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平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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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近期以来，王义伟突然觉得张翠花变了，变得他有些认不得了。过去，张翠花总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把一个家收拾得有条不紊、一尘不染。可最近以来，张翠花不但不搞家务了，而且还四处乱逛，把一个小家弄得跟狗窝似的。过去，张翠花总是提前就做好精美可口的饭菜等他回家吃，可最近以来，张翠花不但不做饭了，而且还常常给他甩脸子。他以为自己不小心在哪个地方得罪了妻子，可检查来检查去也没有检查出自己的毛病。为了使妻子又恢复到正常状态，他就试探着问妻子：“翠花，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可张翠花看也不看他就冷冷地说：“我一个女人家心里能有什么事？没有！”
他受不了张翠花的冷脸，就也没有再问下去。
不过，他仍然觉得张翠花心里有事，不然的话，张翠花是不会那样那样对待他的。因为，他已经和张翠花结婚五年了。五年来，张翠花都一直和他同心同德，相亲相爱，根本就不存在任何隔阂。可为什么张翠花突然变了呢？难道……他不敢想下去了，只能静观其变。
果然，他在张翠花的行动中发现了端倪。一次，他刚把张翠花的手机拿到手里，张翠花一把就从他的手上夺过去说：“你拿我手机干啥？真是无聊！”
他受了一场奚落，却没有反击，因为他还要观察，妻子究竟想干什么。
而正在这时，妻子的电话却突然响了，一个男中音从电话中传了出来。妻子似乎对这个电话非常重视，拿着电话就跑了出去。这一跑就跑了两个小时，中途他偷着看了几次，妻子都还在和那个男中音通话。
这么一来，一种又苦又涩的滋味就涌上了他的心头。我说怎么她突然变了呢，原来如此啊！这是为什么？是自己冷落了她？没有啊！自己不是每天除了上班就都陪在她的身边吗？是自己的经济条件不好？也不对呀！自己不是把全部工资都交给她了吗？难道是自己满足不了她的生理需要？可能是。不然的话，你怎么会给自己戴绿帽子呢？
这么一想，他的心里就用除了一种又苦又涩的感觉。张翠花呀张翠花，我王义伟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把你当做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吓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就是不为我想，也该为你自己的名声想想吧？
他生气了，实实在在地生气了。为了维系即将破裂的婚姻关系，也为了证实妻子的真正意图，他又忍住火气第三次问妻子：“翠花，你实话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什么事？”
这一次，他问话的口气比上次加重了许多，可张翠花仍然冷冷地抛出那两个字：“没有！”
他对妻子彻底失望了，重重地关上门走了出去，住进了单位的办公室里。
妻子没来找他，也没有给他打电话。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就回家第四次问妻子：“翠花，你心里究竟有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没有！”这次，张翠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真的没有吗？”他又问了一句。
“有！“张翠花终于大声说道，“我喜欢上别人了，我要和你离婚!”
“真的吗？他对你好吗？”张翠花的话一出口，他竟然感到了一阵轻松。因为他早已知道了答案，所以就没有太多的惊愕。
“嗯，真的，跟他在一起我很开心。”
“那好吧，滚！”
“滚就滚，你以为我舍不得你吗？”张翠花站了片刻，粉脸一偏，佯装镇定地向门外走去了。
但在跨出大门的那一刻，张翠花猛然哭了，泪水就像喷泉一般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二
实际上，张翠花最近一直在做戏给王义伟看，因为她得了不治之症，即将离开人世了。
一段时间以来，她一直觉得身体不舒服，所以就瞒着王义伟到医院去做了一次检查。
谁知这一检查，就真的检查出了毛病，医生说她是胃癌晚期，最多只能活三个月了。
她知道医生不会诊断错，所以就跌跌撞撞地回了家。
回家后，就痴痴呆呆地坐在走廊里，任凭清冷的寒风往脸上扑打。
