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长
(电影故事片《检察长》之原著)
喻 彬
0
海水在朝晖的映照下,使这座海滨城市提前进入白天的光景。
橙红色的霞光在海面上洒下了金子般的碎片。水天相接处,点点渔帆在耀眼的鳞波中游弋,有如觅食的水鸟。
一群摄影发烧友,早早地在这码头上占了最佳位置,一字排开支架把镜,拍摄海上日出那喷薄绚烂的一幕。
突然,传来树枝的断裂声,紧接着是一种肉团子砸在地上的巨大的闷响。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使一个扎着马尾巴的男子抱着照相机慌乱地窜进了海里。因为,这个从天而降的物体就砸在他的背后。
随即,人群乱作一团、呼声四起:有人跳楼啦!有人跳楼啦!赶快报警,叫救护车……
人是从码头边的望海楼顶跳下来的。这些摄影者惊魂甫定,便将镜头对准地上被树枝掩映的那团黑乎乎的人影拍摄,也有人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随即,一连串的警笛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警察在望海楼的门口拉起了警戒线,一棵被折断的树枝下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男子,附近还散落着被摔破的手机零部件、鞋子、手提包等物什。
警戒线就像一道牢固的堤坝,将越来越多的围观的市民拦在外面。不少人用手机对着那血泊之中的躯体拍摄,紧接着在自己的微博或微信群里发布。
那个像一只忙碌的蜜蜂的记着,还穿着一身运动服采访目击者,没准是在晨跑的时候赶过来。
勘察现场的警察在仔细地拍照,似乎不愿放过任何隐藏真相的细节。
实际上,救护车和警车几乎同时赶到现场,医务人员用担架将男子抬进救护车。
看热闹的人群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
“我还当是一只大老鹰扑下来了呢。”
“官场‘大地震’,跳的准是个贪官。”
“跳楼前,我见他和一个姑娘说了话。”
马尾巴在水里折腾了半天爬上来,落汤鸡一般走近警戒线,他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又望着远去的救护车骂道:“要找死,还想拿老子垫背?!老子跟你有仇啊?”
……
一辆写着“检察”二字的吉普车呼啸而来,停靠在现场。龙兴华走下车,一眼就看见顾刚。他对于顾刚出现在现场感到诧异,难道你长了千里眼、风火轮?他认真地审视着顾刚的脸,似乎要找出他幸灾乐祸的成分。
顾刚见龙兴华走来便迎了上去,“陆达成跳楼了。”
顾刚是有意将脸撇开,看着地上那滩血迹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没有丝毫情感倾向。但心里却在想:说你还嫩了点,你不服气。这不,出大事了吧?
龙兴华作为沧海市检察院代理检察长,又是专案组组长,在这件事上他知道自己的责任有多大。
龙兴华问:“陆达成现在怎样?”
顾刚将目光扔向远处闪着鳞光的海面,“不知道,刚送去第一人民医院。”
顾刚尽力掩饰着心里的不悦,身为副检察长,干了大半辈子反贪工作,而这一号大案竟不让我参与。既然是局外人,你问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龙兴华匆匆赶到沧海市第一人民医院,在急救室门外的走廊上,陆达成的妻子、母亲、妹妹等人哭成一片。
龙兴华来到陆达成的母亲跟前安抚道:“我是市检察院代理检察长龙兴华……”话音未落,陆母一个耳光扇在龙兴华的脸上,龙兴华的左耳朵立时感到嗡地一声,注进了一股坚硬的冷风。他不但没有避闪,反而将头保持一种凝固的姿势,似乎在等待这位心怀丧子之痛的母亲第二记、第三记耳光的到来。陆母想不到龙兴华如此冷静,她迟疑了一下,那挥举的手耷拉下来不再扇耳光,只是大声哭嚎着:“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顾刚上前劝慰陆母,并支到一旁说话。
陆达成的妻子魏群冲着龙兴华大声哭嚎着:“你们是不是来看老陆死了没?!死了,你们就走人。没死,就把他拉走?!”
龙兴华隐隐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但依然安抚说:“魏大姐,我们没有把他送回家,这是我们的失误;但是我们询问陆达成全程都有录像,都是依照司法程序进行的……”
魏群不顾龙兴华的劝解,边哭边说:“我家老陆下午都是好好的一个人,被你们叫去连夜审了一个晚上,就跳楼了……”
陆母上前指着龙兴华哭诉道:“不是你们逼的,他怎么可能跳楼?!还我儿子!”
此刻,最尴尬的是顾刚,他知道自己一言一行都可能给龙兴华产生落井下石或兔死狐悲的感觉。但是又不能袖手旁观。
顾刚说:“伯母,如果您怀疑可以查看我们的询问时的录像记录,陆达成的死因,我们一定会尽快查清……”
魏群打断道:“闭嘴!就是你们逼死了我老公……”
急救室的门开了,走出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好家伙,那医生就像是朝鱼群里扔下的一团诱饵,人群“呼啦啦”涌了上去。
龙兴华挤在前面,拿出工作证件对医生说:“我是市检察院代理检察长龙兴华,负责调查陆达成案件的专案组组长。请介绍陆达成的状况。”
医生说:“好,请到我们医生办公室去吧。”
魏群怒不可遏地冲上去,“医生,我是病人家属,陆达成到底怎样?”
人们都将目光聚焦在医生的脸上,似乎想从其表情读出陆达成的生死状况。
医生说:“我们正在全力抢救,但是……情况不乐观。”
医生说完和龙兴华继续向前走去。
魏群悲恸哭泣着,嘴里含混不清地诅咒:“姓龙的,你简直不是人!在救命的节骨眼上,还把医生带走。”
陆达成的家属望着龙兴华和医生的背影,都感到匪夷所思。
1
顾刚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会议室,找了个位子坐下,他想,过去,这一号大案的案情分析会都没有我顾刚的份,今天把我叫来,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龙兴华说:“老顾,陆达成的死,首先是我的失职,没有派人护送他……”
顾刚说:“你是想问,老陆坠楼,我怎么这么快就赶到现场?”
龙兴华说:“不,我是说,老陆死了,案子的调查不能停止,反腐工作还得继续,我们得同心协力、从长计议。”
“老陆的意外,是谁都想不到的事。” 顾刚说,“当时,小孙把老陆送出门的时候,我刚好在大门口。我见小孙折回大院里了,让老陆一个人走,我就知道不妥。于是打电话让小杨跟在老陆背后,没准能有些发现。可是,过了一会儿,小杨就打我手机,说陆达成跳楼了。”
小杨说:“我接到顾检的电话,感到大院门口,就远远看见一个人往滨海路跑。我追上去一看不是陆达成,是个晨跑的人。”
顾刚说:“你是怎么知道陆达成坠楼的?”
“我发现跟错人了,就沿着滨海路漫无目的地寻找。不一会儿,望海楼就有人坠楼了,我立即打电话向顾检汇报。” 小杨顿了顿说,“后来,警察把我带去做笔录了。”
顾刚说:“龙检,如果没有问题了,我该回避了。”顾刚说着起身兀自走出会议室。
龙兴华挽留道:“老顾,老顾……”
龙兴华和孙方等专案组的成员继续分析陆达成的死因。
孙方从办案刑警处翻拍了陆达成的遗书,那张遗书的纸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孙方将遗书的照片放在电视荧屏上播放,遗书的内容是:“我先向经典房地产公司暗示可以改变土地性质搞住宅,后用威胁的手段向他们索贿200万,数额巨大,罪行严重,对不起党的培养和人民的信任,我只能以死谢罪!”
孙方说:“笔迹鉴定结果是,这份遗书是陆达成本人写的。”
“但是,他的死因十分可疑。”龙兴华说:“小杨去公安局调取闭路监控视频……”
话音未落,小杨走进了会议室,“监控视频拿到了”。
龙兴华说:“好!赶紧播放。”
小杨将数据优盘插进电脑里,画面显示:陆达成走在望海楼附近的人行道上,一位身穿运动服的姑娘小跑着追上陆达成,递给陆达成一部手机、说了一句话之后,就沿着海堤跑去。
陆达成接过手机看了看迟疑了片刻,环顾四周后继续前行,走着走着突然手机铃声响了,陆达成紧走几步闪进一个隐蔽的地方,接通了电话。之后,陆达成走进了望海楼。
不久,望海楼下突然传出尖叫声和喧闹声。
小杨说:“我远远听到尖叫声‘有人跳楼了’,我跑过去一看,陆达成就躺在地上……”
龙兴华说:“陆达成出事前,收到这部手机很可疑。有没有通话记录?”
