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细水村的宋子昭是一个赌徒有点儿言过其实,其实宋子昭根本就算不上一个赌徒。他一个农村青年,一个卖菜的,能有几个钱赌博?又如何能称得上赌徒呢?不过他确实爱打麻将,也确实爱赌博,所以就有了一个“赌徒”的雅号。
既然他有了一个“赌徒“的雅号,那么他身上的污点也就不仅仅是污点了,在别人的眼睛里,似乎他整个人都是很坏的了。正因为如此,他二十七岁了,还是光棍一条。
宋子昭十七岁开始赌博,整整在麻将场上驰骋了十年,虽然没有赌掉多少钱财,也没有赌掉多少家产,但却赌掉了尊严,赌掉了人格,赌掉了一个正常人的名誉和生活,所以就被许多人瞧不起。只要一提起宋子昭,就会有人露出鄙夷之色,说宋子昭是一个败家子。宋子昭的父亲宋青山和母亲耿菊花也对宋子昭恨铁不成钢,每每提起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就痛心疾首,潸然泪下......
宋子昭十六岁那年初中毕业后,仅是两分之差没考上高中。复习了一年再去考,又是两分之差没有考上高中。宋子昭气得睡了三天三夜,也哭了三天三夜,泪水打湿了枕头,也打湿了被子,连死的想法都有了。
当宋青山和耿菊花叫他再去复习一年或者去上议价高中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去了。他气馁了,也失望了,再也不想去上学了。他长得人高马大,再去复习嫌丢人。他也不想去上什么议价高中,本身就没有考上高中,上议价高中有什么用?上议价高中不但学习跟不上,而且每年还要给学校多交四千八百块钱的议价费。
宋青山和耿菊花见宋子昭实在不愿上学了,也就不勉强他了,叫他在家里给他们帮忙打打下手,并且开始给他张罗起媳妇来。
但宋子昭既不想给父母亲打什么下手,也不想找什么媳妇,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了。他像一个被霜打了的茄子,整天都蔫头蔫脑,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觉得他这一生就这么完了,再也没有什么前途了。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就想哭。过去在学校念书的时候,他也和许许多多的青少年一样,也有过勃勃雄心,也有过远大理想,也做过出人头地的美梦。他曾经想当一名科学家,也曾经想当一名干部,还曾经想当一名教师或者当一名作家。可现在,连高中都没考上,还能当什么呢?考不上高中就念不成书了,念不成书了,通往理想的桥梁就断了,通往理想的桥梁断了,就一切都完了,他将像父亲一样,种几亩地,养两头猪,娶一个农村媳妇,生几个农村孩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生活一辈子。
但这却是宋子昭极不情愿的事情,他一看见那些山坡地脑袋就发昏,一看见父亲扛着锄头下地心里就发抖,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今后将如何生活下去。
宋子昭心如死灰,就整天无所事事地到村子里去溜达。
这个时候,要是宋青山和耿菊花正确地引导一下或者鼓励一下,也许宋子昭就不会走上赌博之路了。但宋青山和耿菊花见儿子情绪低落,怅然若失,就很心疼,也懒得管他,就任他溜达去,所以宋子昭这一溜达,就被打麻将赌博激起了莫大的兴趣。
细水村是一个大村,下辖八个行政小组,九十多户人家,三千多个人口。那时候,村里既没有搞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也没有搞十星级文明户评选活动,更没有图书室、文化室之类的活动场所,所以,那些年轻人除了打工就是打牌。尤其在正月天,那些在外打工的年轻人回来之后,细水村就变成了一庞大的赌场,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牌摊子,都能听到“哗哗啦啦”的麻将声。宋子昭走东家,蹿西家,只要有人招呼他吃饭他就吃,只要有人打麻将他就坐在旁边看,一看就是一整天,什么时候耿菊花不喊他回家他就不回家,什么时候不散场他就看到什么时候。不知不觉间,他就把打麻将看懂了,也学会了。
(二)
那年正月,已经学会了如何打麻将的宋子昭,终于要一试身手了。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初七,他已经整整在狗儿家的麻将桌旁守了七天六夜,到了正月初七的傍晚,他见别人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玩,他却孤孤单单地坐在一旁看,他见别人大把大把地输钱,也大把大把地赢钱,他却既输不了钱,也赢不了钱,于是心就慌了,眼就红了,手就痒了,就也想搓几把麻将试试。但试不能白试,得拿钱试。而他没有钱,没有钱谁让他试?他实在憋不住了,就向狗儿借。他可怜兮兮地对狗儿说:“你借给我一百块钱吧,我也想玩两把。”
狗儿名叫苟三朵,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此人长得五大三粗,很像黑社会里的老大。他仅出去打了一年工就拿回了许许多多的钱,就盖起了一幢非常气派的楼房,买了一整套家具,还请了两个下人,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人生活。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少钱?谁也不知道他的钱是怎么弄来的?反正他是一个有钱人。
但狗儿虽然有钱,却不张狂,他深入简出,怕人看见他似的,很少在村里露面,整天就窝在家里找几个人陪他打麻将。
宋子昭对狗儿很眼红,也很羡慕,心想自己如果也能过上狗儿那样的日子就好了。
狗儿见宋子昭向他借钱,就掏出五百块钱递给宋子昭说:“钱我倒是愿意借给你,可如果你打输了,你拿啥还我呢?”
