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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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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短篇小说)

他下了飞机,走出候机大厅。

“先生,要车吗?”

“到冠城学院。计程吗?”

“不计程。”

“多少钱?”

“400”

“太贵了。”

问的人走开了,马上有人接问:

“350,坐吗?”

他又摇头。

“先生,我的车便宜,坐我的吧?”

又有人问上前来。

“多少?”

“250”

他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上了车。

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前面的司机,就熟练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极快的无声地敲打着着键盘:

“第一次来冠城。刚下飞机,即上黑的,不足40公里,要价250元(还不是这里要价最高的),估计是全世界最贵的吧,真把人当二百五了……这里宰你没商量,这些司机皆堂而皇之,计程表完全成了摆设不用……”

车在疾驰,窗外绿树华盖,风景如画。

“刚才那么多人都在讨价还价,可见计程车管理完全失序,与这里美丽的风景反差巨大,极不相称……”

远处,一个巨型广告牌扑面而来,醒目的大字:冠城人民欢迎您!

他又写道:“什么时候管理好了这天价计程车,就是没有欢迎广告,人们也会多来……”

“叮叮叮……”手机响了,他接过。是年轻的夫人:

“飞机晚点了吗?”

“还好,准点。”

“冠城的云水湖畔,路边的鲜花可惹人眼球啊。”

“夫人放心,您的教导谨记在心。”

“我当然会放心。记住,少熬夜啊。”

“好的,拜——”手机放下。

“叮叮叮”手机又响了,他又接过:

“易先生,您好。我是冠院后勤处的,我们到机场接您来了。哪知道路上塞车,来晚了,真对不起!”

“没关系,我已经打车过来了。谢谢,学校见。”

这时候,他发现有人跟帖:

“易教授,欢迎您。我是冠院的学生,您的粉丝。刚刚看到了您的微博。现在请求您一件事:可以把您坐的车牌号发上来吗?”

“冠XX025X"

……

“先生是做学问的吧?”司机搭话过来,不无尊重。

“你怎么知道?”

“看得出来。”

“呵呵,怎么看的?”

“车上用电脑的很少,大部分人都是玩手机。游戏聊天什么的。”

“是吗?”

“像您这样,一上车就埋头用功,而且还是到冠院的,当然就是做大学问的啰。”

“呵呵。”

“像您这样的大知识分子现在跟明星差不离,到处跑,火得很,也不得了的有钱啊。”

“不一定吧,”停一会,他问:“生意肯定好吧,你们平时也不打表吗?”

“生意不怎么样。打表嘛,那要看什么人,有的打,有的不打,不一定。”

“什么时候才打呢?”

“冠城机场这边都差不多,时松时紧,管得紧就打。另外是普通乘客。”

“呵,那什么时候才管得紧呢?我不普通吗?”

……

“您到了,先生。”

“是吗,好的。”

他慢慢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夹来。

“您不用微信支付吗?”

“多少钱?”他内心很是抗拒。

“250先生,说好的。”

“250真的不能少吗?”

“我算最低的了,不好少。”

他无言地付了钱。

司机收了钱,道了谢。

他下车,司机从后备箱帮他拎下拉杆箱,立即调转头走了。

他抬头,冠城学院。恢宏的校门,巨幅的横标:“热烈欢迎知名《易经》研究专家兼风水学大师易武先生莅临我院!”

一群红红绿绿的粉丝拿着鲜花,在校门口等着他。他有些激动,整整领带,缓了缓心情,正要走过去接受欢迎,忽然,“滴”“滴”两声低鸣,刚才的的士竟又溜了回来,停在了他的脚下。司机走下车,轻拍一下他的肩膀,“先生,您把手机忘在了车上。”

他怔住了。

一群粉丝幸福地跑了过来,拥簇着他,献上鲜花。

突然,有一个人指着车牌惊叫起来:“这不是那宰人的的士吗?”

“就是它!”

怒吼声一片。

的士瞬间被团团围住……

他立刻惶恐起来,赶紧止住:

“各位同学,不是它。你们搞错了,他是我的朋友。”

他接过那司机递过来的手机,说得极干脆,不容置疑。

晚上,他打开微博,发现事情还在发酵,跟贴漫骂的,讥讽的,喊打的,内斗的乱成了一锅粥,简直不可收拾。其中有一条是自称冠城市政府的工作人员,说根据领导的指示,明天早上带电视台的记者一起,要过来拜访他,请他务必在百忙之中腾出时间予以接见。

他踌躇了一阵,赶紧声明:

“实在对不起,谢谢网友们的关心,车牌号确实记错了,记不清了,这也许是个案,事情不大,况且已经过去了,向大家深深致歉。”

想想,又加上一句:“美丽的冠城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她的未来一定更加美好!”

再想想,怕引起误解,又加上:“——这是真心话!”

这时,他的夫人又打来电话。接过之后,摸摸失而复得的手机,想象现在假如手机丢失了……里面那么多没有备份的信息……包括隐私……以及夫人追踪无着的麻烦,有些不寒而栗。

他深深地后悔起来,自言自语:

“哎呀,糊涂,其实都是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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