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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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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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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蛇相遇

让蛇先行  

我永远都记得孙老师说过的话:与蛇相遇,让蛇先行。  

从单位车库出来,到县城有两条水泥公路,往右行比往左行要远十多公里。因此,我选择了往左行。我把孩子送到了全县最好的实验小学就读一年级,交了四千元赞助费。第一学期,周接。每周五下午,我便驾驶一辆红色的劲隆摩托车去学校把孩子接回来。星期日下午,我又把孩子送回学校,然后返回来。  

有一天星期日下午四点多钟,我开着摩托车往回赶。天空中有点阳光,天气有些许闷热,刚刚下过小雨,路面有点滑。拐了几个弯,快到感恩亭时,我响了两声喇叭,纯属巧合,不早不迟,一条蛇从山坡上滚下来,落到了水泥公路右边,离我不远。我提心吊胆,立即刹车,把车停稳,观察三五秒钟,才作打算。我望过去,只见那条蛇,在地上打滚。它大约有三四斤重,其腹部黄色,背部灰黑色。  

我一下子记起读初中时教我们语文的孙老师说过:如与一条蛇狭路相逢,则应该后退避让,要让它先过,给它逃跑的机会,它会乖乖地溜走的。我是绝对不敢再靠近蛇的,不让蛇感到不安。我也特别担心它会主动向我进攻,因此我做好了绕行、逃跑和万不得已用车头锁和绑带发起进攻的准备。不过,我是绝对不会主动进攻伤害蛇的。  

公路右边是山坡,它无处可逃。公路左边是一片树林。它挪动着身子,看起来极像一列火车。也许它想爬到公路左边的树林里去。也许确实是那一处水泥路面太滑的缘故,它蜿蜒爬行好像有些寸步难行。  

对于人类,蛇是很有诱惑力的动物。因为蛇全身是宝:蛇肉鲜美可口,营养丰富,为餐中佳肴;蛇胆、蛇肝、蛇皮、蛇毒、蛇油、蛇蜕,乃至蛇血、蛇肠杂等均可入药治病;将蛇浸制药酒,能治风湿性关节炎、神经痛等症;蛇胆非常名贵,能驱风除湿、明目益肝。蛇毒是稀世之宝,可制成镇痛、抗毒、抗凝血的良药。蛇毒远比黄金还贵,一克蛇毒价值数万美元。因此我很为它担忧。如果有人路过,它就有麻烦了,要么被活捉,要么被打死。我曾经听爷爷说过,如果用一根有弹性的长棒,快速劈向蛇的后脑门,蛇必死无疑,因为那个地方是蛇的七寸,即心脏。  

蛇也许感到整个世界都在开始坍塌,它要想办法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惊慌失措中,它的身体直线向前爬行。就在这时,我的手不慎碰到了摩托车喇叭,连响了几声。这喇叭声无异于天空中响起了一阵惊雷。它简直快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惧给吞噬了。  

我发觉,蛇居然干脆伏在地上,狼狈不堪地缩成了一团。蛇挡道,我以为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我倒害怕起来了,我怕它养精蓄锐之后,疯狂地向我发起进攻。我想调转摩托车头,准备逃跑。可我又安慰自己,这条蛇是不会主动伤害我的。它似乎早有预料似的,我丝毫没有惊奇的异样举动,也没有像它预想的那样:任我发落,拿东西打它或者赶它走。  

就这样僵持着,这种异常的氛围平静了许多。然后,我看见,蛇将身体前部抬起,尽力前伸,接触到支持的物体时,蛇身后部即跟着缩向前去,再抬起身体前部向前伸,得到支持物,后部再缩向前去。蛇身前后部就那样交替伸缩,它不断地向前爬行。我对着它笑,并对它小声说道:“你不必害怕,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祝你早点到家。”  

这时候,蛇加快了爬行的速度,给人以跳跃的感觉。蛇爬到对面,快离开公路的时候,竟然抬起身体前部,对着我左右摇晃。我不懂蛇的肢体语言,它那样做,或许是表达一种对我的感激之情吧。我很庆幸,蛇没有主动向我发起进攻。我很快乐,我没有主动向蛇发起进攻。与蛇相遇,让蛇先行。我想,那条蛇也许已经成为蛇神或蛇仙了吧。

  

蛇舔过我  

我曾受到蛇无与伦比的最热情的接待。蛇舔过我。  

我在成家山小学读四年级。有一天,我和凝眸吃过午饭,便相约各自拿着竹篓,到成家山村子前面那条小河去捉胡须鱼。胡须鱼喜欢藏身在小河近岸的柳树根底部的石洞或土洞里。捉了一个多小时,往竹篓里望去,收获都颇为可观。凝眸说,各出两条鱼,岩门口山坡上,做法同上次一样,生茶油煮。  

我把四条鱼清理干净切块,切点大蒜米和青辣椒,分别用东西包住。我把鱼、大蒜米、青辣椒、一小包盐、一小包味精和一小瓶生茶油、一小瓶井水、一把小铲子、两个碗和两双筷子全部放入一个布袋装住。我一手提着布袋,一手拿着一根竹棍赶着七八只鹅就向着目的地出发了。我将鹅赶下岩门口前面一片荒芜的田地,爬上山坡,来到一棵桐油树下。凝眸早已把牛放到了山上,并用石块和泥砌好了一个灶,灶上放着一个小铁锅。凝眸用稻草和干树枝生火。  