这个问题,宋子昭倒没有想过,但既然狗儿把钱递给他了,他不接也不行了。他对狗儿说:“我如果打输了,就出去打工挣钱给你还。”
狗儿见宋子昭接了钱,就叫一个人退下来让宋子昭上。宋子昭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懵懵懂懂地打了起来。谁知他那晚的手气竟好得了不得,一会儿一个自摸,一会儿一个自摸,炸得狗儿他们三个人连头都抬不起来。打到鸡叫散场时,宋子昭除给狗儿还了五百块钱之外,竟还赢了六百多块钱。
第一次上场就赢了六百多块钱,这对宋子昭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他长这么大,身上哪里揣过那么多的钱呢?过去他每次上学的时候,都是父亲把他送到学校去,钱也都是父亲亲自交给学校,根本就不让他沾手。他一直渴望自己有钱,一直渴望自己花钱,可就是没有那个机会,也没有那个权利。现在,他有钱了!他终于有钱了!而且还不是小数,是六百多块钱。他看着那六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和那些白花花的十元币,就像走进了梦境一般恍恍惚惚的了。他回到家里那自己的小屋,把钱看了又看,数了又数,真以为自己入了梦境。但咬了咬舌头,又觉得不是在梦中。当他确信那六百多块钱的确是属于自己的时候,他就万分激动地笑了。这钱来得太轻松、太容易了,有了这个轻巧手艺,何愁没有香的吃、辣的喝呢?
宋子昭的眼前突然幻化出一个用百元大钞组成的旋涡,那个旋涡越旋越快,越旋越大,很快就把宋子昭旋进旋涡中心去了。宋子昭的心咚咚地跳着,血哗哗地响着,激动得连觉都睡不着了。
(三)
从此,宋子昭就迷上了打麻将,也迷上了赌钱,他再也不想呆在家里了,整天整天地都呆在了麻将场上。但他毕竟是新手,根本就不知道赌场的险恶,也不知道手气是怎么回事,后来他再去赌的时候,就不象第一次那样赢得痛快了。一次,他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竟连一把牌都没胡,身上的钱很快就所剩无几了。输了以后,他心里就很着急,急了就想往回捞,谁知道越急越输,越捞越进去,不一会儿就把身上的钱输了个精光,还挂了几百块钱的帐。
俗话说,赌债赌还。宋子昭欠了人家的赌债,就想继续赌下去。可继续赌下去却没有本钱了。宋子昭着了急,就又向狗儿借。但这次狗儿却不借给他了。不但不借给他了,还扒拉了他一下说:“我这里又不是你的金库,我为啥要把钱借给你?你没有钱不会不上场?”
狗儿短短的一句话,就象一把利刃插进了宋子昭的心脏。宋子昭愣怔了片刻,就从狗儿家冲了出去。但不一会儿他就又来了,来了之后就把一沓子人民币扔在狗儿面前说:“真是狗眼看人低!哪个狗娘养的才没有钱呢!”
狗儿见了宋子昭的钱,眼睛立刻就亮了,也顾不得宋子昭骂他了,立即又把宋子昭拉上了麻将桌。
原来宋子昭向狗儿借钱被狗儿伤了脸,一出门就在心里想开了办法。可想什么办法呢?既不能偷,也不能抢,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家里拿。可家里也缺钱,拿什么拿呢?他思谋了一阵,突然想起父母亲准备送他念书的两千五百块钱还在家里放着。现在他不念书了,钱放着也是放着,何不把那个钱拿出来打牌呢?要是能赢个千儿八百的,自己岂不是又有了钱?
宋子昭这样想着就回了家,就想在家里拿钱。可回到家里以后他又傻眼了,因为那些钱是母亲保管着的。母亲是个精细人,是把钱锁在箱子里的。箱子的钥匙整天都挂在母亲的裤腰上,连父亲都拿不到,他如何能得手呢?