“查过了。”孙方说:“陆达成出事前十多个小时,他的手机都没有通话记录。”
龙兴华想,陆达成死得蹊跷,一定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幕后操纵着陆达成,然而,这只幕后黑手又是谁呢?
龙兴华安排专案组迅速查清将手机交给陆达成的那位姑娘的身份,尽快查明陆达成的死亡真相。
邓伟说:“经典房地产公司总经理王欢和副市长王喜是亲兄弟,或许……”
龙兴华:“我们办案,一定要用事实说话。”
梁秘书走进会议室,神情紧张地说:“龙检,省检察院的调查组来了,说要见你。”
大家一听都感到十分诧异。
“大家继续。”龙兴华说完走出了会议室。
沧海市国土资源局局长陆达成跳楼的消息不胫而走,网上传得沸沸扬扬。人们都知道陆达成跳楼前被市检察院传讯,又是从检察院出来再跳楼的。于是对陆达成的死因产生种种猜测。更多的是猜测检察院对陆达成的传讯过程中,可能实施了刑讯逼供。
省检察院调查组就陆达成之死对龙兴华展开调查。
2
龙兴华刚上任就接到这个一号大案的“烫山芋”——沧海市经典房地产开发公司,在原有的市重点工程——经典文化创意园区的土地上,开发了15栋35层的住宅楼。由于房产证迟迟办不下来,导致业主抗议,有人服毒自杀,民怨沸腾。国土局、规划局、城建局、招标办等多个部门涉嫌渎职犯罪。
龙兴华对举报材料进行了仔细的研究和分析,感觉自己被推进了一条没有退路的黑胡同,吉凶难卜。
在第一次案情研讨会上,龙兴华就碰了个钉子。姗姗来迟的顾刚,打断正在介绍案情的孙方,“小孙啊,我是分管自侦案件的副检察长,这种案子就交给我就可以了,不用劳师动众浪费大家的时间了。是吧,龙检察长。”
龙兴华从顾刚的话语中明显闻出了火药味,但是平和地说:“老顾,还是让小孙把案情介绍完。小孙,继续讲。”
孙方接着说:“举报材料还附有视频光碟,下面我就播放给大家看看。”
孙方说着将一张光碟放进多媒体主机里,大屏幕上立即显示闭路监控视频录像:夜幕中的某私人会所,时空中萦绕着缠绵的小夜曲。一对对衣着光鲜的男女,在柔和的灯光下悠闲地踱步、深情地拥吻、暧昧地对视。
突然,一个拎着皮箱的青年男子匆匆走来,与一个托着盘子的服务员相撞,服务员手上的盘子跌落在地上,红酒瓶和高脚杯都被打碎,碎玻璃片散落一地;青年男子手中的皮箱也被撞落在地上,箱子盖子打开,撒出一沓沓百元钱钞。服务员连声说“对不起”,同时正要帮着检起皮箱,被青年男子一把推开。青年男子警觉地窥视了四周,匆匆将一沓沓钱币捡进皮箱里,提起箱子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边坐下等人,装着钱币的箱子就放在桌子底下,用双脚夹着。
青年男子心神不宁地打量着四周的动静,不时地看着手中的手机。一会儿,手机响了,他立即接通电话,低声说了几句,看了看周围就起身离开桌子,向一旁的黑暗处走去……
继而,一名中年男子走过来,提起桌子下面的钱箱子看了看四周便匆匆离去。
孙方拿着遥控器使视频快退到中年男子正面对着闭路监控镜头并定格:“经过技术分析,这名提走钱箱子的男子,和市国土资源局局长陆达成神似。”
顾刚说:“‘神似’只能是嫌疑对象。再说,这个拎箱子来的年轻人身份调查清楚了吗?”
孙方说:“经核实,这个拎箱子的人,是经典集团的一个司机,目前已经离职,下落不明,我们正在寻找。”
“经典集团从拿地到擅自改变土地性质,再到非法盖起十几栋高层住宅,最后到非法销售,都一路畅通,如果不是业主抗议闹出了人命,国土局的批文下来后,一切变得合理合法。” 龙兴华说:“这是个窝案犯罪!我们立即成立专案组,我来担任专案组组长。孙方担任副组长……”
顾刚一听由孙方担任专案组副组长,便怒火中烧。心想我堂堂一个主管自侦案件的副检察长,居然被晾在一边,于是说:“我……”
龙兴华继续说:“孙方兼任调查一组组长,邓伟担任调查二组组长,你们分别对国土局陆达成和经典房地产公司进行调查……”
顾刚突然站起正要发作,又压住火,声色俱厉地说:“龙检,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龙兴华说:“好,散会!顾检,我们谈谈。”
人们纷纷走出会议室,只剩下龙兴华和顾刚对面而立。
顾刚气愤地说:“你怎么能这么分工?我作为副检察长一直分管自侦案件。这个案子应该交给我来处理!可是,我现在连专案组成员都不是?你干脆把我免职算了!”
面对气咻咻顾刚,龙兴华示意他坐下来慢慢谈,“老顾啊,你是我的老上级,论资排辈,新检察长应该是你……”
顾刚抢白道:“别扯远了……”
“但是!”龙兴华将声音提高了八度,“组织上任命我,自有组织上的考虑。我从来没有去向组织跑官,要官。纯粹是天降大任!”
顾刚鄙夷地冷笑了一声,心想,姓龙的,你就别把自己当成反贪专家了,去省检察院镀镀金,就跑到我们这里来一手遮天。“龙检,我问你,我作为一直分管自侦案件的副检察长,这一号大案的专案组居然将我排斥在外,你这不是搞独断专行吗?!”
龙兴华依然淡定地说:“作为代理检察长,我有权直接指挥部署重大案件的检察工作。顾刚同志,我担心你的情绪会影响工作。”
顾刚就像屁股被锥子猛扎了一下,突然站立起来,“我的情绪?我在检察院工作了32年,从来没有因为个人情绪影响任何工作。”
龙兴华知道这是个涉及多个政府职能部门犯罪的窝案,同时了解到顾刚和有关涉案人员关系非同一般。于是说:“顾刚同志,这个案子情况特殊、形势紧急,没有和你事先商量,这是工作需要,大家都必须服从!”
“服从?你放心,我一定服从组织的决定。但是,这不代表我会对你俯首帖耳!”顾刚笑了笑说:“龙代检察长,我顾刚在工作上是个喜欢较真的人,我会誓死维护法律的尊严!特别是在执法程序上。请记住,你千万别犯错!”
3
龙兴华身着便服来到经典花园售楼处,他惊奇地发现昔日拉横幅聚集声讨的业主不见了,完全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他感觉这个现象十分可疑,决定向曾经参与抗议的业主了解情况。于是来到金贵鱼档,档主胡金贵原是沧海市郊区的渔民,现在经营海鲜鱼档,他在经典花园一期买了一套130平方米的复式楼。
胡金贵一边卖鱼一边和龙兴华搭话,“售楼部的头儿说,‘我一口唾沫一颗钉!三个月内房产证一定办下来,办不成给业主退还房款,还赔尝百分之五的滞纳金。’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那就等他们办下来,我们也不闹了。”
“哦,原来是这样。”
“听说开发商手眼通天。” 胡金贵说着给龙兴华递上一支烟,龙兴华摆手以示谢绝。
龙兴华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经典公司在对业主采用了缓兵之计。同时,对于改变经典花园土地使用性质的批文的批复绝对充满信心。于是,立即派孙方到市国土局调阅经典花园土地项目的批文,打他个措手不及。
市国土局办公室主任皮用兵将孙方安排在接待室,递上一杯茶。“你稍等,我这就去办。”
一会儿,皮用兵抱来一大摞的卷宗材料。
孙方快速翻阅卷宗,可是不见所需要调阅的资料,于是再次强调:“我们需要的是15508地块的原始资料。”
皮用兵漫不经心地看着孙方,“这里面没有吗?哦,我再去找找。”
皮用兵显然在故意拖延时间。
皮用兵来到局长办公室,对局长陆达成说:“他只需要调阅15508地块的材料。”
陆达成示意皮用兵出去,皮用兵一出门,陆达成就给沧海市副市长王喜打电话电话,“王市长,检察院的人来了,要查看经典花园的用地材料……”
王喜打断了陆达成的话,“信号不好,听不清楚你说什么。这样吧,今天晚上老地方聊。”
王喜说完立即挂断了电话。陆达成痴痴地看着手机,心里骂道:“真是个老狐狸!”他犹豫不决地,拿起办公台上的电话,拨通了皮用兵的电话,一会儿皮用兵走进了陆达成的办公室。
陆达成说:“检察院的人……”
“还在等,看来不拿出那份材料,他们不会走的。”皮用兵说:“陆局,您看……”
陆达成无奈而又恼怒地说:“给他们吧!”