她没有哭泣，也没有哀怨，心里只有对王义伟的难舍难分。为了不让王义伟知道她患病的真实情况和她死以后王义伟不再想念自己，她竟然毫不犹豫地烧了检查结果，然后就想起了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离开王义伟的办法。她绞尽脑汁地想啊想啊，终于在脑海中形成了一整套计划。第一步就是不理家务让王义伟烦自己，第二步就是故意在王义伟面前和男人通话让王义伟恨自己，第三步就是离家出走住到医院去等待死亡。
当计划形成之后，她就开始实施了。她知道王义伟心细如发，她也知道王义伟很爱自己，所以她在实施计划时做得十分逼真。
第一个计划她实施了七天。那七天，她几乎都不在家，整天都像游神一般在没有人的地方晃荡。当她回家看到王义伟拖着疲惫的身体心不在焉而又笨拙地做饭、洗衣服时，她的心就像刀绞一般难受。有几次她都想冲上前去帮王义伟，可理智又拼命地告诉她：不能！决不能！只有这样，他才能镂骨铭心地恨自己。
第二个计划她实施了三天。她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王义伟相信自己喜欢上了别人，这样王义伟就会让自己离开他。那三天，她每天都当着王义伟的面接一个男人的电话。而接电话时故意躲躲闪闪，既让王义伟知道打电话的是一个男人而又不让王义伟知道具体内容。这样就能给王义伟造成一个错觉，让王义伟觉得她已经跟一个男人好上了。实际上那个男人是她的主治医生，是她提前约好让医生打的。可当她看到王义伟失望而又痛苦的表情的时候，她的心都快流血了。有几次她都想把能告诉王义伟，可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了。不能！决不能！只有伤了他的心，他才能忘掉自己。
前两个计划实施完毕之后，她明显感受到了王义伟失落，也明显感觉到王义伟对他冷淡了。两个人在一起就像是路人，再也没有夫妻的情分了。她觉得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应该赶快结束这场战役才好。因此，她实施了第三个计划，提出离婚，分道扬镳。
还好，王义伟终于说出了绝情话，让自己滚。他既然能说出让自己滚这样的话，那就是说他已经不在乎自己了，既然他已经不在乎自己了，那自己死后他也就不会挂牵自己了。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个心病终于可以了了。可在要走的那个瞬间，她站住了，她要最后看看王义伟。她发现，王义伟明显地消瘦了，人也苍老了不少。她很心疼，但又无法表达，只有强忍泪水，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家门。
三
看着张翠花贱贱地消失在暮色里，泪水也渐渐地模糊了王义伟的视线，他在心里暗暗说道：“傻丫头，做戏不累吗？我知道只有这样放你走，你才能安心地治疗。希望你能多活一段时间，我是多么爱你呀！”
实际上，他早就知道张翠花病了，也知道张翠花患了不治之症。在张翠花发生变化的没几天，他就从邻居口中得知张翠花曾经到医院去过几次。既然张翠花到医院去过，那张翠华的变化就一定和医院有关系了。带着这样的猜想，他就专门到医院去进行了调查。这一调查，就查出了张翠花变化的原因。他知道张翠花是故意冷落他，好让他在她死后不再思念他，所以他将计就计，干脆把张翠花赶进了医院。不过他对张翠花的主治医生说了，要主治医生始终保持和他进行电话联系。
王义伟从夜幕中回过头来，立即将手机震动调成了铃声，并且马上就给张翠花的主治医生打了电话，说张翠花可能马上就到了。
打完电话，他就把他和张翠花的结婚照抱在怀里哭了起来，哭得两个肩膀一抖一抖的。
从那晚上起，他的手机就再也不离手了，每一个电话，每一条短信他都不敢怠慢，因为他要等着见张翠花最后一面。有一天中午，他突然发现张翠花到他办公室来了，他慌忙站起来扑上去拥抱，没想到却把一个男同事抱进了怀里。还有一个礼拜天的晚上，他突然发现张翠花和他睡在了一起，他慌忙亲昵时，却把枕头抱在了怀里。他常常半夜惊醒，张惶失错地去给张翠花开门，可把门打开发现外面是一片黑暗时，才想起张翠花一进驻到医院去了。他几乎发疯了，真想到医院去看看张翠花，为了满足张翠花的心愿，让张翠花好好治疗，他只能在心里摸摸地说：“丫头，你离开前的心情我终于体会到了，你好好地养病吧！……”
在张翠花住进医院的第八十一天，张翠花的主治医生终于打来了电话，叫他赶快到医院去一趟。
他知道张翠花的最后时刻到了，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院。
张翠花面容憔悴地靠在床头，见王义伟到了，就惊异地说：“你来干什么？我不稀罕你来！”
王义伟艰难地一笑，心如刀绞地握住张翠花的手说：“丫头，我来看你了。你知道吗？你的主治医生，你的病房，你的医疗进程都是我安排的呢。”
早已精疲力尽的张翠花一阵感动，脸上立即呈现出一种惊喜的表情，但随之，却又被一种痛苦的表情代替了。
王义伟知道病魔正把张翠花折磨得死去活来，于是一把抱住张翠花说：“丫头，你别做戏了，就让我陪在你身边，陪到你最后吧！……”
张翠花点点头，把最后一抹微笑挂在脸上断了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