也是天助其然,当宋子昭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正好睡着了。那晚宋青山又偏偏醉了酒,睡得死沉死沉的。宋子昭叫了几声母亲,母亲没有反应。宋子昭又把母亲的裤子拿起来抖了几下,母亲仍然没有反应。当他确信母亲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就把钥匙从母亲的裤腰上解了下来,轻轻地打开了母亲的箱子,拿了一千块钱。钱到手之后,他又把钥匙仍然绑到母亲的裤腰上,然后就悄悄地出了门,进了狗儿的牌场子。
宋子昭拿着一千块钱,又赌了几天几夜,没想到还真地赢了。他不但还清了赌债,而且还赢了三百多块钱。赢了钱以后,他就把拿家里的那一千块钱悄悄地给还了,然后又用三百块钱做本钱接着赌。但三百块钱在赌场上能顶个屁用?他很快就赌光了。赌光了他又回家去偷,可这次却没有第一次偷钱那么容易了,母亲好像已经发现了他有贼心一样,总是把钥匙收藏得紧紧的,白天把钥匙挂在裤腰上,晚上就把钥匙挂在脖子上,压在枕头底下,宋子昭就是得不了手。但这难不到宋子昭,他有的是办法。尽管母亲防范严密,他仍然偷到了钱。他也不是大偷,就是一百两百的偷,如果赢了呢,就悄悄地把钱还回去;如果输了呢,就又从箱子里偷。他已经记不清从箱子里偷了多少次钱,又给箱子还回了多少钱了。
......
一天,宋青山要买肥料,就叫耿菊花取钱。耿菊花打开箱子一看,猛然发现两千五百块钱只剩下九百块钱了。耿菊花找遍了箱子也没有找到钱,就叫宋青山帮着想想,钱用到什么地方去了?谁知正在这时,箱子盖却自动脱落了。耿菊花一看,原来是有人撬开了箱子后面的活页,把钱偷走了。耿菊花见钱被贼偷了,当即就昏了过去。
宋青山把耿菊花抱起来放到床上,看了看被撬开的活页,就腾腾腾腾地去找宋子昭。宋青山已经断定钱不是别人偷了,而是被宋子昭偷了。宋青山找遍了全村,最后才在狗儿家里找到了宋子昭。
当宋青山找到狗儿家里的时候,宋子昭正输得脸色煞白,冷汗直流,父亲来了,他的眼睛也没有斜视一下,直到宋青山揪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以后,他才从杀气腾腾的围城里回过神来。
宋子昭被父亲押着回到家里,看看躺在床上的母亲,又看看脱落的箱子盖和凌乱的箱子,这才知道闯了大祸。
宋青山虎着脸问宋子昭:“钱是不是你拿了?”
宋子昭在父亲那灼灼目光的逼视下,难堪而又无奈地点了点头。
宋青山又问:“钱呢?”
宋子昭吭哧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被宋青山逼急了,才红头胀脸地说:“输了!”
一千六百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等于全家一年的油盐钱、肥料钱、治病钱、人情分子钱。耿菊花气得“哇”地一声大哭,就又昏了过去。宋青山气得颤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第一次抡圆胳膊狠狠地抽了宋子昭几个耳光。
宋子昭打了两个趔趄,一下子就怔住了。在他的记忆中,他长这么大,父亲还从来没有打过他。今天这么狠劲地打他,可见父亲已经对他恨之入骨了。他感到了极大的震惊,也感到了极大的伤害,于是眼泪就像开了闸门的溪水一般涌了出来。
宋青山余怒未休,又大吼一声:“你这个孽种,给我滚!”
宋青山的那一声吼,就象一个晴天霹雳把宋子昭的脑袋震迷糊了,也把宋子昭的心震痛了。
“滚就滚!”宋子昭心里狠狠的,身子一拧,就真地“滚”了出去。但“滚”到院子里的时候,他却直直地站住了。他白天站了一天,晚上又站了一夜,无论耿菊花怎样劝他吃饭和睡觉,他都不回去。他不是在惩罚自己,而是在寻找出路。他觉得他在这个家里再也呆不下去了,只有“滚”了,才能把这件事平息下来。
(四)
宋青山和耿菊花虽然呕气宋子昭,但宋子昭真正要“滚”的时候,他们的心却软了。他们就宋子昭那么一个儿子,出去打工他们放心不下。他们年轻的时候也生养了几个孩子,但都没有带成,耿菊花三十岁时才养下了宋子昭这棵独苗,要是宋子昭有个什么三常两短,那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因此,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让宋子昭走。
宋子昭想起父亲那一声吼,又想起父亲那几个耳光子,就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地要走,无论宋青山和耿菊花怎样安慰和劝导都无济于事。
宋青山见宋子昭拧着劲儿要走,就怒气冲冲地说:“你输了那么多的钱难道还不该挨打吗?老子打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难道我打你几下你就要走吗?”宋子昭强压住心中的不满,连忙辩解说:“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我既然把家里的钱赌掉了,那我就得想办法给还上。再说,我也想出去看看大城市、大世界,开阔一下眼界。”
耿菊花抹着眼泪说:“你这么大个孩子,到外面去能干啥呀?”