陆达成心里暗暗叫苦,“程凯旋啊,程凯旋,这回我被你玩死了!”
4
那是一座依山抱海的别墅山庄,陆达成在经典房地产公司董事长程凯旋的陪同下来到了 “望海阁”。落日的余晖在海面上铺下了一张硕大无朋的金色的地毯。
陆达成打了个饱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马爹利的气味。
程凯旋说:“回去喝茶吧!”
陆达成说:“良辰美景留人醉啊!我想看看这黄昏的海景。”
“好好好!你慢慢看。读书人哪,就是多愁善感。”程凯旋说着离去了。
陆达成独自留在“望海阁”凭栏远眺,感慨万千。心想同人不同命哪,这么好的一个地方,为什么不属于我陆达成呢?
胸牌上写着“3号”的服务员小芬,来到陆达成身边。小芬说:“先生,天要黑了,晚风很凉。回屋去吧?”
陆达成做了个深呼吸,一袭幽香沁入心脾。他分不清这香气是来自于庭院里的桂花,还是小芬身上。陆达成痴痴地看着小芬,青春逼人的脸蛋在晚霞的照耀下,十分迷人。他心中顿生一种莫名的涌动,他咽了咽口水,拿着小芬那温软如玉的小手,“谢谢!我该怎么称呼你?”
小芬说:“叫我3号吧。”
“3号?”陆达成问:“那你的真名呢?”
“我叫小芬,芬芳的芬。”小芬说着那被陆达成的大手紧紧捂着的小手轻轻地抽了抽,“回屋去吧,天一黑,潮汐就要来了。夕阳留人醉,熏风催燕归。”
小芬的随意吟诵,让陆达成肃然起敬,“夕阳留人醉,熏风催燕归。”这诗不错,对仗工整、情愫缱绻。这应该不是来自唐诗宋词,是原创的。小姑娘随口而出,真是腹满诗书。
陆达成没有动身,他知道这是个有内涵的姑娘。他分析她将手轻轻地抽了抽的意图,是想抽回去还是想拉他回屋去呢?这种矜持的姑娘就是有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令人掉魂的魅力。他试探性地拉了拉小芬,试图将小芬揽进自己怀里,小芬并没有顺势倚靠过来,而是保持一种既不拒绝也不依从的姿态。
陆达成将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小芬肩上,“你穿得这么少,不冷吗?别着凉了。”陆达成说着将小芬抱在怀里,小芬小鸟依人般地低低地说了一句:“不冷,习惯了。”
小芬的头发撩拨着陆达成的颈脖,仿佛心口上有一根羽毛在撩拨着,痒酥酥的。陆达成琢磨小芬的话“习惯了”,莫非她在这儿工作有较长的一段时间了。“小芬,你在这儿工作多久了?”
小芬说:“半年多了。”
陆达成问:“想家吗?”
小芬笑了笑,“想又怎样?离家这么远。”
陆达成说:“听口音,老家是四川?”
小芬摇了摇头,“重庆的。”
陆达成借机奉承道:“难怪,重庆出美女。你是重庆的美女加才女。”
小芬看了看渐渐晦暗的大海,“回屋去吧?”
陆达成连声说:“好好好。”于是跟着小芬回到了一个宽敞而又温馨的房间。里面有鸳鸯浴池、蒸汽房、贵妃椅、小酒柜……酒柜里摆着轩尼斯、白兰地,一对高脚杯在浅浅的玫瑰红的灯光幻照下,给人一种想入非非的意象;那张大床就像一个拳击比赛的擂台搭在面向大海的落地窗边;香薰灯散发着温馨而又暧昧的亮光,屋子里浪漫的小夜曲低低地回旋、暗香浮动。
小芬领着陆达成走进浴室,“先生,睡衣在这儿,浴巾在那里,浴池里放好了水,蒸汽房的温度你可以自己调节,祝您晚安……”小芬正要退去,陆达成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他认定小芬是个善良、温存而又本分的故娘,应该不是搭在鱼钩上用来钓鱼的“诱饵”。于是说:“今晚,你就别走了,陪着我……”
陆达成说着将小芬抱住顺手按下了电灯开关,屋子里一片昏暗,只有地脚灯散发着微弱的鹅黄色的光晕。
小芬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就是一杯好酒,我愿意一醉方休!” 陆达成说着将一张大嘴盖住了小芬那吹气若兰小嘴。
小芬把嘴挣脱出来说:“这样不好!经理知道要扣我工资的……”
陆达成说:“经理算什么,我可是你们老板的贵客,天塌下来,我来扛着!”陆达成大概发现自己的行为过于鲁莽,变歉意地说:“小芬,不好意思,我在你面前失态了……”
“别这么说。人生苦短,春光不常。”小芬温柔地自言自语,“我理解。”
陆达成听小芬这么一说,心中的石头落地了,把小芬抱起来走向浴池……
次日,陆达成回到办公室,后面跟着王欢。
陆达成刚坐下,王欢就趴在办工作上,凑近陆达成低声私语:“陆局,那份改为住宅用地的批文办好了吗?”
陆达成说:“这事不好办,省里不批?”
王欢说:“省里不批?我的司机给你的箱子,收到了吧?”
陆达成一听,脸色大变。怔怔地看着王欢没有说话。王欢见陆达成表现得如此紧张,心中暗喜。他点着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把脸撇向一边,吐出长长的烟雾,“老板说,这事儿无论如何得办下来!”
陆达成半开玩笑地说:“那得大出血!否则,就是把我杀了,也办不下来。”
王欢说:“哦对了,这还有个东西是给你的。”
王欢说着从包里掏出个信封,摆在陆达成面前。陆达成正想问“这是什么”,王欢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陆达成面对信封,心中油然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阴云。他战战兢兢地从信封里拿出一张光碟,警觉地看了看门口是否有人,他起身将办公室的门反锁上,将光碟放进电脑的碟仓里,显示器立即现出一丝不挂的陆达成抱着赤裸的小芬从浴室来到一张大床边,陆达成将小芬放在床上进行云雨之欢……这高清画面使陆达成顿时眼前一黑,浑身冒着冷汗,似乎感觉天就要塌下来了。他定了定神又将画面快进到后面,显示陆达成和小芬熟睡的情景,除了陆达成偶尔翻身,将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搭在小芬的酥胸上之外,大部分是静态的画面。
陆达成感觉末日已经来临,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犹如汹涌的潮水向他袭来。
5
顾刚对于龙兴华这次分工将他晾在专案组之外十分不满,心里想这明摆着是在排挤我、孤立我,让我坐冷板凳!
他第一次走进经典集团的会所,一位服务生将他领进门。他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一切。突然,一个似曾相似的场景将他吸引住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边有一棵柱子……这个场景和举报材料中光碟里记录的交接钱箱子的场景一模一样。他驻足认真地看了看,服务生也跟着看了看了,“您是要上洗手间?”
顾刚笑了笑说:“哦,不。”
服务生继续领着顾刚往里走,来到一个大包房前,敲了敲门再将门推开。空荡荡的包房里只坐着沧海市委副书记王喜一个人,见顾刚进来立即起身,“哎呀,老同学,好久不见,请进,请进!”
顾刚坐下,服务生斟上酒就推出并将门带上。
王喜说:“近来可好?”
顾刚笑了笑,“不好也不坏。”
王喜举起酒杯和顾刚碰了碰,“哎呀,你就别给我打马虎眼了,有痛说痛,有痒说痒。”
顾刚心想,老同学面前是应该有话直说,“不瞒你说,干得不开心!”
