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平银
网站用户
张铁军和黄学敏是一对夫妻，也都是中学语文教师。二人同时参加教育工作，同时退休。退休后，又都不愿呆在城里，而在张老师的农村老家结了两间草舍乐享天年。现在，两人都已到了耄耋之年，张老师今年八十三岁，黄老师今年七十八岁。
他们的年纪虽然大了，但张老师依然把黄老师称作小敏，黄老师依然把张老师称作小军。
如果对方不在家而自己要出门的时候，就一定要给对方写一张留言条放在茶几上。这是一种约定，也是一种默契，几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过。
那天张老师从医院看病回来，见黄老师不在家，就直接到茶几上拿起了留言条。只见留言条上写道：“小军，我到老地方溜达去了。你如果回来了，也来溜达吧。记得拄上拐棍，眼睛盯着路面，走慢一点，千万别摔着了。小敏留言。”
张老师抿嘴笑了一下，就向老地方走去了。
老地方就是房后的那一片小树林。那片小树林是一片茂密冬青树林，蓬蓬勃勃，四季常青。尤其那一对连体树既令人羡慕又令人惊叹。那也是一棵冬青树，但那棵树长得非常独特。刚出土面就开了叉，长成了两棵树。那两棵树紧紧地挨在一起，长得一般粗、一般高，给人一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因此，有的人把那棵树称作姊妹树，也有人把那棵树称作爱情树，还有人把那棵树合欢树，但张老师和黄老师却别出心裁，把那棵树称作了“老伴儿树”。
在小树林中有一条小径，两位老人风雨不避常常在小树林里散步。一双佝偻的身躯，两团银白的头发，一把小小的花伞，在小树林中构成了一幅独特的风景。他们互相搀扶着，互相依赖着，相依相偎，相亲相爱，缓缓地走过去，又缓缓地走过来，然后就在“老伴儿树”下坐下来，回忆着过去的花样年华，谈论着今天的美好生活，展望着明天的繁华世界。
张老师看了留言，就把留言很珍惜地放进了一只小盒子里。那个小盒子里已经放了很多留言条，看看就要放满了。他把小盒子很认真地盖好，然后就按照黄老师留言条上的吩咐拄上拐棍，看着路面，慢慢地走向了小树林。
黄老师在小树林里百无聊赖地溜达了一阵，感到兴味索然，于是就坐在“老伴儿树”下闭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张老师来到小树林之后，见黄老师木木地坐在那里，就拉着黄老师的手亲昵地说：“小敏，你不是溜达嘛，怎么坐在这里打起瞌睡来了？着凉了怎么办？”
黄老师睁开眼睛，先给张老师打招呼说：“小军，你回来了。”接着就借着张老师的力气站起身来嫣然一笑说：“你没在一起我哪有心思溜达呀？”
张老师说：“那好！走，我陪你溜达。”
秋天的阳光柔柔地照在头上，小树林里鸟语花香。张老师紧紧地挽着黄老师的胳膊，黄老师则撑开小花伞罩在了两个人的头上。
小花伞在小树林里显得格外醒目，格外绚丽。张老师突然吟道：“云淡风轻近午天。”
黄老师立即接着吟道：“傍花随柳过前川。”
张老师又吟道：“时人不识余心乐。”
黄老师有立即接着吟道：“将谓偷闲学少年。”
张老师想欢乐地微笑一下，但却没有笑出来。他看了看黄老师，似乎还想说点儿什么，但却欲言又止。黄老师似乎感觉到了张老师的抑郁，立即关切地问：“你今天去做检查有没有问题？”
张老师没有正面回答黄老师的问题，却低声吟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啊？”黄老师的身子猛烈地抖动了一下，一把抱住张老师说：“这么说，是有问题了？”
张老师愣了片刻，默默地从身上掏出一张纸交给黄老师说：“我本来是不准备当面告诉你的，但既然你问起来了，我就不妨告诉你吧。这是我给你写的留言，你自己看吧！”
黄老师扫了一眼张老师的留言，身子立刻摇晃起来。但很快，她又稳稳地站住了。她把伞递给张老师，竟也从身上掏出一张纸说：“古人说夫妻同命运，看来真是这样啊！这也是我给你写的留言，你自己看吧！”
原来，他们患上了同一种病，都是不治之症。而他们写给对方的留言也一字不差，都是：“我患上了不治之症，已经不久于人世了。生又何欢死有何惧？为了我们的民族不再遭受不治之症的折磨，我决定将遗体捐献给国家用于科学研究。请你不必伤心，多多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