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龙镇位于南川、涪陵、武隆三区交界,有古杨梅之乡美誉,据说以七条龙形山脉而得名为“七龙”,后演化为“骑龙”。这里植被丰富、山峦起伏、生态良好,是南川到涪陵古驿道的必经之道。生态如此良好,古道如此便捷,自古以来就是商贾云集、人来人往的重要关口和通道。沿着古道,残存着十八座关隘和寨子,统称为“骑龙十八寨”,埋藏着许多的故事和陈迹。
位于天堡村的涪南关是骑龙十八寨之一。一条石板古道穿过关口,扼守着南川、涪陵、武隆的古道要隘。关口上“涪南关”三个大字,苍劲有力。关门为方形,由条石垒成,两侧是石磊城墙,易守难越。想当年,关吏在此值守,保护着南来北往的商客和行人,甄别奸商和逃犯。那青石铺就的古驿道,不知道走过多少骡马和挑夫,我似乎依旧听到了扁担的吱呀声、挑夫的号子声和骡马的嘶叫声。
驿道交通促进了商业流通和民间交流,也势必会造就一批地主老财和商贾达人。一个社会秩序和制度的好坏,很重要的评判就是看这个社会是否能够保护财富的所有制和权益。在兵荒马乱的朝代更迭中,当政权的力量无法保护财富权益,或者无法保护多数人权益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人会揭杆而起,或劫富济贫,或占山为王,或打家劫舍,用暴力方式去获取那个时代贫乏的生存资源和生存空间。那么一些已有的利益既得者,出于对自身财产和生命的防护,会建立自己的防卫武装,或者成立自己的家丁队伍。估计那个时候最大的身家除了金银珠宝,更多的就是粮食了。杨家寨和余家寨就是那个时候的典型代表。据说这两座寨子,都兴建于清末,至今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可惜我无法找到相关的史料和文字来考证它的存在年代,但寨子的建筑规模和它的防御体系坚固程度,确实让人联想翩翩。
杨家寨和杨家座屋(亦称杨家大院)位于骑龙镇石河村,一个在山头,一个在山腰间,遥相呼应。杨家座屋是杨姓人生活生产的地方,在平时没有匪患的时候,杨家人就生活在这里。座屋中央有围合的庭院,庭院里有雕梁画栋的门楼和戏台。可以想象,在当年杨家是一派怎么样的兴盛和发达的景象。在这万山深处,这里犹如一个世外的桃园,至少可以说明杨家人生活富足,而其仆从或同族亦生活安宁。然而社会的动荡不安,人民的流离失所导致盗贼四起,杨家人为了保全自己的财产,在离杨家座屋数百米的山顶上,大兴土木,不惜耗费巨资修建了一座寨子。这里既可以囤粮,又可以望哨,以防盗匪劫掠。据现存的杨姓村民讲,他们曾经是北宋杨家将的后裔,是杨家将抗辽时的屯兵之所,至今已有1000余年的历史。也有人说这里是明代播州土司杨应龙反叛朝庭时的防御工事。但这仅仅是传说,既不可信,亦无确证。杨家寨寨门上写着“云风寨”三个大字,门洞呈圆弧拱形,四周的城墙都是用见方五六十公分的花岗石方砖垒砌而成,十分的坚固,一般的炮弹是无法击穿它的。这样的工程在当时来说可谓天字号工程,因为这些方砖都不是当地自产的,而是从山脚下或者更远的地方,一块块经过开凿加工以后转运上来的。在城墙的上方还残留着炮台、瞭望台等设施痕迹,城墙里面的建筑早已垮塌,瓦砾和荒草淹没了逝去的往事。想必在当时兵慌马乱的年代里,这一座寨子已经能很好地保护这一家人、甚至一族人的生活安宁。
与杨家寨异曲同工的,还有余家寨。所不同的余家寨位于大溪河的悬崖峭壁之上。大溪河是乌江的一级支流,大娄山脉主峰金佛山北面的主要河流,包括凤嘴江、半溪河、龙岩河、鱼泉河、龙川江等,在骑龙汇入大溪河,形成鱼跳峡谷。余家寨就位于鱼跳峡谷的悬崖峭壁之上。与杨家座屋一样,余家座屋(亦称余家大院)也是余家族人在此休养生息、生产生活的场所。而余家寨却建在余家座屋的下方100多米远处的山崖上,成为余家座屋的门户和守卫。可以想见,余家寨可以保卫后方的余家座屋,而杨家寨则只能当侵入者来到之时,将杨家座屋的人转移到杨家寨中躲避和防守。
立足余家寨,向前可眺望鱼跳峡谷和大溪河的滔滔江水,向后可兼顾余家座屋一众族人。在寨子前面,只有一条弯曲蜿蜒的山间小路经过寨门,寨门两侧是高达三米多的花岗石砖城墙,别说是一些小毛贼,就是一些武装的盗匪,也难以逾越这一道寨门。在余家寨的后部,有一道保存较为完好的坚固城楼,也是用花岗石方砖垒砌而成。城楼上有瞭望塔,既可以俯瞰前路,也可以连接后面的余家座屋,以为呼应,一旦有风吹草动,余家座屋的兵丁即刻之间就可以赶到余家寨进行守卫。在余家寨城墙基部,依稀可以看到刻有碑文的痕迹,可是由于风化严重,既无法拓印,也无法辨认,其建成年代和屋主的故事也随着风沙飘向远方,无可适考。
在骑龙,这样的古迹还很多,比如天平寨、东林寺、周家祠堂、增胜宝塔等,都已成为一堆荒废的残垣,将故事深深埋藏在沙尘之中。东林寺那残存的圆拱门和佛像残臂,诉说着这里曾经的辉煌。而增胜宝塔在当地被称为“和尚练功房”或“和尚坟”,孤零零地座落在山林之中。如果不走进塔中,真会以为它就是一座坟墓。其实,这是一个高僧辟谷修炼之所。石板塔门早已被损,进入塔内,就会发现这里原来就是一处进深六七米的宫殿般的内室。虽然年代已无可考,但塔内的对联文字,可以想见当年有这么一位高僧,闭关于塔内,达观于世外。这是可以从文字记载中推测和考证的。在进门穹顶上,刻有“福寿康宁”四个大字,第一道门眉上书写着楷体“增胜宝塔”四个字,表明了这个建筑物的名称。然后一进四重相对的石柱,每对石柱上都刻有对联,字体是那种描边的阴阳刻楷书,制作考究,颇有功力。每一联的字迹依稀可辨,其中一副联为“清净塔中观世界,逍遥龛里误禅讥”,表明这个僧人的解脱之道,不在“逍遥龛里”,而在“清净塔中”,而且他深知,被供在龛里,不是“悟”而是“误”禅讥,但在这个“清净塔中”方寸之间,却可以纵横千里,静观世界。
骑龙的古迹,还远不只这一些。正如中华文化的基因,虽然深埋在土层,却总是能重新焕发出青春,在残垣中重生,实现新的振兴,并引导着我们向着美好生活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