王喜说:“那个代理检察长龙兴华,提拔的真快啊!”
顾刚苦笑着说:“人家是法学硕士、在读博士,我一个大专哪能比啊?”
王喜一脸正色,“哪能只看文凭?你三十多年的工作资历,这不重要吗?检察长,看的是经验,要的是能服众,比的是能力。就凭他写过几篇文章,拿过几个奖就能当好检察长,我看不一定!”
“你可别小看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冲我来了!”顾刚一五一十将心中的苦水倒给了王喜。
王喜最后安慰顾刚,“你别急,他现在只是一个代理检察长。正式任命还要等人大通过。也有省、市的代理检察长在人大投票中被否决。”王喜顿了顿话锋一转, “我听说国土局的陆达成,被龙兴华盯上了?”
“这种事龙兴华哪会让我知道?哎,陆达成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喜说:“我就分管这一块啊,能跟我没关系吗?”
顾刚半开玩笑地说:“他要是涉嫌贪污贿赂,是不是跟你也有关系啊?”
王喜面现尴尬:“哪能啊?你看你看,你们搞法律的就是危险,上半句话还说得好好的,下半句话就下个套,把人装进去。”
孙方回到检察院向龙兴华汇报情况,孙方将15508地块的土地使用性质改为住宅用地文件递给龙兴华,“就在昨天下午,市国土局给经典房地产公司颁发了改变土地使用性质的通知书,原15508地块,已经改为住宅用地。这是陆达成的签字。”
龙兴华拍案而起,“简直无法无天!擅自改变土地使用性质。陆达成收受的资金来源查到了吗?”
“查到了,”孙方说着将几张银行流水记录递给龙兴华,“这些资金,都是从经典公司董事长程凯旋的私人账户上提取的现金。”
龙兴华说:“好,立即传讯陆达成!”
陆达成被传讯到市检察院接受调查,审讯室里的电视荧屏上播放着陆达成去某高级会所提取钱箱子的视频。
孙方用遥控器将画面定格在陆达成的脸上。
陆达成内心十分紧张,但故意表现得淡定,“这,这不是我,这真不是我!这是有人扮演我,栽赃陷害我!”
陆达成心中暗暗叫苦,知道自己罪责难逃。这时他深深地懊悔,为什么当初不约定在一个没有视频监控的地方交接呢?或者找个替身去帮我拎这箱子多好啊!这个鸟时代你想保留点儿有隐私都难,所有人都生活在一张大网里,一举一动都逃不掉这“天眼”。陆达成越想越懊悔,越想越恐惧。他甚至后悔自己,不应该自投罗网在程凯旋的别墅里和小芬共度春宵,他认为这是他走上不归路的第一道门槛……
顾刚走进龙兴华办公室,一脸正色地对龙兴华说:“龙检,你传讯陆达成,我要提醒你,传讯时间不能超过12小时!”
龙兴华说:“提醒得好,我们必须依法办案!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顾刚说着转身要走,龙兴华立即把他叫住,“等一下。”龙兴华来到顾刚跟前,“传讯陆达成,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刚一时语塞,“我……”
龙兴华追问:“你既不是主侦检察官,也不是专案组成员,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刚说:“我是听梁秘书说的。”
龙兴华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拨,“你叫梁秘书到我办公室来,把纪检组的老魏也叫来。”
顾刚突然表现得很紧张,“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龙兴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你忘了吗?昨天你还特别提醒我,你是个在工作上十分较真的人,会誓死维护法律尊严,特别是法律程序。你这不是喊口号吧?”
顾刚十分尴尬,语无伦次,“我……”
这时,检察院梁秘书和老魏走进了龙兴华办公室。
顾刚颓丧地说:“龙检察长,刚才你批评得对。我打听了不该打听的事,而梁秘书说了不该说的事,我接受组织处理。”
顾刚说完走出了办公室,心里忖想:龙兴华这个人不可小视。
龙兴华看了梁秘书一眼,梁秘书被吓得脸色煞白。
龙兴华说:“梁秘书,我们传讯陆达成,顾检怎么知道的?”
梁秘书支支吾吾地说:“是,是我告诉他的……”
老魏说:“梁小明同志,请跟我来。”
老魏说着带着梁秘书出了门。
这时,龙兴华接到了孙方打来的电话,孙方说陆达成愿意如实交代情况,但有个条件,在他交代情况之前必须和龙兴华见一面。
龙兴华来到审讯室,与陆达成对面而坐,“你考虑好了?别急着,慢慢说?”
陆达成心想,说:“没错,这视频里就是我,我向经典房地产公司,索要了两百万好处费,我答应给他们把事儿办了,也就是把园区商业配套用地,改成了住宅用地。就这些,我说完了。”
龙兴华说:“你好好回忆一下,你是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通过什么方式联系谁、索要了多少好处费、怎么收取的、现在这些资金在哪里?每一个细节都必须详细交代。”
对于该不该如实招来,陆达成心里没准,突然想起一句俗语:“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他决定避重就轻,尽量少说或者不说。祸从口出,言多必失。
陆达成说,半年前,他得知经典房地产公司擅自改变土地使用性质,将园区商业配套用地盖起了住宅楼进行销售。便通知经典公司负责人来国土局接受处罚。该公司总经理王欢来到陆达成办公室求情,陆达成义正辞严地说,不但要对经典公司重罚,还要把现有的建筑物全部拆除。最后,王欢和陆达成达成交易,只要经典公司给陆达成200万元现金,陆达成就负责向省国土局递交《申请改变土地性质报告》,并确保批复下来。
陆达成在自己的供述中始终隐瞒三个事实,一是过去和王欢相识,因为王欢是沧海市副市长王喜的弟弟,他当然不敢得罪王喜;二是他和小芬在程凯旋的别墅里同床共枕的事实,这是导致他铤而走险的直接原因,但是他不敢说出来,因为这将无法面对妻儿老小;三是不敢供出行贿人和上级受贿人的姓名。
龙兴华说:“你不要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可以随意编故事。”
陆达成想,你们什么都知道,还用得着让我说?这种套路太弱智了,只能蒙小学生。“龙检,我已经全部交代了,我说的都是事实。”陆达成说:“只收过这两百万。”
龙兴华拿出一张照片,摆在陆达成面前,“你以前不认识王欢?几年前你都和他合影了。”
陆达成支支吾吾地说:“哦,对不起,我忘了,现在脑子一团糟。”
龙兴华说:“半年前,你就收受了经典公司两百万,为什么昨天才将住宅用地批文发给经典公司呢?”
陆达成正想将经典公司使用美人计要挟逼迫他的真相说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陆达成说:“其实,我是故意拖他们,希望能从中再捞点好处。”
龙兴华见陆达成闪烁其词,知道里面一定有隐情。
孙方将省国土局对《申请改变土地性质报告》批示同意的文件复印件摆在陆达成面前,“你签字的日期是3月15日。”
陆达成装作想起来了,“哦,对了,我告诉他,省局批准是有难度的,如果要我帮忙就得花钱,于是,我向他索贿。”
龙兴华将一张银行流水记录摆在陆达成面前,“经典房地产公司给你贿赂的两百万早在3月10号就已进入了你个人账户,你如何解释?”
陆达成一看情况不妙,行贿者王欢已被牵连,连连辩解:“不,不是3月10号,是4月20号。你们的那段视频就是4月20号拍的。”
孙方举起电视遥控器再一次播放那段视频,“你看清楚点!”
视频画面里拎皮箱的男人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本日历。一放大清晰地显示“3月10日”。
此刻,陆达成瞠目结舌、双手发抖,情绪开始失控,大喊:“这视频里不是我,是有人扮演我,陷害我。”
龙兴华说:“事实面前,抵赖是无济于事的,你只有如实地交待情况,争取宽大处理!”
陆达成继续叫嚣:“我冤枉,我被人陷害,我冤枉……”他一边喊着,一边哭嚎着拍打着自己的脑袋,继而瘫坐在地上,双脚乱蹬。
龙兴华见陆达成耍无赖,便命令道:“把他押下去!”
