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又登指拇峰

立秋那天，正好是周末，老陈约我同登指拇山。指拇山是南川大有镇指拇村的一座山峰，峰形极象一只点赞的大拇指，那高高竖起的指尖，指向苍穹，顶天立地。从南川城区沿渝道路越过马嘴草原，穿过风吹岭隧道，就可以远远的看到一座形似大拇指的山峰，屹立在金佛山南麓之群山之中。与指拇山相伴随的还有轿子山、石良山和龙尾城，都惟妙惟肖地耸立在人们的眼前。

此前，我登过指拇山。那是一年前，在“脱贫攻坚好故事”主题创作活动中，我与作家们下乡去采访驻村干部和乡村本土脱贫致富能手。在指拇村蹲点扶贫的第一书记陈欣邀请我去看看他们村的风景，以及脱贫攻坚战取得的成就。我欣然前往。

指拇村就在指拇峰脚下。村委会就在指拇山腰间，村前的国旗随风飘扬。站在村委会门前，顺着红旗顶端往上眺望，正好可以看到高高在上的大拇指，象是在为红旗点赞。陈书记说，经过几年的脱贫攻坚，原来封闭的山村，现在已经从多个方向打通了通向镇区和省道的通村公路，而指拇山的登山步道也修建完成了，安装了护栏，硬化了台步，游人可以登高望远，进行环山游览了。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变化。以前，人们只能远远望着的大拇指，现在却可以近距离接触，甚至可以沿着步道环游到大拇指的山腰，起码可以到达大拇指的第一个指节处了。

出于好奇，趁陈书记去村委会办公的工夫，我独自往上走走看看，准备走到哪算哪。但只要我的脚一踏上那条步道，我的心就被那弯曲、蜿蜒的天梯紧紧的揪住了。那陡峭的天梯，似乎要引领着我向着云端攀爬而去，每上一步，每转一弯，便紧接着想要知道下一步、下一个弯是什么样子。是一种什么的魔力吸引着我向前？是对未知而神秘的前路充满了一探其源的好奇，还是对陡峭而狭窄的登山步道充满着一种挑战的心力？也许，此前的农人们，只能在刀耕火种的原始山路上弓背前行，而我，却可以把它当作休闲登高的乡村公园而漫步。这就是时代给我们的美好和红利！

我沿着登山步道，从大拇指的虎口处绕到第一指节处，环行了一圈。一个多小时后，我回到村委会，陈书记与我谈起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谈起指拇村的变迁和未来。他突然问，主席，你想登顶不？我说，还可以登顶？那高高的拇指尖上，那深灰色的石壁悬崖，怎么可以登得上去？太危险了。他说，从步道最高处到指尖，还有一百多米的高程，有小路可以攀援上去，上去了以后，上面才是真正的大拇指顶峰，大约有上百平方米大小的一个平台，站在上面，那是一览众山小了。陈书记说，将来村里要发展旅游，那高高的大拇指尖，也可能成为网红打卡地。我只有向往的份了，那高高竖起的大拇指峰尖，谁敢翻越！

转眼又是一年，拇指村已整村脱贫摘帽了。

虽是立秋之日，但夏天的暑热，仍然漫延在城市的角落。周末，城里的人们三五成群地前往网红避暑地，山王坪、马尿水、窑湾、广源......都搭满了帐篷。而秋，却又在不声不响地悄然而至了。

老陈虽已经退休，然而依然保持着对南川的山水和文化遗留的浓厚兴趣和研究。他的再次相约，我又想起了一年前的环指拇山之行，如果这次能够登顶，那就相当完美了。

当我驱车到达指拇村委会的时候，老陈一伙十多人也刚好到达。新修的通村公路，用手机导航毫不费力，从南川城里出发一个小时就到达了指拇山脚下。这要是在以前，简直不可以想象，没有四五个小时是到不了这里的。乡村基础设施，特别是公路设施的建设，拉近了乡村与城市的距离，城乡之间的人和物的交流变得便捷和频繁起来。没有人再羡慕城里的生活，而城里却更加羡慕乡村的生活。这当然离不开社会经济和生产力的充足发展，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才得以实现。

老陈虽年近七旬，但却健步如飞，丝毫不逊于年轻人。由于前一段路，我去年攀爬过，在别人的气喘吁吁中，我心中有数，所以也并不嫌累。一路的风光，自然都在登高的过程中渐行渐美。向导老李是当地人，也年近六旬，一声不响地在前引路，任我们这些城里人在说笑声中赋诗谈笑。老李在指拇山下生活了一辈子，对指拇山的变迁深有体会。此时的步道栏杆，对他来说，那是想都没有想到的事情，现在却象公园小径一般。老李时不时会接待一些从山外来的客人，走这样的陡峭台阶，对他来说却是如履平地。

步道已到顶，再往前走就是下山步道了。步道的左侧方向，可以阅览群山，而步道的右侧面却是一堵峭壁，顺着峭壁仰望拇指尖，早已被植被和岩石挡住了视线。我们希望有一条缓缓的小路向上攀登，但那只是奢望。一起步就是七八十度角的陡坡，只有手脚并用，攀援着树枝和藤条，向上攀爬。有些地方，老李向导已经提前系好了绳索和布条，我们在老李的指引下，翻越一个个坎岩，有的地方只有侧身匍匐前行，手臂和脚杆被枝条和荆棘划出了血的红印，但对大拇指峰尖的向往，仍然鼓舞着人们前行。

老陈不减当年勇，不仅自己前进攀升，不需要别人助力，还指导别人技巧，并给大家拍照。每爬上一道坡坎，我都有点体力虚脱的感觉，但老陈如是，我亦装着坚强。经过一个狭长的石头缝，抓紧藤蔓和布条，岩石和浮土滚滚而下，惊出一身冷汗。这样的情景不只一处。翻越一道石梁，突然间眼前一阔，四周不再见石壁和障碍物，我们成功登顶了大拇指的指尖。这一块百十平方的指尖上，原来也长满了树木和杂草，我们清除一部分杂草，露出一个小小的平台出来。四周山峰，尽在视野之中。

正是正午时分，虽然阳光炽烈，但空气已经是毫无遮挡地在我们的周边流动着，秋高而气爽。山下的盘山乡村公路，如绸带般缠绕在青山绿水之间；白墙黑瓦的乡间农舍，掩映在山林之间，安然而娴静地享受着生活。而远处的金佛山之巅，正笼罩在一片云蒸霞蔚的云雾之中，象一个巨大的桌子，也许，那里正在举办蟠桃盛宴，招待着八方神仙罢！哪一处不是世外桃源呢？我们赶上了好日子，连指拇山都在为时代点赞！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想起刘禹锡的诗来。此情此景，没有诗，就白白登顶了。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白鹤，在高高的大拇指之尖，我想振翅腾飞，向着天穹，向着远方，向着诗意，纵情放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