宋子昭说:“我也不到别处去,就到西安市里去卖菜。”
耿菊花说:“卖菜?本钱呢?”
“本钱?”宋子昭倒没有想到这一步,但却仍然倔倔地说:“本钱我出去以后再想办法。”
耿菊花被宋子昭的天真逗笑了:“你出去想办法?你出去人生地不熟的能想到啥办法?真是个孩子!”
宋子昭说:“那我就先到河南灵宝去背矿,等挣到了钱我再去卖菜。”
耿菊花爱抚地看着儿子,长叹一声说:“你这个孩子,你这是何苦哟!”
宋青山看了一眼耿菊花,说:“他实在要走就让他走吧,把家里剩下的钱都给他,让他出去闯荡闯荡也好。”
耿菊花见宋青山也发了话,就把家里仅剩下的九百块钱也给了宋子昭,并且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小心,如果生意做不下去、钱不多了就赶快回来。
宋子昭拿着钱就真地到西安市卖菜去了。宋子昭还真地能做生意,他每次只进几百斤菜,卖完了就又去进。他采取薄利多销的办法,一点一点地往回赚,还真地赚了钱。第一年他就赚了六千多块钱,不但保住了生活,交清了房租,而且还给家里还了两千五百块钱。第二年他就买了一部手机,还买了一辆三轮车,生意也越做越红火了。
如果按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宋子昭还真能成点气候。但可惜的是,他却把赌博的恶习没有戒掉。自从卖菜赚钱之后,他就又开始赌上了。他每年从正月初一赌起,一直赌到正月初七,正月初八他就又去西安市卖菜。到了西安市他也赌。他在西安市结交了几个赌友,一闲下来,就赌得昏天黑地。久而久之,他就落下了一个赌徒的恶名。
随着时间的推移,宋青山和耿菊花知道他们已经管不下宋子昭了,于是就千方百计地给他找媳妇,希望找个媳妇来管他。但一来宋子昭长期不在家,不在家怎么找媳妇?二来宋子昭的名声太臭了,谁愿意把女子嫁给一个赌徒?所以一连找了好几年,却连一个也没有找下。
宋子昭似乎对找媳妇并不上心,也不着急,他仍然卖菜,仍然赌钱,仍然过着单帮日子,而且还似乎过得有滋有味。他的生活极有规律,早晨去进菜,中午去卖菜,下午就赌钱。不过他不挖坑,也不扎金花,就是打麻将。打得也不算大,大则五十块钱一炮,小则十块钱一炮,谁放炮谁掏钱。起初几年他还赢赢输输,输输赢赢,咋也能保住本儿。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几年过了以后他就老是输,有时候输几十,有时候输几百,输到最多的一次还输了两千多。挣来的钱赌光了,就又去卖菜赚,赚到钱了就又接着赌。这些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家在他的心里已经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反正有父母亲在家里撑着,他着什么急?不过他还是很孝顺的,至少心里还在想着他们,每年到了腊月二十八他都要准时回家过年,并且还要给父母亲一点儿钱让他们高兴高兴。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十年,宋子昭也不知不觉地就由一个十七岁的中学生变成了一个二十七岁的小伙子。宋子昭好像把自己的年龄忘了,也把自己的婚事忘了,而宋青山和耿菊花却为宋子昭的婚事急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去年腊月二十八宋子昭又从西安市回家过年的时候,宋青山和耿菊花就终于忍不住了,就决计要和宋子昭谈谈了。宋青山把宋子昭叫到堂屋,掏出一支烟点上,默默地吸了一口,然后就用十分温和的口气对宋子昭说:“昭娃子,给你商量个事。”
宋子昭说:“啥事?你说吧。”
宋青山说:“你明年就不要出去了吧?”
宋子昭问:“为啥?”
宋青山说:“还不是为了你?你都这么大的年龄了,难道就没有想过找媳妇?”
宋子昭说:“出去不出去与我找媳妇有啥关系?”
宋青山说:“关系大着呢,要是你一直呆在家里,哪会现在还找不下媳妇呢?”
宋子昭的心里动了一下,猛然就想到自己确实应该找个媳妇了。在细水村,像他这个年龄的人孩子都已经多大了,可他至今还是光杆一条,如果再不找个媳妇,恐怕黄花菜就要凉了。可找谁呢?找媳妇可不像逮猪娃子,说逮一个就逮一个。现在二十多岁的姑娘几乎全都出嫁了,没有出嫁的要么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了,要么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宋玉辉这么一想,就第一次在心里暗暗地着起急来。
宋青山接着说:“现在的政策多好,国家不但不收农业税了而且还补贴,只要人勤快一点儿,每年在家里挣个三万两万也是不成问题的,你何必还要出去受那个罪呢?你自己算算,你卖了十年菜,究竟给家里挣了多少钱呢?”
