招谁惹谁,却躺着中枪。

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周末,正值杨梅成熟季节。小弟、妹妹和我随邻家叔去半包头放牛,当然,放牛是爸妈交给的任务,而我们的真实目标是山上的野杨梅。当我们行至半山腰,一条米来长的米花蛇躺在路上晒太阳,据说看到这种情况,当天肯定有暴雨。不过,也有人说,看到这种情况,有人会遭殃。对于这两种说法,我信第一种,因为在此之前我曾碰到过,后面果真下了雨。也许正因为相信前种说法,让当时的我觉得蛇很神秘。因此,看到那蛇我和弟弟妹妹都绕着走开了。但邻家叔却不像我们那样,他上去折腾几下,就将蛇给弄死了。看着他把蛇弄死,也不知怎么了,我心里突然觉得有些难过,觉得那蛇死得太无辜。不过,我并没有也不敢责备邻家叔,因为我对他来说只是个孩子,我根本没有权利,也没有胆量去质问他。

尽管蛇已死去,邻家叔还是不打算放过它,说要拿回去炖了喝烫。我们人小,也没办法违背他的意思,但在回来的路上,他却找理由让我年仅七岁的弟帮忙拿着。我本不想让弟帮忙拿的,但想到他帮我们摘了不少杨梅,也就没有反对了。一路上,弟弟的手粘了一点蛇液,这让弟害怕极了。而邻家叔不但没有安慰我弟,反兴风作浪。只见他突然间表情严肃,酷似极其认真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蛇液粘在你手上,死蛇就会变成妖怪来找你。”

听他这么一说,我弟吓得“哇、哇、哇”大哭起来。哭得让我心毛。于是,为了哄弟,我把那条已死去的蛇从弟弟手上拿过来,用力一甩,直接甩下路边的边坡。蛇被远远甩出去,就像甩走了弟的害怕,弟伟止哭了生。但邻家叔顿时傻眼了,他本来只想拿弟来取乐的,可他没想到的是因为他一句话,蛇烫没了。他知道,若他不那样说,蛇烫可喝。我想他当时他对我肯定是非常常恼火的,但他却不敢冲我发火,一则是把别人家的孩子弄哭了,理肯直不了。二则是他当时还央求我母亲给他保媒找媳妇呢。就这样,虽然我未曾从邻家叔手中救回那蛇的命,但我却通过我的的方式为它保留了全尸,我想,这对于那条蛇而言,也算是一种补偿了。

有些事,你若喜欢牵强附会,那迷信好像还真像回事。因为没过多久,那个邻家叔去煤矿挖煤,被矿砸死了。就这件事,你若说是报应,肯定会有人相信的,因为村里喜欢打蛇的,好象没几人得到善终,不是病死,就是意外事故死亡。但我却不信,这些事不过是奏巧而已。虽然我曾因为他无故打杀那蛇而对他无好感,更因他让我弟哇哇大哭而对他颇感厌恶。但人已逝,恩怨全消。因而,在他死后,我在为蛇深感惋惜的同时,对他的过早离世也深感惋。

那事后,初中部大合并,我去了邻村初中级中学,之后去半包头的机会也就越来少了。而那些只有在四年级前才完的“当家作主”的游戏,也早已在那事之前不在玩了,半包头慢慢地淡出我的视野,慢慢地退出我的生活,只是每年清明祭祖,半包头大抵才会出现在我的视野,只不过较之它的过去,它的美已然大打折扣。我突然又有些感伤,感怀它过去的美,伤心它后来的现状。

难以忘怀,白沙地,一个在夏秋两季长满各种野生菌的地方。在那里,我对野生菌的欲望得到限度的满足。

白沙地,其实一个国有林场。因其土壤含沙重而得名,场内有万余亩红松林,红松一年四季常青常绿,是格外养眼的植物,正因为此,白沙地林场是故乡冬天唯一不让人觉得荒凉的地方。当然,它最吸引人的季节不是冬天,而是夏秋两季,因为在夏秋两季,满山遍野有拾不完的野菌。

