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唐·刘禹锡
我听见,知了聒躁的求爱声落,柳叶还没来得及答复,秋已急不可耐地来了。我躺在床上伸个懒腰,窗帘还没顾得上掀开,秋就不经意间来了。晒黑的肌肤终于可以用漂亮的秋装遮盖,所有爱美的心情好不舒畅。空旷、游历、释放……都是我经了春的懵懂、夏的浮躁之后的向往,因为只有秋才能hold住清高和冷峻,沉稳的心境不辜负流年里的历练和岁月的打磨,如今不惑的我已然用半世做着梦,恍恍惚惚的做着,多少个春夏,多少个秋冬,有梦魇的欢欣,有梦醒的酸疼。
癫狂的年轻气盛到了“不惑”这个时空隧道里骤地慢了下来,我想更慢一些,人生的最高境界怎一个“慢”字了得,可贵的东西往往稀缺而难索,所以有几人能追随得了“慢”的脚步,匹配得了“慢”的节奏?
这个季节适合听《秋日的私语》,适合品读余秋雨的文字,《跟随余秋雨的脚步》,沿着《文化苦旅》的印迹,驻于《千年庭院》,仰天屏息,那爆破的《千年一叹》……试图喊出:被无知涂鸦的“道士塔”壁上、被狼性焚烧的圆明园的灰烬里、以贝多芬狭窄的故居为最大荣耀的波恩之都、被人们好奇和关注着的稍纵即逝的彗星般的骆宾王……在艳冷的秋,我孑然一身,渴求跟随余先生来一场为伟大量身定做的罗马之行,去有趣的威尼斯小巷漫步、独处……没有了正义、爱国之文化的情怀的话,文字和内心是必然稚嫩的,我十年前读和写余秋雨先生的文字稚嫩的,如果永远稚嫩的确是时间的错,时间本应该在过往者身上和心里还有文间留下斑驳、留下成长、留下领悟的。包括对自己、对他人、对它物。先生的家国情怀、文化资历、独到文风是我仰慕并终生不可及的,像仰望星空的浩翰、埃菲尔铁塔的威严、《行者无疆》的随性……还有恢宏霸气的都江堰大坝、在遭“中国文化史上地位不公平”待遇的苏州园林,这些活着的、有躯有肉的历史痕迹、文化标本在行行带着声响、带着抽泣的文字间拔地而起,升腾成历史的厚重、文化的掂量、国人的疼痒……如何不叫人敬仰,如何不叫人永葆向上的姿势,回望、注目。
携着有灵魂的思想和有思想的灵魂摆渡,目标的落脚点也许在某个犄角,被人忽略但永远高贵着,需要有缘有意者苦苦探寻。就像秋,陡凉、萧落、寂寥,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不是每颗心都能读懂它的清幽和孤傲。一叶知秋,一叶也可以障目,同处一景,深邃的是感悟,浅薄的是嗤笑,我想要有,一片落叶的思考、一书遭冷遇的惭愧、一段历史被遗忘的忏悔。想必在道德和人性的爱抚下,忽略和歧视文化的丑行会裸露在外,一览无遗。
只是有些古老文化的根须扎的更深更深,浅薄的人无法涉及无法叩拜。在做了减法的空隙里我可以聆听:龙应台写信和十八岁的儿子对话,信文中满满的都是文化,浓浓的都是代沟,这代沟,是用了中国文化来填充,这种模式的精神交流和灵魂私语不是每对母子可以坚持和完成的,三年,一个母亲可以关注儿子成长,一个儿子也可以任由母亲的庇护,三年的彼此配合,成就两种文化的共享,两代人思想的切合,两种文化差异的传递,两代人认知代沟的抚慰,着实不易,难能可贵。我想,这样的文本才是两代人必读的教科书。
回头反思:四十年来的值得弯腰捡拾的教科书太多,茫茫然在彷徨间却失去了捡拾的决心和勇气。咿呀学语的个体在四十盏秋里辗转,在无知的渴望里找寻,徘徊了四十年,迷惘了四十年,也振振有词了四十年,翻阅历史,触及文化,我是爱它们的,可惜之处在于我做的很少,甚乎没有。
实则,能做的甚多:在历史的仓惶飞逝里汲取养料,在学者的著书里做稍刻或者长久的停留,让我无头绪的魂灵有个栖所。能做到此者足矣!后人该怎样感谢过去,现在和未来,那些已经、正在以及将要给予的又该是怎样难能可贵的东西,看不见甚至众愚者都感受不到,但它确确实实的存在并影响了一个又一个饥渴的灵物,使他们不再茫然,不再形单,不再游离。
我终究渴望一场一个人的旅行。结伴同游,看到的花草是漂亮的,唯独一个人看风景时,花草才是孤独的。心情也是迥然不同的,可人生这场旅行是难达到安静式的孤独的,沿途的纷纷扰扰,都在参与你的大脑,都在逼迫你思考。我多想,穿过秋叶的静美与秋叶做告别;我多想,偷窥秋雨的缠绵把秋雨来祭奠;我多想,利用秋分的果敢让秋分去周旋……
哪怕有一日可以卸下精神世界的盔甲,与静美的秋轻松对弈,与契合的友淡淡小酌。
时间是个很公平的东西,它对于全世界的给予一样,但在悲伤和愉悦的心幕下,是度日如年和分秒必争之别,谁又能左右遭遇呢,唯一能做的只是面对遭遇的态度和决定而已。和时间一起经历的,还有心境,从稚嫩到成熟,从庆生到余生,余华把活着的真实面目撕扯开了给人看,卑微下的苟且,苟且后的痛苦,痛苦之后的潦倒……人活着多半是沉重,苦闷,少半是闲淡,平俗,活着就是在沉重里喘息,嘶喊,在闲淡时积攒力量以备苦闷时做嘶喊,哪怕无理,哪怕徒劳……
秋天是男人的季节。我认同,因为二者有着同样的深邃、稳重、粗犷、包容,像我这样的本真小女人走进秋里,特别踏实,果断把女汉子的伪装隐藏,天空是安逸的,云朵游弋着,所有的收获都纳入袋囊,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和荒野里的牛羊闲适玩耍,它们也再不必为了吃草而争抢;我可以诗情画意的和欢雀儿对唱,阳光暖暖的,它们还不必着急飞向南方;我可以趁着年岁不忙把细胞里的理想拿出来晾晒,交给光阴斟酌、酝酿。
周国平说,所谓人生的圆满,就是把命照看好,将灵魂安顿好。我渴望被放逐,不要繁华如锦、喧闹如市。安静之后的孤寂,孤寂之后的悲凉,才能让我浮躁的命运落座,才能让我的灵魂找到归属。
我,在无我的世界里唏嘘,与被放逐的魂体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