宋子昭的心里抖了一下,一时无语。说实话,十年来他并没有少挣钱,可都叫他赌掉了。但这话怎么向父母亲说呢?
耿菊花见宋子昭沉默了,就接过宋青山的话说:“我也早就不想让你出去了呢,你都二十七八岁的人了,至今连个媳妇都没找下,你不着急,我还要急着抱孙子呢。”
宋子昭被父母亲说得动了心,就爽快地说:“好,明年不出去了。”
宋青山扔掉早就熄灭了的烟头,又点着一支说:“这就对了,就是要出去,咋说也要等着把媳妇娶了再出去,人过三十无少年呢。”
宋子昭点点头,表示接受了父母亲的教诲。
(五)
转眼就到了正月,正月正是打麻将的高峰期,宋子昭在家里呆不住,就到村里去找麻将场。可令他奇怪的是,今年正月村里的麻将场竟都销声匿迹了。他先去了狗儿家,可狗儿家的门是关着的。他以为狗儿不在家,就又到别处去找。他走了好多家,见那些年轻人不是到村图书室看书去了,就是到村委会办公室排练文艺节目去了,还有的人正在扎龙灯,绑狮子,准备玩社火,就是没有打牌赌博的。
宋子昭从早晨转到中午,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过去经常在一起打牌的赌友。宋子昭立即迎上去说:“打牌吧。”
那个赌友摆摆手说:“不打了不打了,现在正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谁还赌博啊?”
宋子昭突然感到村子里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觉,也有了一种很少见的新鲜感觉,村里人见了他虽然也热情地点着头,虽然也热情地招呼他喝酒吃饭,但他总觉得他和他们之间已经格格不入了。
宋子昭在村里转了一阵,猛然想起狗儿家里有个地下室,狗儿家的麻将摊子常常设在地下室里。于是他再次来到了狗儿家里。他推开狗儿家的大门,来到狗儿家的地下室,地下室里果然正在打麻将。那个地下室非常隐秘,不熟悉狗儿家情况的人是很难发现的。宋子昭去的时候,正好有一个人打“靠了墙”,于是他就坐上了那个人位子。
现在的宋子昭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宋子昭了,他已经久经沙场,能征惯战,熟练程度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不知为什么,他今天的心里竟是狠狠的,决计要报十年前的那“一箭之仇”。而且他这天的手气也出奇的好,连炸带胡,不一会儿就赢了八百多块钱。
但就在他十分得意的时候,地下室的门却突然被踢开了,村里几个戴着红袖箍的治安员和两个警察涌了进来。那两个警察威严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就把目光定格在狗儿的脸上问:“你就是苟三朵吗?”
狗儿的身子哆嗦了一下,脸立刻变得惨白,汗水也“刷”地一下从额头上冒了出来。他躲开警察那威严的目光,慌乱地点了一下头。但与此同时,他猛地一猫腰,就想从人缝中挤出去。
那两个警察好象早就料到狗儿要跑似的,狗儿刚猫下腰,他们就闪电一般就抓住了狗儿的胳膊,接着就“咔嚓”一声给狗儿戴上了铮亮的铐子。
宋子昭见狗儿被铐起来了,脊背上就也流出了凉凉的冷汗,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像狗儿一样被戴上铐子。
就在宋子昭忐忑不安的时候,警察却告诉他们,因为苟三朵在打工期间杀害了一个金矿老板、席卷了金矿老板的所有钱财逃了回来,所以他们要把狗儿逮捕归案。
宋子昭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并且还狠狠地瞪了狗儿一眼。但他仍然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和另外两个人被带到村治安办公室,挨了狠狠的一顿教训,又罚了几千块钱的款才被放回了家。
宋子昭回到家里的时候,宋青山已经在家里等他了。宋青山和耿菊花已经知道狗儿被抓了,也知道宋子昭被罚了款,但宋青山却没有发火,而是语重心长地对宋子昭说:“昭娃子啊,我早就劝你以后不要赌钱了你不听,这下吃亏了吧?钱是小事,人格重要呢。你虽然赌得不大,但仍然是违法乱纪呢。再说了,农村人见不得的就是赌博,如果你再赌下去,恐怕真地连媳妇都找不下了呢。你现在改还为时不晚,再迟了恐怕就不好收场了呢。”
宋子昭唯唯诺诺,一脸的无奈。他既没有媳妇,又没有事干,不打牌能干什么呢?