孙方和邓伟将陆达成从地上拽起来,押到一间询问室。
陆达成依然絮叨着:“我冤枉,有人扮演我,我被人陷害,我冤枉……”
邓伟给陆达成倒了一杯水,陆达成愤怒地朝水杯瞅了一眼,把脸撇过去,没有喝水,依然气咻咻的样子。
邓伟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是五点半,便贴着孙方的耳朵说:“12小时到了,龙检特别叮嘱时间一到立即放人。我们不能知法犯法。”
孙方说:“哦,昨天下午五点半进来的,好吧,放人。”
孙方和邓伟送陆达成走出询问室,走到检察院大门口,孙方对陆达成说:“你回去吧。”
陆达成狠狠地瞪了孙方一眼,转身就走。
顾刚站在不远的地方,目睹着陆达成离去的背影。
送走陆达成,孙方和邓伟回到龙兴华办公室。
龙兴华问孙方:“视频里拎钱箱子的那个男子找到了吗?”
孙方告诉龙兴华,拎钱箱子的男子身份已经查明,他是经典公司的司机,名叫唐波,其父母和妻子都说他已经失踪三个月了;公司里的人说他无故旷工,三个月前就把他解聘了,现下落不明。”
龙兴华心想拎钱箱子的男子一定是被经典公司藏匿起来了。突然,龙兴华似乎想起什么,“派人跟踪陆达成了吗?”
孙方和邓伟不约而同地摇头说“没有”。
“不好了!”龙兴华说:“赶快,派人跟踪陆达成,密切注视他的一举一动。快快快!”
6
陆达成坠楼之后,省检察院调查组就陆达成之死对龙兴华展开调查,上级不再让龙兴华担任一号大案专案组组长。
龙兴华向省检察院调查组的同志汇报询问陆达成的详细经过之后,已是夜阑人静了。他回到家门口,正要用钥匙开门,就听到屋里有哭泣声。他推开门拉亮灯,便见妻子肖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泣。龙兴华感到十分歉疚,他来到妻子身边,正要安慰妻子,小卧室里传出女儿小雪呼唤“妈妈”的声音,接着小雪来到肖倩身边。
肖倩立即擦了擦眼泪将小雪揽进怀里。
肖倩问:“宝贝,你怎么不睡呢?”
小雪认真地看着母亲,“妈妈,我听到你哭,你为什么哭啊?”
肖倩尽力哄着小雪:“妈妈没哭,妈妈眼睛不舒服,就流泪了!”
小雪对龙兴华说:“爸爸,我刚才听见妈妈哭了。”
龙兴华只能跟着肖倩继续哄小雪,“哦,是吗?你妈妈眼睛不舒服?她一般不哭的,她很坚强。”
龙兴华说着抱着小雪走进小卧室,“宝贝,睡吧,睡吧!”
小雪却一直看着龙兴华。
肖倩说:“宝贝,睡吧,怎么不睡呢?”
小雪突然哭起来了:“他们说爸爸杀人了!”
肖倩立即将小雪抱起来,轻轻抚摸着小雪,“谁说你爸爸杀人了?他们胡说!小雪乖,小雪睡觉……”
小雪哽咽地说:“今天早晨,我去幼儿园,陆涛哭了,同学们都说陆涛的爸爸死了。是我爸爸害死的……”小雪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肖倩说:“宝贝,他都是胡说的,爸爸是好人,爸爸不会害人。你睡吧,睡吧……”
小倩抱着小雪躺在床上,让小雪依偎在怀里,哄着她睡觉……
龙兴华回到客厅,熄灭等枯坐在沙发上。墙上石英钟的秒针发出均匀的嘀嘀声,龙兴华此刻心里五味杂陈,他感到十分难过,想不到因为自己的工作导致对孩子幼小的心灵遭受创伤;受到陆达成家人的误解和怨怼;导致社会舆论不公正的猜测和臆想……他决定对陆达成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
这一夜,龙兴华耿耿难眠。
次日,龙兴华回到办公室。孙方进来向龙兴华汇报案情进展。
孙方说:“龙检,我已经调查到送手机给陆达成的姑娘,就是住在滨海路的一个女大学生,名叫郝芳。她说给她手机的那个人是一个戴墨镜的年轻男子。现在警方正在排查。”
“戴墨镜的年轻男子人?”龙兴华沉吟了片刻问道:“孙方,我问你一个问题,别问为什么。”
孙方突然一脸正色:“好的,请说吧。”
龙兴华说:“一旦发生意想不到的情况,你能坚持把这个案子查清楚吗?”
孙方:“能!龙检……”
“说过别问为什么。”龙兴华说:“我只想知道你作为一个检察官,心中是否有职业理想。”
孙方眼睛有些湿润了,感动地说:“龙检,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会把这个案子查明白!捍卫社会的公平公正……
这时,顾刚阴着脸走进了龙兴华的办公室。
孙方见状主动出去了。
顾刚走到龙兴华的办公桌前,将一个卷宗袋往桌上一甩,说:“有人举报你,经典花园门口抗议的业主里面,有一个是你的亲戚!”
龙兴华一听感到震惊,“老顾,你说什么?我的亲戚?”
“我说你为什么非得亲手抓这个案子,原来你的亲戚也买了经典花园的房子……”
龙兴华打断顾刚的话:“老顾,我们要用事实说话,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顾刚冷笑了一声说:“龙检察长,我还是那句话,我在工作上十分较真,会誓死维护法律尊严的!”
顾刚说完严厉地瞪了龙兴华一眼,拿起桌上的卷宗扬长而去。
内心深处一贯十分要强的龙兴华此刻像被施了定身术,呆呆地看着顾刚离去的背影。
龙兴华心里盘算着,看顾刚那气势不可能空穴来风。可是,我们家的亲戚谁在经典花园买了房呢?
龙兴华立即拿起电话,急匆匆地给母亲打电话,要求母亲了解到底是哪个亲戚在沧海买了房子。母亲回复龙兴华说现在还不知道,她会尽快打听情况再告诉他。
接着,龙兴华又给妻子肖倩打电话,可是电话没人接。他又给肖倩工作的国土资源管理所档案科打电话,接电话的人说肖倩不在,至于去哪里了,对方支支吾吾、闪烁其词。这使龙兴华顿时产生一种不详的预感。
龙兴华立即赶到国土资源管理所却不见肖倩的影子,有人提醒龙兴华去食堂看看。龙兴华想这都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了,她怎么这么晚吃午饭?
龙兴华于是来到国土局机关食堂,一进门便听见“咣”的一声响,一位穿着炊事员制服的女子抱着一大叠盘子,脚下打滑摔倒在地上,盘子碎了一地。
龙兴华立即快步上前,将摔在地上的女子扶起,“起来起来!没事吧?”
摔倒的就是肖倩,肖倩一听声音感觉怎么这么耳熟,回过头来看了看龙兴华,气愤地说:“我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了!”龙兴华扶肖倩起来,肖倩甩开龙兴华的手,忍着疼痛站起来。
龙兴华感到十分愕然,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带着白帽子、围着蓝围裙的肖倩,立时眼里盈着泪水,“你,你怎么……”
肖倩从龙兴华身边走过,“站开点,别影响我工作!”肖倩一瘸一拐地走到角落里拿起扫把和灰斗,慢慢地扫起地上的陶瓷碎片,每动一下她都双眉紧蹙,脸上写满痛苦。
龙兴华见此情景心都碎了,他含着眼泪接过肖倩的扫把,“你坐着歇歇……”
肖倩不松手,继续扫着,“有什么事快说!”
龙兴华难过地问:“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来这儿……”
肖倩愤懑地说:“这不也是国土局的工作吗?哪有你做检察长那么高大上!”
“不对,这分明是打击报复……”
没等龙兴华说完,肖倩说:“没事你回去吧?我扫干净了就可以下班了。”
“我找你们领导去,简直是欺人太甚!”龙兴华气愤地说着转身要出去。
肖倩立即拦住,“站住!你找人家干嘛!这是局里正常的工作调度,你做你的检察长,别管我。”
龙兴华气愤地说:“正常调度?你一个大学毕业的干得好好的资料管理员,现在成了个炊事员,这还有公平公正可言吗?我找你们领导去”
“你不能去!你是检察长,别人会以为你是以权谋私、仗势压人!”
“好好好,我不去。可是,你这样真让我心疼……”
“别说这些了,”肖倩说:“找我有什么事?”
龙兴华说:“我就想问你,家里有没有亲戚在沧海买了房子?”
肖倩一听,感到有些不对劲,“没有,怎么了?”
