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海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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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天，夜似乎来得特别勿忙，刚一下班，夜幕就从天空垂下来，穿过城区，蚕食鲸吞，弥漫到远方，让整个地面瞬间变得黯淡起来。
许是因为灯光，亦或是因为时间尚旱，在城区，我并没有注意到天上有月亮。
只有当汽车驶出城区，渐入高速公路入口时，我才惊奇地发现在东边的天空，竟然有一轮圆圆的月亮挂在上面。我下意识地看了一手机，哦，原来，今天刚好是农历十月十五，我顷刻间，如梦初醒，心中默念道“难怪月亮那么圆”。月亮与我们的车同向同行，月亮在东边天空穿山过岭，我们的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奔驰前行，像是一对在两条平行的赛道上竞跑的对手,我们和月亮都铆足干劲，谁也不肯让着谁，一个劲的跑，跑啊！跑！还真是棋逢对手，我们始终没能将月亮甩在后面……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我想起《月亮走我也走》那首曾经在乡间走红一时歌，随之，“月亮走，我也走”歌声仿佛又在我耳旁响起，我仿佛又回到了故乡的田间地头，仿佛又回到了故乡的清水河边，又回到了故乡茶花洞洞口，仿佛有回到了在故乡生活时那一个个皓月当空的夜晚……在我的记忆里，《月亮走我也走》是我儿时最喜欢听得歌曲，也是儿时听到的最好听的歌曲，尤其是每年的中秋节听这首歌，就觉得更有味道了。中秋节，月儿似乎并不那么善解人意，故此，乡亲们常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而事实上，有时候十六也未必能见到月亮。无论是中秋节是否有月亮，但在我曾经生活的乡间只要听到《月亮走我也走》这首歌，中秋节也算是没白过，如果和亲人朋友聚在一起，一起唱这首歌，那就更令我觉得温馨了。而那一天就会永远铭刻在我的心里，领我终身难忘。
在我们的车上，有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小孩是敏总的儿子，大概十来岁，在县初级中学读书，还有一个大人是安总，城投公司的。我们三个大人闲聊着，没有重点，一会儿聊东一会儿聊西，你一言，我一语，东拉西扯，也许这就是闲聊，不追求谁是谁非，只求心情愉悦和打发时光。或许是因为代沟，敏总的孩子似乎对我们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只顾低头看手机，这也敏总有些不爽。作为有孩子的人，我感同身受，能理解敏总的良苦用心，我想做父母的，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少看点手机，一门心思都用在学习上。而我因为有月光的吸引，并没全身心投入到的闲聊中，只是时不时插上一两句，算是礼貌上的回应。
有了柔和的月光，夜色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浓郁。大地朦胧，像是披上一层薄薄的灰纱，又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浪漫而又多情。
透过车窗，再看往日看来异常熟悉的路似乎变得特别陌生，而我们仿佛更像是这条路的开拓者，在车灯的指引下不断披荆斩棘，穿过黑夜，奔驰前行，进军新领域；往日公路两旁青翠的山不在葱茏，就像一个个庞大的静默者，静候我们的到来，然后在我们的眼前一晃而过。本欲极目远眺，但似乎是多余的，因为除眼前的方寸之地，今夜月下的大地如同是一个混沌世界，几乎分不出哪儿是山，哪儿是水，哪儿是平地。不过，我并急于分清它们，当然也没有那个必要，因为那时那刻，朦胧、混沌也是一种美，而且浪漫而又多情，我享受这种美带来的舒服感受。
