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车撞了之后（小小说）

林老汉被车撞了，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走路却是一跛一跛的。

前天下午林老汉到公路上散步，突然一辆小车风驰电掣而来。本来已经避开了，谁知一个趔趄，大腿就和小车“亲”了一下。

林老汉倒地之后，小车上立即下来两个人把林老汉搀了起来。其中一个高个子关切地问林老汉：“大叔，撞到哪儿没有？”

林老汉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又活动了一下两条腿，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所以就挥着手说：“没事没事，你们快走吧！”

可当林老汉回到家里的时候，大腿却隐隐疼了起来。儿媳吴汉涵见林老汉走路一跛一跛的，就问：“爸，你这是咋啦？”

林老汉如实说：“刚才我在公路散步时，不小心让一辆小车挂了一下。”

吴汉涵问：“哪辆小车呢？”

林老汉说：“走了。”

吴汉涵立即埋怨林老汉说：“你这个人也太老实了，既然小车把你撞了，你怎么能让小车走呢？亏得我没在跟前，要是我在跟前，他不给我掏个万儿八千的，我就把他的小车扣下来！”

林老汉辩解道：“当时并不疼，所以我就让他们走了，谁知道现在却疼起来了！”

吴汉涵鼻子里“哼”了一声，又瞪了林老汉一眼睛，说：“你就知道在我们后人跟前耍威风！真正叫你耍威风的时候，你却比老丝瓜还软了！”

林老汉又辩解道：“我在你们后人跟前耍啥威风了？除了一天吃你们三顿饭外，我说啥了？”

吴汉涵说：“你能说啥？你儿子不在家，我一天费心巴力地把你伺候着，你还能说啥？”

林老汉害怕矛盾升级，就闭了嘴，在饭桌旁坐下等着吃晚饭。

不一会儿，吴汉涵果然就将晚饭端上了饭桌。仍然是老三样：一碗稀饭，一块馍，一碟辣子。

不过，林老汉面前多了一杯酒。林老汉的儿子知道林老汉每顿都要喝二两酒，所以就专门到农村去给林老汉买了二百多斤农村烧的甘蔗酒。儿子正月初八出门打工时，给妻子专门做了交代。叫妻子每顿吃饭时都给父亲用一次性茶杯舀一杯酒，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

尽管吴汉涵心里很不以为然，但既然丈夫做了交代，她也不能不照办。但今天吴汉涵却在酒里做了手脚。她只舀了半杯酒，然后用水加满给林老汉端了来。

林老汉喝了一辈子酒，酒里兑水他岂能尝不出来？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仍然把兑了水的酒喝了。喝了之后，饭也没吃就睡了。睡下后，很长时间都睡不着。不仅大腿疼，而且还想起了老伴儿。老伴儿活在的时候，每顿至少都要给他炒两个下酒菜，把酒烫得热热的端到他的面前。可现在…..林老汉的鼻子一酸，老泪就扑簌簌地涌了出来。

林老汉索性不睡了，又一跛一跛地来到公路上，在小车把他挂倒的那个地方坐了下来。这时天已经黑了，无边的黑暗笼罩了下来。不过有路灯，路灯把公路照得明晃晃的。他想，如果再碰到那辆小车，自己是得要点钱把腿给治一下。

正在这时，两条光柱射了过来，果然有一辆小车迎面而来了。林老汉正想走开，没想到那辆小车老远就“吱”地一声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两个人径直走到林老汉面前，其中一个高个子问：“大叔，你咋还在这里，是不是下午让车把腿撞坏了你回不去了？”

“没、没有，就是有点儿疼！”

黑暗中林老汉看不清那两个人的脸，但他断定那两个人就是下午撞他的那两个人，所以就实话实说，没有半点儿讹人的意思。

那个高个子说：“要不要我把你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林老汉忙说：“不用不用，我们农村人磕磕碰碰是常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那个高个子见林老汉说不用到医院去检查，就掏出一叠钱来递给林老汉说：“那这两千块钱你拿去治腿吧？”

“不用不用！”林老汉吃了一惊说，“治腿哪需要两千块钱呢？有一百块钱就足够了。你如果实在要给的话，就给我一百块钱吧！”

“一百块钱不行！”那个高个子说，“现在的物价太贵，一百块钱顶不了多大用处。你把这些钱都拿上，腿治好以后，剩余的你买酒喝。”

那个高个子硬要把钱塞进林老汉，林老汉硬是不要。那个人最后说，那好吧，我给你一百块钱，还有一张名片，以后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来县政府找我。

林老汉说谢谢你，我真没事了。

那个人的车刚刚走，吴汉涵就追上来了。吴汉涵问，刚才那人给你钱了？

林老汉脸一红，下意识说，没有。认都不认识，人家咋会给我钱？

吴汉涵说我老远就看见你们推来推去的。别骗我。

林老汉说，真没有。

吴汉涵还是将信将疑。

林老汉说，真没有，真的。

林老汉边说边攥了攥手里的那张名片，心里有些疑惑，刚才那人说让我上哪去找他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算了。林老汉有些惭愧，心想，已经问人要一百块钱了，难道还好意思再去人家里耍赖？

——本小说发表于《四川文学》（中旬刊）2014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