龙兴华说:“没有就好,你忙吧,我走了。”
肖倩心想龙兴华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过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来单位找过我,今天这么风风火火来找我,一定有事。于是追上去拦住龙兴华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告诉我。”
龙兴华双手抚着肖倩的双肩,轻轻拍了拍,“放心,真没事。你忙去,让你受委屈了。”
肖倩沮丧地说:“这检察长,能不能不当了?”
“检察长我可以不当,但是这个社会总得有人维护公平正义吧。”龙兴华顿了顿,“再说,当初你不就是看着我这点进取心,我们才走到一起的吗?”
“维护公平正义,以牺牲家庭的幸福为代价,这样值吗?”
“对不起,这不是我的意愿。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
龙兴华说着走出了食堂。
肖倩含着泪目送着龙兴华走远,继而小心翼翼地清扫地上的碎瓷片。
龙兴华回到市检察院门口,远远看见自己的母亲和一位年轻人正向检察院门走来。龙兴华急忙跑到母亲跟前,拉着母亲的手,“妈——您怎么来啦?”
龙兴华的母亲见儿子突然出现在眼前,激动不已:“儿呀——,娘给你打听到了……”老人家说着突然晕倒在地。
龙兴华立即抱住母亲:“妈,妈——您醒醒,醒醒啊……”
龙兴华立即将母亲抱上车送到医救治。
龙兴华深情地看着昏睡之中的母亲,输液管的药液一滴滴地滴落下来,流进母亲的血管之中……
护送龙母来沧海的年轻人是龙兴华老家的村支书,他告诉龙兴华,当龙母接到儿子电话问是否有亲戚在沧海买了房子,老人家就马不停蹄地向所有的亲戚、宗族打听,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直到晚上才打听到同村的一个年轻人龙浩子,做水产生意赚了些钱,在经典花园买了一套房子。
村支书说:“昨天晚上,你娘找到我,一定要我开个证明,证明你家和浩子家是什么关系,我就陪她去找了派出所所长,所长连夜查档案,至少可以证明你爹和浩子他爹三代之内都没有直系血缘关系。哎,我们这个小村庄,往上十代八代都是一家人呢?”村支书说着拿出一份证明交给龙兴华,“你看这证明,有用吗?”
龙兴华看了看证明,“辛苦了!感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村支书憨厚地笑了笑说:“你娘辛苦,连夜坐火车来找你,非得要赶夜车,说怕你着急。老人家夜里一个人进城我不放心,我就送她过来。”
就在龙兴华和村支书交谈的时候,顾刚在病房的窗外偷听,他开始认识到在这件事上自己误会了龙兴华。
7
龙兴华待母亲病情有了好转,他去省检察院向杜磊检察长汇报工作,首先他对未派人护送陆达成,而导致陆达成跳楼事件的发生做了诚恳的自我检讨。
其实,杜磊对事件的真相早有所知,陆达成跳楼事件发生后,省检察院调查组就已经介入调查,他对调查结果了如指掌。
但是,杜磊依然批评龙兴华说:“你这么一个有丰富的办案经验的检察官,发生这样的失误是不应该的。”
“是的,我也在深刻地反思自己。”龙兴华说:“杜检,我想辞去代理检察长的职务。”
杜磊说:“这个案子错综复杂,牵涉面很广,一定要坚持到底。在这节骨眼上你提出辞职,那正是好中了对手的计。”
龙兴华低声对杜磊说:“杜检察长,我想来个将计就计。”
龙兴华说着和杜磊窃窃私语了一番之后,便告辞了。
龙兴华回到检察院,在案情工作会议上,他向专案组成员说:“我的一个亲戚在经典花园买了房子,还参加了业主集体抗议。根据条例,我应当避嫌,不再担任陆达成案专案组组长,由顾刚副检察长担任,他全权负责这个案子的调查工作。”
顾刚心想龙兴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那个买房子的明明和你八竿子打不着边,只是同村共姓而已,怎么就打退堂鼓了呢?既然你把这个烂摊子推给我了,我必须迎难而上,让你看看我顾某人的能耐。
于是,顾刚突然站起说:“好,我服从安排,专案组成员全部去805集合。”顾刚说着走出门,专案组的成员纷纷跟着走出了会议室。
只有孙方没有走,他来到龙兴华跟前:“龙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退出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龙兴说华:“你答应过我,无论出现什么意外、发生任何情况你都会忠于职守,坚持到底!现在你动摇了?”
“没有动摇。”孙方说:“只是觉得您退出专案组,感到有些突然……”
龙兴华拍了拍孙方的肩膀:“快去开会吧,你是专案组副组长!”
8
副市长王喜和经典公司的董事长程凯旋、总经理王欢以及规划局李局长,招标办何主任,建设局吴局长聚集在某高级会所。大家围坐在一张大圆桌上,大抵因为陆达成的坠楼,大家脸上都写满沉重。
何主任端起酒杯庄严地说:“达成为了我们牺牲了,我提议,这第一杯酒,敬达成!”
大家纷纷起身举杯,:“敬达成!敬达成……”
各自将酒杯里的酒洒在地上以祭奠陆达成。
王欢一直认为陆达成的死和龙兴华有着直接的关系,于是对王喜说:“哥,这个龙兴华死死咬着我们公司不放,你看怎么办?”
王喜轻蔑地一笑说:“放心!龙兴华折腾不了几天了!再说,达成已经把事情全揽下了,没什么好怕的。但是,这笔账,要算在龙兴华身上!”
“找几个弟兄把他给废了。”王欢说着眼里闪着阴毒的光。
何主任说:“用不着,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李局长说:“龙兴华现在还是代理检察长啊!,他不下来,我们就没有好日子过。”
接下来,大家开始讨论即将举行的重点工程招投标的问题。他们已经将围标的公司找好了,就等着开标。只怕在开标之前或之后,龙兴华介入调查,坏了大家的美事。
王喜信心十足地说:“没问题,放心好了!,龙兴华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威胁不到我们。我的老同学顾刚,就要接替他的位子了。”
程凯旋说:“那太好了!”
大家纷纷说“太好了”。
王欢举起杯:“大家干杯!祝大家好运!”
大家都杯底朝天一饮而尽。
这时,王喜的手机突然乡了起来,王喜接听电话,脸上立即充满笑意,“好好好!太好了!龙兴华早该滚蛋了!好了,知道了。”
这个电话是市检察院梁秘书打给王喜的。王喜接完电话乐不可支而又郑重其事地告诉大家:“龙兴华,已经退出陆达成案专案组了。由顾刚副检察长接手。”
大家纷纷叫好,有的拍手称快。
9
龙兴华把母亲从医院接到家里调养,星期天他在家里陪伴母亲,亲自下厨给母亲包饺子。龙兴华心想母亲把我养这么大了,还真是难得吃我做的饭。他端着和好的鸡蛋韭菜馅给母亲看,“妈,我知道您最爱吃鸡蛋韭菜饺子。看看这馅怎样?”
龙母闻了闻,“嗯——很好!再加点香油吧。”
正在玩积木的小雪说:“我也要闻。”
龙兴华说:“好好好,小雪闻闻,香不香?”
“香,好香好香哦!”
龙兴华的母亲将孙女儿揽进怀里。
龙兴华一边和面一边和母亲聊天。
肖倩将熬好的药汤端到龙母跟前,一边用调羹摇匀吹凉,一边说:“妈,药好了,喝吧。”
肖倩说着把小雪从龙母怀里拉开,“宝贝,奶奶喝药,你一边玩去。”
龙兴华深情地看着母亲,发现母亲的鬓发白了许多,明显变老了。他说:“妈,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您有心脏病,你看这次多危险!以后千万不能这样。”
肖倩见龙兴华用责备的口吻对母亲说话,感觉不舒服,明摆着母亲这是为了龙兴华才这么操劳的。于是对龙兴华说:“你就别说妈了,不都是为了你?打听亲戚买房的事,还非急着要听回话。妈能不着急吗?”