夏天的第一场大雨是让人期待的,因为大雨过后,白沙地的野生菌就该破土而出了。虽说是野生茵生长旺季,但并不等于就能信手拈来。野生菌喜欢和人捉迷藏。比如青头菌,就喜欢生长短小的松树下;腊肉菌就喜欢生长有草的边坡上;再如松毛菌,则喜欢生长在地势略平坦的草丛中,但必须要有松木。白沙地的野生菌起码有几百种,能直接煮着吃的也有四五十种,如果你都认识,一天可以摘四五十斤,可惜周边十几个村寨,三四千人能认全的真没几人。

记得,每年夏天,父亲一旦在家,只要下雨,他就会早早起来,去白沙地拾野生菌,以满足我们的口舌之欲。其实,我知道父亲有风湿病,雨天去山上拾野菌不好!但父亲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我想这就是常说地天下父母心,只要是为了孩子,干什么似乎都特有意义。但父亲认得的野生菌较少,就那么五六种,不过父亲对青头菌的生长环境摸得倒是蛮透彻的,因而,每次出门拾野菌都能有不少的收获,完全够一家人美美的吃上一顿了。如果恰遇周末,通常就是全家人一起去,但母亲除外,因为她要在家照顾那几头肥猪,那可是我们兄妹六人一年的学费呢。

白沙地林场真的很大。每次,天未亮就起床,到林场时天也刚亮。但一个上午下来,基本上只转得林场的三分之一。不过,这已经够了,因为我们的篮子里已有不少野箘,更别提父亲的篮子了。

野箘味倒鲜美,吃起来特别爽口,做法多种多样,但都很简单,比如炒腊肉,又如炖鸡等。但那时大抵没那么好的条件来炖鸡的。因而,最多的吃法是直接煮烫。不过煮烫也很不错,尤其是周末的野菌烫,味道似乎是要比平时的好得多,我想那是因为我们都参与采摘的缘故。

算来,已有二十多年未吃过故乡的野菌了。但那味道始终未曾忘却,我想这就是故乡的味道,一种永远刻在心里的记忆。

难以忘怀,何氏祖坟地-大坡。在那里,我们用眼泪埋葬了母亲。

时间回到九八年的春节,春已至,冬还未疲倦,北风依旧就抗争,时不时卷起雪花,让大地瑟瑟发抖。

病床上的母亲已无力争开眼晴,我大概知道,也许母亲真的累了,但我却始终不愿这样想,我知道,我的亲人也不愿这样想,我们都盼着奇迹在母亲身上发生。我本不相信鬼神,但也天天期盼着上天能发发慈悲,让母亲尽快摆脱死神的纠缠。生命往往是脆弱的,但仿佛也是坚强的,尽管母亲已然十分倦了,但她硬是顽强的坚持了四个昼夜。

年初五那天中午,天地呜咽,泪水哗啦啦落下,散落在母亲生活的屋子上,散落在我的心里。母亲走了,她在天地的悲戚声中去了,去了那个被人们称为天堂的地方。我的泪水如泉涌,夺眶而岀,在母亲生前的屋子里,家人的泪融进了母亲棺木。

哭声夜以继日,伴着哭声,母亲下葬的日子悄悄来临。然而,就在母亲下葬的前一天,天空竟然飘起雪花,雪花迅速笼盖大地,一个银色的世界出现在我眼前。村里的老人说:“你母亲一定一成是化成了白雪”。我本不信灵魂,但这次我信了,因为只雪的洁白才能与母亲的灵魂相媲美,只有雪花才能诠释母亲的善良。

第二天,也就是母亲下葬的日子,天放晴,冰雪融化,化作朵朵白云,飘飞在万里晴空,而母亲的棺木则由族人抬着,在我们依依不舍的哭声中向着祖坟地-大坡前行。 随着一声声爆竹声,母亲的棺在随着我们兄妹的热泪进入地心。那一刻,大地,哪怕对面的白马山,再无半点雪迹。我知道,它们随母亲一起化作白云飞走了,去了那个永远没有疾病,没有痛苦的地方。

时间去得真快,不知不觉已二十多年,然而,无论身在何时何地,母亲的一切都铭刻在我心里,那个埋葬母亲的地方始终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因那是母亲永生的地方。

故乡离我越来越远,那些伴我成长的山,那个我启蒙的地方—圭山小学早已退出我的视野,但于心里,梦里,它们依旧清晰。我想,这就是故乡,这就是故乡的味道,一种无论痛苦还是快乐,都无法抹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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