我把备好的生茶油倒进锅里烧开,再放进切好的鱼块,均匀地撒上盐,改用小火,把鱼两面煎黄煎透,然后放进青辣椒,炒匀,再放进大蒜,并放一点点清水。煮大约一分钟,出锅时,放了点味精。我和凝眸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我们把鱼吃得干干净净。那些被丢进火堆里的鱼骨头,香气扑鼻。  

烈日烘烤着大地,像烘烤着一块面包。被人们称为“昆虫音乐家”和“大自然的歌手”的蝉,在树上不知疲倦地用轻快而舒畅的调子,声声地叫着夏天。我陶醉于蝉的鸣声,也惊叹于蝉的顽强的生命力和坚持不懈的精神。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凝眸拿着小铁锅到山上放牛去了。我感觉有点困倦了,于是我头枕一根竹棍,四仰八叉,躺在树下打盹。温柔懒懒的风,正暖暖吹过,穿过头发,穿过耳朵。一会儿,叫我觉得飘飘然,如轻烟如浮云。我分明感觉到额头有点痒,和被蚊子叮咬过的感觉不一样。我便用手指去挠痒,轻轻挠过之后,舒服了许多。一小会儿,脸又有点痒,我只是稍微将头动了一下。接着,鼻子有点痒,嘴唇也有点痒,我又用手指去挠痒。又过了一会儿,我脖子有点痒,那种感觉,舒服且难受。我准备用手指去挠痒。一伸手,居然触碰到了凉凉软软滑溜溜的东西。  

我的脑子里猛然闪现出一个可怕的东西:蛇。吓得我赶紧一咕噜爬起来,大吼一声,迅速拿起竹棍。我看见了一条蛇,其身体是黑色的,背部有白色的花纹。我曾经听我的爷爷说过,在我们那个地方,这样的蛇是毒蛇,大名鼎鼎的四尺八段。  

蛇有些窘,正扭动着腰肢,竭尽全力向前蜿蜒爬行,还忍不住频频深情回头张望。我站在原地,恐惧得两腿发抖。我将“蛇”跟“有毒”联系在一起。一刹那,我的头皮发麻,汗毛瞬间直立,脊梁骨发冷,后背衣服全湿透了。  

蛇确实是比较有智慧的。我猜,蛇用舌头分别舔过或吻过我的额头、鼻子、嘴唇,当我用手指分别去挠痒的时候,蛇迅速将身体前部抬起来,以免被我触碰到或摸到。与蛇相遇,我受到了蛇无与伦比的最热情的接待。我很庆幸,在那时那地,毒蛇没有咬我。我只不过是这样想的:我曾经听爷爷这样说过,竹棍是蛇的舅舅,蛇是竹棍的外甥。大概是蛇的舅舅竹棍救了我。  

我又突发奇想:爷爷就埋在对面土天脑子的山坳里,或许蛇就是爷爷变的,爷爷见我一个人,就来到我身旁,陪我玩耍。我便又想起爷爷在世时的一件事情来了。有一天中午,我知道爷爷在守梨子。我看见爷爷在梨树下躺在竹椅上睡着了,那熟悉而亲切的鼾声四起,就像在吹喇叭,好热闹。我就像一条会爬树的蛇,悄悄地爬上了梨树,摘梨子。我把两个口袋装得满满的。我继续摘,一不小心,一个梨往下掉,偏偏砸在爷爷的身上。爷爷睡得可沉啦,竟然没有被砸醒。我好不容易才从树上下来。爷爷把我叫住:“别溜,小泥鳅过来。”我很惊讶地说:“我不是小泥鳅,我是一条蛇。梨砸你身上都砸不醒。我一下来,你就醒了,你醒得也太快了点吧。”爷爷哈哈大笑起来:“梨砸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醒了。我装得像吗?如果我不装,我一出声,你一着急,万一从树上摔下来怎么办?就算你是一条蛇,你会飞吗?爬树多危险啊!想吃梨,叫爷爷摘。”  

我一直珍藏着这个秘密:我曾经被蛇舔过或吻过。直到我读初中学过柳宗元的散文名篇《捕蛇者说》之后,我把当时的地点以及看到的那条蛇的颜色与课文中的描绘的蛇一对比,一模一样: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我想,当初我遇到的,也许是毒蛇。我只要想起那条蛇,就毛骨悚然。老师告诉我们:在野外,不要用火去烧鱼骨头,否则香气扑鼻,会把蛇吸引过来。蛇喜欢用舌头去舔人体上的汗液。一般情况下,你不伤害蛇,蛇也不会主动伤害你。原来如此。

我习惯把那次遇到的蛇的名字叫做四尺八段,不知道是否恰当。对蛇来说,我觉得,怎么称呼倒不重要。可对我来说,蛇咬不咬人以及有没有毒,才是最重要的。这关乎我的生命。我很庆幸,那一天蛇并没有咬我。如果咬我的话,一口下去,就足可把我送到恐怖的地狱门口,那天就会成了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那天不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我便心存感激。生命只有一次,而人生也无非就是时间的累积。今天我还活得好好的,我要为自己的幸存,深深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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