第二天,宋青山陪耿菊花到耿菊花娘家去了,宋子昭在家百无聊赖,就又想出去找牌场子。但正在这时,他发现村里的那几个治安员竟到他家里来了。那几个治安员来了以后也不说什么,就悄声没气地把他家门头上那个十星级文明户的牌子摘了下来。摘下来去掉一颗星星之后,才又挂了上去。
宋子昭苦笑了一下,也没放在心上,打消了出去找牌场子的念头,就在床上躺了下来。
谁知还没睡着,父亲却回来了。宋青山见十星级文明户的牌子上少了一颗星星,就狠狠地地跺一下脚说:“你真是个不肖子啊,你一回来就把我那一颗星星弄丢了。”
宋子昭万万没想到父亲对罚款都不心疼,却那么在乎一颗星星,于是就说:“不就是那么一颗星星吗,既顶不了饭吃,也顶不了钱用,别说丢一颗,就是全丢了又有啥了不得?”
宋青山一听这话,脸上就勃然变了颜色,怒气冲冲地说:“你娃子说的轻巧,那是星星么?那是人的德行呢,那是人的脸呢,你把星星弄丢了,你叫我的脸往哪儿放?你还咋找得到媳妇?”
宋子昭“嗤”地一笑说:“这和我找媳妇有啥关系啊?”
宋青山说:“关系大着呢,不信你试试?因为你长期没在家,所以你不知道农村的变化,现在的女子找婆家谁不想找个十星级文明户?”
宋玉辉觉得父亲的话不仅象天方夜谭,而且象哄三岁的小孩子,不禁又“嗤”地笑了一下。但令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父亲的话竟然很快就应验了。
几天以后,他大姑突然捎来信,说她那里还有一个二十多岁女子还没有出嫁,叫他尽快去看一下,如果能看中,她就帮忙做媒。宋子昭听到这个消息,自然十分高兴,第二天就去了他大姑家。
宋子昭的大姑住在邻乡,离宋子昭的家大约有八十多里山路,宋子昭清早出发,中午才赶到他大姑家里。宋子昭已经十年没有到他大姑家里去了,这次去他竟吓了一跳。他大姑家过去那低矮、潮湿、黑糊糊的石板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高大而又白得耀眼的楼房。过去那三条腿的板凳、吱吱扭扭的椅子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真皮沙发和明光铮亮的家具。
宋子昭不解地问他姑父:“你哪来的这么多钱盖楼房、买家具啊?”
他姑父说:“凭一双手挣下的么。”
宋子昭说:“你在农村能挣下这么多钱?骗人吧?”
他姑父说:“我骗你干啥?就是凭着一双手挣下的嘛。不过,我能过上今天的生活,除了政策好之外,全是林珊珊的功劳。”
宋子昭问:“林珊珊是谁呀?”
他姑父说:“林珊珊就是你大姑要给你介绍的对象啊,她在农校毕业以后哪里都不去,竟自告奋勇地当了村主任。她不但带领我们务桑养蚕,而且还带领我们栽果树,种药材,硬是把我们从贫困线上拉了回来。你如果娶了那个女子,可真是你一辈子的福分呢。”
宋子昭说:“我不信,林珊珊既然那么有本事,为啥至今还没找下婆家呢?”
他姑父说:“人家为啥找不下婆家?她家的门槛差点儿都被媒人踢烂了呢。只是她既不想嫁个当官的,也不想嫁个有钱的,更不想嫁个打工的,就是想嫁一个诚实肯干务农的,所以才把婚事耽搁下来了。”
宋子昭说:“我倒要看看她是怎样的一个奇女子。”
他姑父说:“一会儿叫你大姑把她叫来一块儿吃饭,让你们认识一下你就知道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果然一个姑娘落落大方地来到了他大姑的家里。不用介绍,宋子昭就知道是林珊珊来了。他偷偷地看了林珊珊几眼,见林珊珊的个子不高却很壮实,不算漂亮却很耐看。虽然还在春节期间,林珊珊却仍然穿着大众化的衣裳,完全是一个农村姑娘的打扮。宋子昭心里一动,就一见钟情地爱上了林珊珊。心想这辈子要是娶了林珊珊,也真是不虚此生了。
林珊珊一进门就笑着问他大姑:“你叫我来吃啥好东西啊?”
他大姑笑着说:“看你这个馋猫,我这里好东西多着呢,你想吃啥就吃啥。”
宋子昭见他大姑说完这话,就把林珊珊叫进了厨房,接着就嘀嘀咕咕地说起话来了。她们说了些什么宋子昭没听清,但他知道那些话一定与他有关。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大姑就把林珊珊推着坐到了饭桌旁。宋子昭发现,林珊珊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脸是红的,再看他的时候,眼睛里就蕴藏了一种意味深长的东西。宋子昭的心激跳起来,没话找话地说:“现在的年轻人大多数都到外面发展去了,你咋没出去呢?”
林珊珊莞宛尔一笑说:“我上的是农校,在农村才有用武之地,我为啥要出去呢?”
