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的时候,就有文学梦想,也偶尔在校刊和报纸上发过一些豆腐块的东西,以为从此找到了光明大道,窃喜之。
但有两件事破碎了我的好梦。一是自己熬更守夜,学写了一篇《大丑》的短篇小说,自认为写得不错,就拿给有同样爱好的同学看,同学又传给同学看,最后传到了一位大儒手上。大儒出于爱心,找我谈话,十分委婉地说了几个意思,大致是你还年轻,世事没看透,最好是再读十年书,多磨砺些年头后再说。言下之意,文学根本不是我碗里的菜,当前还是要把精力用在专业上。临走时,老先生指着放在桌子上的稿子,拍拍我的肩膀:论潜能,你为文不如做官,今后可能是当官的料。全部谈话,没有涉及文稿一个字,估计老先生是不屑于看,或者是不屑于谈,整个一盆冷水。
第二件事是之前一个同学写了一个电影文学剧本,也在传给同学看,最后被一个从未沾过文学边的外人拿走了。一拿就是一两个月,不见归还。去讨要,总说等会儿,最后总算是拿回来了,但作者署名的地方却变得稀烂不堪,这事在圈内传开了,分析的结果是,剧本被改了名,在某出版社那里转了一圈后,退稿了,才归还。
年轻时经历的这两件事对我的影响特别大。其时没有电脑,只有一支笔,一叠纸,一盏煤油灯,外加一颗火热而又懵懂的心。大儒毕竟不是神仙,没有算准我的未来,却生生破灭了一个后生的美梦。虽然后来真的就踏上了从政的道路,但一直是赤足跛脚,行走在田埂上。离布衣近,离官宦远。微吏长劳,与少时之梦总是风马牛不相及。只在月落乌啼霜天寒彻时,偶见渔火寻愁,岸柳穆然,便在心底里暗生出一丝轻叹。
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老了,可以什么都不用干了,该卷铺盖走人了。惊喜之余,竟在清茶烟香里昏昏入睡,梦见了翩若少年的我,也梦见了两个故事中的人们。醒来之后,便邪乎起来:翻箱倒柜,扬尘去灰,遍搜旧书,于陋屋一隅,垒起了一个读书角。又找来旧凳,旧桌,旧灯,摆上破笔,破纸,破壶,往里一坐,咦,少时梦刹那成真了一半么,这么简单?
后来,《鄱阳湖文学》内刊主编见到了我,一看,说,破茶壶可以,破笔破纸就扔了,改电脑吧。作为回报,他在《鄱阳湖文学》上发了我的第一篇小小说《官帽》,继之又发了《宝盒》《懒娃》等,还把《人过五十》《薄寒》等数篇散文也刊载了,还居然有人看,让我惶赧不已,又大为惊喜!
我哪是搞文学的料,我清楚地记得大儒的话!当然,更不是当官的料。就一萝卜白菜大路货的命,连做佐料的小蒜泥都看不上,寡淡得出奇。
翻起那些旧藏,读过的和没读过的书,上面的那些文字已然不肯与我亲近,我对它们大都模糊或陌生,算是久违了。也许真的如大儒所说,先要补读十年书再说。
到了我这种年龄,别人动笔可能嫌迟,而我,却显然过早。
只是,主编一直不懈地鼓励我。四目相对,想想光阴,只能由他。然而,乡间有句老话,熬糖做酒,充不得老手。火候不到,强为就难。所以,对于一些写作,目前能做的,但凡别的大大小小报刊杂志,纵然招引,一律不敢去兜售一个字;但凡博客好友或店家求我花钱去买点击量,纵然廉价,也只能一概求谅。能做到自己满意的都不多,自然就一文不值了,所以就不花一文。生怕玷污了高人的眼,更怕如故事二中的求名心切,惹世人笑。
而当前,混迹于顽强前行的《鄱阳湖文学》云量高手当中,汗颜之余,也给了我好些动力。正如一句时髦语,且行且珍惜。时不时地读些经典和当下名作,顺道交上一些彼此看得起的文友知己,同时也踏踏实实地耽于乡土,学写一些自认为从心所发熟悉喜欢的东西,就算是狠狠地做了一把不是少时的少时梦了。天地悠悠,白驹过隙,恰赶上如此激越的时代,努力而已,追梦不已,如此而已。(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