车子继续前行，一路上，夜很静，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十分清楚，但路面并不寂寞，因为除了我们，还有不少车子在月光下赶路，它们要么与我们同向而行，要么于左边的车道与我们背道而驰，伴着低沉的有如人的喘气的声音在我眼前一晃而过，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时不时，敏总的小孩就会来一句“快到了没有”。我想大抵是因为他急切想要见到他父亲和妹妹的缘故。然而，他的话语却让我心生遗憾。我想今晚的月色虽然不尽人意，月光黯淡了些，但有总没有的好，因为自从离开故乡农村到城市来读书工作，我已经好些年没有这样赏月了，我甚至开始怀念在故乡的日子，怀念在皓月当空的夜晚在故乡小溪边漫步，在清水河游泳，在溪边卖弄才情的日子。我想此时，若能和家人漫步在金城江公园，漫步在空旷的乡间，与家人一起看月亮倒影在水里，看月光倾泻在路面，看月光下的树影，看月光下风吹树摆、搔首弄姿的样子，看……那无疑是一件多么美好而又多么浪漫的事。
故乡海拔高，月亮似乎特别明亮，每月十五前后，太阳一下山，月亮就开始活跃起来，像一个活泼好动的孩子，从东边的白马山悄无声息的探出头来，然后缓缓升起，微笑着向村子的方向一步步走来，步履蹒跚，让猴急的我们看着捉急，心里发慌。满月时，故乡的大地披着月光，山峦、田野和村庄清晰可见。
最令人难忘的是故乡炎炎夏日里的明月。虽然我的故乡海拔高，但在农历五六月份，天气亦是炎热，不少时日还得借助清凉的溪水、河水，才能在夜晚睡上一个美美的觉。每当这个时候，我和我的伙伴们就开始怀念月亮了，因为一有月亮，我们就可以在夜间去茶花洞或者清水河游泳了，就算不到水里游泳，坐在溪边、河边纳凉那也是不错的选择，漫步在溪边的田埂上，漫步在清水河河堤上，搜肠刮肚，朗诵几句抒写明月的古诗，若是来了灵感，写一首抒发情感的现代诗，那无疑也是令人心潮涌动，快意无限的事情。清水河、茶花洞水清见底，尤其是茶花洞的溪水，几乎不受季节的影响，一年四季清澈透亮，仿佛一条飘散在故乡峡谷中一条银色玉带，洞口出水处方方正正，水流缓缓，犹如一面镜子。一出洞口，因地势原因，便一倾而下，万千水柱争先恐后、蜂拥而出，击打在溪床凸起的巨石上，荡起细浪万千，甚是美丽壮观；在夏季有月朗星稀的夜晚，我非常喜欢坐在溪水出口处，既能赏月，又能纳凉，一举两得，赏心悦目。举目天宇，俯视潭面，天上一个，水中一个，仿佛一对孪生姐妹，相守相望；回头再看一倾而下荡起的溪浪，仿佛万千细小的珍珠，在月光的照耀下，银光闪闪，又恰是天上数以万计的星斗。
最令我心生感动的是故乡八月中旬前后的皎月。尤喜欢故乡农历八月中旬的明月，因为那时的明月仿佛较其他时候的月亮更加有情有义，最令我心生感动，也令我和乡亲们心怀感恩。农历八月中旬前后是故乡农作物的收获季节，也是小麦，燕麦等冬季作物的播种季节。在过去那个靠自家一亩三分地生活的悠悠岁月，农历八月中旬前后，乡亲们总是特别忙，每天起早贪黑，忙活在地里，而有了月光的加持，地里的活总能早点完成而不致于误了农时。我们一家八口，父亲常年在经营黄莲，家里的活几乎全靠母亲一人，而我们只有在假日里方能帮上点忙，但中秋节前后，我们兄妹业已开学，帮母亲干农活，只有周六一整天，周日半天，一天半的劳动时间对于地里的活往往是微不足道的,所以，每年的中秋节前后，我就特别盼望天气晴好，尤其是星期六那天，这种愿望则更加强烈。因为一旦天气晴朗，晚上就会有月亮，那样我们就可以多帮母亲干点农活了；因为那样，即使我已经在学校读书，也不用担心母亲摸黑走在乡间蜿蜒曲折蜿蜒的山路上了。
令我倍感温馨的是中秋节那天晚上的月。中秋节，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虽然在大多数的眼里，它似乎没有春节那么重要，但在我的记忆里，它却比春节更令我觉得温馨，若是天随人愿，有一轮满月，那就更加令我觉得温馨了。我们家兄妹多，个个争强好胜，脾气都不大好，聚在一起的时候，时间短还好些，时间一长，难免会有这样那么样的冲突，直接干架那是几乎是家常便饭，让父母很操碎心，因而，每年春节，虽然聚在一起，但气氛都不对劲，在我的记忆里，有好几年，二哥因为与三哥闹矛盾都去了姑妈家过春节，这让我的心里凉飕飕的，就如同在心上附了一块冰，很不是滋味。然而中秋节就不一样了，我们兄妹都是当天下午从学校回来，第二天一早返校，相处的时间短，因而相互之间还算和谐，如果是有月亮，二哥、我和弟弟还会谈论诗词，去河边散步，相处得甚为融洽，令我倍感温馨。我喜欢那样的相处，因为那才像是一家人应该有的样子。
不知不觉，车子已来到金城江我，城区路灯,酒店、商铺的彩灯迎面袭来，我不得不收回神思。
低空，夜色朦胧，仿佛和往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在下车那瞬间，我习惯性地抬头仰望天空，才发现一轮月亮挂在天空，那月亮和故乡的月亮一样皎洁，一样美，再看城区边缘的老虎山以及龙江河对面的山峦，虽然朦胧但轮廓清晰，就如同是故乡月光下的白马山一样，很美！很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