宋子昭因为看上了林珊珊,所以马上就附和着林珊珊的话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今年也不出去了,现在外面的钱也不好挣了,我就在家里务桑养蚕,把土地兴好。再说父母亲的年纪也大了,三病两痛地也得有人在家里招呼,我再出去打工,就显得我这个儿子太不孝顺了。”
林珊珊说:“你这个想法对头。土地是农民的根,咋说也不能把根丢了。”
就凭林珊珊的这一句话,宋子昭就断定林珊珊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了!现在的年轻人,包括他自己,谁还把心思放在土地上呢?
吃饭以后林珊珊要走的时候,宋子昭竟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想送林珊珊。但毕竟是初次见面,他没好意思出去。林珊珊瞥了他一眼,他发现林珊珊的眼睛里有情也有爱。
宋子昭目送着林珊珊,一直到看不见林珊珊了才把目光收了回来。这时他大姑问他:“咋样,不错吧?”
宋子昭说:“人是没说的,就怕人家看不上我。”
他大姑说:“她我也问了,她对你这个人的长相还是挺满意的,就是还要了解了解你的人品和家庭情况。”
宋子昭说:“她没有说啥时候到我家去看家儿?”
他大姑说:“你等着吧,过几天就去。”
宋子昭见有希望,就兴冲冲地回家去了。可一等也不见林珊珊来,两等也不见林珊珊来,他就急了,就又想到他大姑家去。但正在这时,他大姑却领着林珊珊到他家看家儿来了。林珊珊来了以后,到村主任家去坐了一会儿,然后就看了他家的房子,看了他家的环境,还重点看了他家的土地,吃了一顿饭,啥也没说就走了。
宋子昭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就在家里闷闷不乐起来。他知道,他赌博的臭名早已在外,林珊珊只要稍一了解,就会把他的情况全部掌握。林珊珊知道他爱赌博还会跟他吗?一定不会。何况,林珊珊还是一个村主任,一个村主任咋会看上一个爱赌博的村民呢?
宋子昭这么一想,立即就绝望了,精神也立即就到了崩溃的边缘。他觉得他这一辈子想找个媳妇是没有指望了,只能当一辈子“光杆司令”了,因为他的年龄已经到了站,这次不成就没有下次了。
(六)
宋子昭在家等了半个多月,见既没有林珊珊传来消息,也没有他大姑传来消息,心就完全凉了,就又准备出去卖菜。宋青山和耿菊花也觉得可能没戏了,宋子昭要走,也就没有阻拦。然而就在宋子昭要走的头一天下午,他大姑却来了。他大姑一进门就一脸严肃地告诉宋子昭:“林珊珊啥都没意见,就是向你要十颗星星。”
宋子昭吓了一跳,接着就长叹一声说:“不同意就不同意嘛,何必要找借口呢?天上的星星,我如何摘得下来?”
他大姑把他拉到门外,指指他的大门头上十星级文明户的牌子说:“你误会了,她不是要你从天上摘下十颗星星,而是要你在门头上挂上十颗星星。”
宋子昭说:“那不是已经有九颗了吗?”
他大姑说:“九颗不行!林珊珊说了,如果你挂上了十颗星星,她就和你结婚,如果你挂不上十颗星星就免谈。”
原来,林珊珊早就知道了宋子昭爱赌博的消息,到村主任家去以后,又进一步证实了这个消息,所以当她看了家儿,宋子昭的大姑问她能不能把婚事定下来的时候,她就说:“其他的倒没啥,就是他爱赌博这一条我看不上。”
宋子昭的大姑说:“咳,这有啥,他改了不就好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呢。”
林珊珊不无担心的说:“谁知道他会不会改呀?”
宋子昭的大姑说:“他会改的,为了你他也会改的。”
林珊珊说:“那好吧,那就等他改了再说吧。他问你时,你就这样说……”因此就有了林珊珊要十颗星星的说法。
宋子找抓抓脑壳,心里立即就像一块被狂风暴雨打了一般的芳草地,乱糟糟的了,悔恨之情在他的心里也油然而生,自己以前为啥要赌博呢?赌博有啥好的呢?输了钱是小事,罚了款也是小事,可丢了星星是大事,丢了星星不但丢了面子,丢了人格,而且还会丢掉媳妇。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宋子昭立即把他十年来的生活来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大反省,觉得自己真是可耻而又可怜。父亲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来了:“你现在改还为时不晚,再迟了恐怕就难收场了。”
送走大姑以后,宋子昭就急忙去找村主任,希望村主任通融一下,把他家的那颗星星补上。谁知村主任却连连摇着头说:“那不行!十星级文明户是村民委员会集体评选的,绝不能徇私舞弊。如果你想要那一颗星星,那你就改掉你的坏毛病。你如果改了,年底就给你加上那颗星星。”
宋子昭为难地说:“还要等到年底呀?等到年底,只怕林珊珊早就嫁给别人了!”