龙兴华的母亲说:“小华,你媳妇儿说得对。你平时忙得都没空给我打电话,这回打电话一定是急事、大事,我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龙兴华这时感觉自己真对不起母亲和家人,因为自己的工作原因给她们带来麻烦和忧虑,想着想着眼睑湿润了。
龙母对肖倩说:“小倩,兴华让你受委屈了,你多担待点。”
“妈,您别这么说,我都好好的,都习惯了。我就是不明白,兴华他为什么非要干这行。”
“有些事,你不知道。”龙母长长吁了口气说:“兴华他爹是在一次煤矿重大事故中去世的。上面追查事故责任,抓了十几个失职的贪官,这些贪官让兴华他爹三十九岁就去世了!”龙母说着伤心地抽泣,“那年,兴华才十一岁,自打他爹去世那年那时起,他就决心做一个检察官……”
肖倩安慰道:“妈,别难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别难过。”
10
王喜、程凯旋、王欢,以及沧海市规划局、招标办、建设局的负责人在经典集团私人会所露天酒吧聚会,密谋沧海市重点工程项目招投标黑箱操作事宜。
王喜一直坚信“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情谊。”大家就像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为什么聚在一起?归根到底就是为了利益。于是说:“我们把招标的时间和地点定下来,最重要的是把标的的数字搞清楚。亲兄弟明算账。”
何主任插话道:“我补充一下,数字,包括底价、围标价、成本价、成交价都定下来。免得今后有分歧。”
程凯旋说:“我就担心龙兴华盯上咱们这事,因为他现在当着代理检察长。”
王喜说:“放心,他蹦哒不了几天了。”
王欢说:“一切都安排妥了!好戏在后头!”
王喜无时不在担心一旦东窗事发前途尽毁,于是再次强调:“我再提醒大家,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王喜说着盯了王欢一眼,心想,王欢啊王欢,上一次就是因为你们地产公司走漏风声,使得业主抗议,群众举报,导致一系列的严重后果。这种情况再也不能发生了!
次日,王喜约老同学顾刚打高尔夫,纯净的阳光照着一碧如洗的草地,王喜和顾刚拿着球杆在草地上边走边聊,远远的两个漂亮的女球童背着球囊走过去。
顾刚说:“听说你现在在忙着咱们沧海市重大项目的招投标工作?”
王喜说:“是呀,这可是咱们沧海市的民生工程啊!”
“招标会什么时候开?”
“这个月五号,大师说五号这天,是个黄道吉日。”
“五号,这没几天了,时间来得及吗?”
王喜说:“我们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我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检察院梁秘书向王喜告密说顾刚和龙兴华之间关系紧张,龙兴华怀疑顾刚是检察院内部的奸细。
王喜说:“老同学,听说龙兴华向你开炮了?”
顾刚问:“开炮?你怎么知道?”
王喜大笑:“这市里的事,哪有我王喜不知道的?龙兴华都怀疑你是检察院的奸细了。”
顾刚笑了笑,没有吱声,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在想,龙兴华退出陆达成案专案组,是他自愿的。为什么要在背地里搞阴谋诡计,把我妖魔化呢?
顾刚回到检察院正是下班时间,龙兴华和年轻的检察官们在训练场上打篮球。
顾刚手拿大喇叭气冲冲地走进球场,用喇叭大声喊道:“大家别打了,别打了,回去,回去!快,都回去……”
大家都停止了运动不解地看着顾刚。
龙兴华感到莫名其妙,“老顾,老顾,什么事呀……”
顾刚狠狠地瞪了龙兴华一眼,继续对大家喊话:“别打了,回去吧!别打了,都散了,回去!都回去……”
龙兴华来到顾刚跟前急切地问道:“老顾,出什么事了?老顾!”
顾刚不理他,依然喝令:“龙检察长留下,其他人回去,回去,都给我回去!”
龙兴华忍无可忍地说:“老顾!你到底要干什么!?”
顾刚冷笑了一声说:“我要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没日没夜地查案,累死累活,你在干什么?背地里捣鬼!你居然怀疑我是奸细!你有什么证据?今天当着大伙儿的面说清楚。为什么要整我?!为什么?!”
龙兴华顿生一种被误会的委屈感,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于是气愤地说:“老顾!你还懂不懂纪律?!我提醒你,说话要注意场合!”
顾刚怒斥道:“搞阴谋诡计的人还配讲场合?!少来这套!”
龙兴华感觉顾刚对他的误会太深了,里面一定有隐情,否则,顾刚的语气不至于这么决绝。于是用缓和的语气说:“老顾!如果你觉得我有问题,你可以去告我;如果你觉得组织上的决定有问题,你可以向更高一级组织去反映。但是我提醒你,你是一名共产党员,你应该有最起码的组织纪律性。希望你冷静点!否则,你再这样下去,一定会犯错误的!”
11
王喜和王欢兄弟俩在经典集团会所的后花园散步,王喜突然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接听,突然眉开眼笑地说:“太好了,太好了,检察院乱成一锅粥了。呵呵呵!正好我们开招投标会,通知下去,五号,对对对!就这么定了。”
王喜心想,检察院闹得越乱越好,免得龙兴华虎视眈眈盯着我们的招投标会。他笑了笑对王欢说:“现在,检察院闹起来了,我的老同学终于向龙兴华开火了。”
王欢说:“哥,我们也该趁热打铁了吧?”
王喜点点头:“我看,是时候了。”
龙兴华的女儿小雪生日那天,龙兴华夫妻俩带着女儿来到儿童公园放风筝,龙兴华拉着风筝线,蝴蝶风筝在空中扶摇直上越飞越高,一家三口仰望风筝,快乐地奔跑着、嬉戏着,乐也融融。
一番尽兴之后,三人来到一棵大树下休息,树荫下铺着布毯,摆着水和零食,小雪喝着水,吃着零食。
龙兴华忽然想起自己的手机丢在车上了,于是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就在龙兴华从车上拿了手机往回走的时候,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抱着一盒蛋糕走到大树下,递给肖倩,说是一位名叫龙兴华的先生给她订的蛋糕。
肖倩没多想就接收了。她将蛋糕放在布毯上,打开盖子,小雪看见蛋糕十分高兴,惊喜地说:“哇,好漂亮的蛋糕!”
肖倩笑了笑,心想龙兴华真是个有心人,还给孩子生日定了蛋糕。
龙兴华远远看见陌生的年轻人将蛋糕递给肖倩,他就感觉不对劲,怎么会有人把蛋糕送到这公园来?他怀疑蛋糕里极可能藏有定时炸弹,于是疯狂地奔跑过去。
可是,肖倩正拿着蛋糕刀要切蛋糕。
龙兴华大喊一声:“助手——危险!”
听见龙兴华的叫唤,肖倩手里的刀子立即停住了。
肖倩和小雪都被惊呆了,不约而同地看着疯跑而来的龙兴华。
龙兴华跑到大树下,端起蛋糕就向旁边的草地上狂奔,一边跑一边喊:“赶快趴下,有炸弹!”
龙兴华使劲地将蛋糕扔得远远的,迅速匍匐在地。蛋糕一着地,“轰”一声巨响,蛋糕里的炸弹爆炸了……
这时龙兴华的手机突然响了,龙兴华抖了抖身上的尘土,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接通电话:“喂——”
对方传来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龙兴华,如果我提前引爆,你们一家全报销!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对方说完挂断了电话,龙兴华感到十分震惊,深切体会到了斗争的残酷性与复杂性。他感觉有一个强大的黑恶势力正在他逼近。
12
市政府会议中心正在召开沧海市重点工程项目招投标大会,主席台上坐着一排衣着光鲜的领导,他们是沧海市副市长王喜、市规划局李局长、招标办何主任、建设局吴局长。台下最前排坐着经典公司的董事长程凯旋、总经理王欢,以及一些企业代表,媒体记者。
王喜在台上振振有词:“……在过去的一年里,我市有效地应对了错综复杂的国内外经济发展形势,坚持稳中求进,统筹增长。新的一年,我市将秉承文化兴市、金融强市,进一步完善交通枢纽工程规划,兴建一批利国利民的关键工程。在此,我预祝沧海市重点工程项目招投标大会圆满成功!”
王喜话音未落,台下响起了骤雨般的掌声。
顾刚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走进了会场,快到主席台边时,王喜看到了顾刚。王喜补充道:“同志们,我市检察院顾刚副检察长也来到了招投标会议现场,请用掌声欢迎他来为我们保驾护航!”
面对掌声,顾刚向大家点头致意并绕到主席台的一角,向王喜招了招手。这时,王喜正好发言完毕,他来到台角与顾刚握手,可是顾刚没有和他握手,这使王喜心里感到不爽。王喜想,这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至少在我面前,你还没有这样过。难道是没有注意?