村主任说:“这你放心,只要你真心悔改,我就叫林珊珊等你。你不知道吧?林珊珊还是我媳妇的侄女呢。”
宋子昭这才想起村主任的媳妇也姓林。他立即拍拍胸脯,表决心似地说:“你放心,我一定改!”
(七)
宋子昭果真不再赌钱了,有时候实在想打牌了就用繁重的劳动来折磨自己。他把家里的十多亩坡地全都栽上了桑树,把房子进行了全面地粉刷,把房子前后左右都种上了花,还经常去帮助那些五保户和无劳户干活儿。
宋子昭的一举一动很快就由村主任的媳妇传到了林珊珊的耳朵里,林珊珊见宋子昭确实改了,就又到宋子昭的家里来了。林珊珊这次来已经与上次来大不一样了,这次来不但住了一晚上,而且一来就钻进厨房给耿菊花打开了下手,把耿菊花乐得眉开眼笑的。
宋子昭心里也像喝了一罐子蜜,把通身的骨头都甜透了。他不但爱修饰打扮了,而且把打麻将赌钱之事也彻底忘掉了。他乐滋滋地想:如果年底大门头上挂上了十颗星星,他就把林珊珊娶回来,夫唱妇随,相亲相爱。要是林珊珊再给他生一个大胖小子,那么他这个家庭就十分圆满了。
谁知一天傍晚,宋子昭正要收工的时候,却从地边的树林中突然钻出一个人来,那个人不是别人,却是狗儿。
宋子昭吃了一惊,心里就急剧地跳了起来。但还没有容得他多想,狗儿就已经惊慌失措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宋子昭强压着自己慌乱的心情,问:“狗儿,这么快你就被放出来了?”
狗儿转动着脑袋四处看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放他娘的个鬼呢!我是跑出来的。”
宋子昭更是吃了一惊,他就知道狗儿不是被放出来的。狗儿是杀人犯,怎么会被放出来呢?他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也压低声音问:“那你现在准备咋办?”
“逃!”狗儿斩钉截铁地说。
宋子昭说:“逃?往哪儿逃?难道你还能逃到国外去不成?”
狗儿说:“我不逃咋办?房子和钱都被没收了,我已经有家难归了,我不逃难道还等着挨枪子儿?”
宋子昭说:“你去投案自首吧,也许还能保下一条命。”
狗儿冷笑一声说:“自首?说得倒轻巧!像我这号谋财害命的杀人犯,现在又是逃犯,就是去自首了,能保下一条命吗?”
宋子昭说:“那倒也是。可你准备咋办呢?”
“逃!”狗儿再次斩钉截铁地说,“我逃得远远的,或者逃到国外去,叫他们永远都找不到我。”
宋子昭问:“那你找我有啥事?”
狗儿说:“向你借点儿钱?”
宋子昭说:“我没有钱。”
狗儿说:“你卖了十年菜能没有钱?哄鬼吧?我也不向你借多少,只向你借一千块钱。”
宋子昭说:“那好吧,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回去给你拿钱。”
宋子昭说完,就向家里走去。原来这是他用的缓兵之计,他是要回家去报警。他家里安有电话,只要一个电话,村里的治安员就会赶到,派出所里的警察也会赶到。现在关键的问题是要稳住狗儿,别让他跑了。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黑得连五米以外的物件也看不清了。宋子昭一脱离狗儿的视线,就飞快地向家里跑去。回到家,他什么都没想就拿起了电话。但他刚把电话拨通,就听见狗儿在他身后阴森森地说:“我就知道你小子会报警!既然你不仁,那你就别怪我不义了!”
宋子昭没有理狗儿,仍然拨通了电话。但正在这时,他突然觉得有一个锐利而又冰凉的东西插进了他的脊背。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感觉到神智立刻恍惚起来。他拼着最后的力气对着话筒说:“狗儿跑出来了,快来抓杀人犯呀!”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宋子昭很快就被送到了医院里。经过医院的一番抢救,宋子昭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宋子昭醒过来之后,就非常吃力地呢喃着说:“快……通知……派出所,抓……狗儿!”
林珊珊见宋子昭醒过来了,就忙对着他的耳朵说:“你放心,狗儿已经被抓住了。”
宋子昭听见是林珊珊的声音,就慢慢地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地对林珊珊说:“珊珊,我……一直……不好意思……告诉你,我……爱赌博。不过……我……已经……改了。我……一定……会……给你十……十颗星星!”
林珊珊一把搂住宋子昭说:“我已经知道你改了,你就别说了吧?啊?等你出院以后我们就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