顾刚说:“我找你有点事,到休息室说吧?”
王喜心头掠过一丝阴云,有话就说,干嘛要到休息室去说?王喜牵强地应和道:“哦,好吧。”他边走,心里就边念叨,老同学,到底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顾刚和王喜走进休息室,就看见几名检察官站在里面,龙兴华面朝窗外,待王喜走进休息室,他转过身来,王喜一看是龙兴华突然脸色大变。
王喜明显感觉到了情况不妙,印证了刚才顾刚不和他握手这一细节的微妙性。但他依然问顾刚:“他怎么在这儿?”见顾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报以冷笑,王喜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里,转身就要往外走,可是两名检警拦在他前面。
王喜此刻感到十分震惊,哆嗦着说:“老顾,这、这是怎么回事?”
顾刚说:“王副市长,你被拘留了!”
王喜色厉内荏地质问道:“凭什么拘留我!”
龙兴华说:“就凭这个——”
龙兴华说着挥了挥手,检警将门打开,孙方推着一辆轮椅进来,轮椅上坐着陆达成。
王喜一见陆达成,大惊失色,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嗯?你怎么没死?!”
围着护颈一脸病容的陆达成轻蔑而仇恨地看了王喜一眼,“你太希望我死了吧?我命大,被树挡了一下,没摔死。”
王喜立刻舌头僵硬了,“你、你……”
王喜似乎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恐惧与窘态,他脑门上迅速冒出细密的汗珠,顿觉视界恍惚。
陆达成继续梗着脖子艰难地说:“你还记得你派人给我的那部手机吗?那是一部再简单不过的老人手机,没有录音功能,也留不住证据,你当时一定会想,即便是神仙也没法追查到你。可是这部手机却有免提功能;而我的手机却有录音功能。当我第二遍回拨给你的时候,我按下了我手机的录音键——你说‘你放心,你的家人我都会照顾好的……’。”
龙兴华说:“要不要把录音放给你听听?”
王喜恼羞成怒地说:“不用了。”
顾刚拿出一张白纸,“这上面写着沧海大桥八五四二标段招标后,你们分赃的比例。”
王喜一看这张纸,大为震惊,“原来是你拿走了字条?你,你这这个卑鄙小人!恩将仇报!”
顾刚笑了笑,“检察官办案,可不能没有证据啊!”
王喜突然恼羞成怒,“呸——算我瞎了眼!我是真心想让你当上检察长的,没想到你暗暗搜集我的材料……”
顾刚说:“那天在高尔夫球场上,你的手机响了,你伸手从裤袋里掏手机接电话,这张纸条也跟着掉在地上。你接通电话就走到一旁说话。我就将这张纸条保存起来了!”
这时候,王喜恍然大悟,原来龙兴华和顾刚演了一出双簧,表面上看上去他们在争权夺利,实际上他们巧妙地利用这种假象,给我们放了一个烟幕弹。
这时王喜看穿了龙兴华和顾刚的“狼子野心”,过去这两个居心叵测的人有意地激化矛盾、扩大对立的假象,目的是想让我对老同学更加信任,放松了戒备和提防。然后,他们背地里悄悄地给我挖坑,将我活活推下去……
王喜无奈地骂道:“姓顾的,你卑鄙!无耻!居然出卖老同学。你明明对龙兴华不服,还要委曲求全。拿我的血铺路。无耻小人!”
顾刚笑了笑说:“没错,起初,我对龙兴华确实不服。可当我听了他全套计划之后,我彻底服了!这个检察长,他比我当更合适。”
王喜说:“人心不古啊!想不到你变成这样!真让我寒心!”
顾刚长叹了一声,感慨道:“是啊,沧海桑田,一切都在变。上学时,你是我的班长,高中毕业后,你考上了大学、我当了兵。我一直敬佩你,把你当榜样。可是,当我参与调查你的案件时,我才发现你变了,彻底变了!为了你的肮脏的交易,为了逃避惩罚,拉拢我、利用我,排挤龙兴华。你万万想不到,我们来了个将计就计!”
王喜瞪着眼睛骂道:“卑鄙!无耻!”
龙兴华对身边的检警说:“带走!”
王喜在两名检警的押送下走出了休息室。
王喜走出市政府会议中心,临上车时阴险地朝着龙兴华笑了笑,“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了,有你们哭的时候!”
警车押着王喜鸣着警笛呼啸而去。
这时,市检察院梁秘书驾着车赶来,眼看着王喜被警车押走,心里十分焦灼。胆怯地看着迎面走来的龙兴华一行人。
龙兴华说:“梁秘书,你的头被抓了,你也想溜对吗?”
梁秘书顿时满脸窘态:“龙检,您这话的意思,我听不明白。”
龙兴华说:“听不明白?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了……”
顾刚愤怒地说:“小梁,你就是咱们检察院的奸细!”
龙兴华说:“带走!”
梁秘书被两名检警押着向警车走去。
龙兴华正要上自己的车,顾刚将他拦住。“龙检,我想借你的车用一下,到看守所办个手续。”
龙兴华感到不解,因为顾刚自己是配了车的。
顾刚笑了笑说:“你的车比我的快。”
龙兴华说:“好吧,快去快回。”
顾刚立即上车将轿车启动开走了。
这时,龙兴华看见梁秘书正要进警车,得意地乜斜了龙兴华一眼,嘴角挂着阴毒的笑意。这个细节,使龙兴华立即警觉起来。这时想起王喜被押上警车,阴险地对他说:“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了,有你们哭的时候。”想到这些,龙兴华心里就越来越不踏实,一种不祥的预兆油然而生。
龙兴华立即让司机停车,他走下车将后面押着梁秘书的那辆警车拦下来,质问梁秘书: “你是不是在我的车上做了手脚?”
梁秘书支支吾吾,龙兴华突然揪住梁秘书的衣襟,“说!快说!”
梁秘书沮丧地说:“龙检,我实在是没办法,王市长他……”
龙兴华说:“追!赶快追上顾检!”
两辆警车向着看守所的方向呼啸而去。
顾刚驾着轿车在公路上驰骋,他不断减速,却减速装置失灵。顾刚大为震惊,难道梁秘书在车上动了手脚?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吧?”
顾刚一直踩着刹车板,可是轿车犹如脱缰的烈马兀自向前狂奔。顾刚紧急地打着方向盘,一连避闪过前面多辆汽车,那情景称得上险象环生。
龙兴华焦急地拔打顾刚的手机,可是一直没人接听。顾刚的手机放在副驾驶位上响个不停。由于刹车装置失灵,车速减不下来需要不断地避让前面的车辆。所以顾刚根本没办法接听电话。
当轿车一路狂奔来到一个三岔路口。他突然一打方向盘,拐进一条滨江大道,轿车箭一般冲进了海里。
就在轿车冲海里的刹那间,顾刚迅速打开车门,随着一声巨响轿车扎进水中……
龙兴华等人的两辆警车随即赶到现场,车上所有工作人员都下来,焦急地望着吞没了顾刚以及轿车的大海,拼命地呼唤着“顾检”。
轿车冲进海里的刹那间,咸涩的海水迅速灌进轿车,顾刚迅速解开安全带、爬出车门,浮出水面向岸边游去。
龙兴华大喊:“快快快!救顾检!”
龙兴华率先跳进海里,接着人们纷纷跳下海向顾刚游去。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顾刚拉上岸。
龙兴华紧紧地拥抱着顾刚,深情地说:“老顾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顾刚抹了抹脸上的水,憨厚地笑着说:“死不了,死不了!”
龙兴华说:“老顾,你是不是预感到我这车有问题?”
顾刚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么个预感。”
龙兴华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顾刚说:“我没证据,说什么?”
龙兴华恍然大悟:“对,要有证据!咱们办案,一定要有证据!”
顾刚附和道:“办案,一定要有证据!”
13
龙兴华带领专案组在刀尖上行走,历尽艰难险阻,最终将以副市长王喜为首的沧海市腐败窝案的犯罪分子一网打尽。一个月后,沧海市第十二届第一次会议选举龙兴华为沧海市人民检察院检察长,成为沧海市历史上最年轻的检察长。
2013年1月初稿
2014年2月二稿
2018年2月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