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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半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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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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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一只猪的故事

在我上初中之前,小学每一年的暑假与寒假,都是在乡下的姥姥家度过的。我认识的朋友都在城里,村里的孩子我不认识,再加上我小时候十分腼腆害羞,所以在乡下的时候,我一个朋友都没有。

姥姥家没有狗,没有猫,只有一群会追着我咬的母鸡和几只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老母猪。那个时候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姥姥一个窝一个窝的掏鸡蛋,那个时候的姥姥似乎还是个少女,她将手攥成拳头,然后再缓缓打开,有的时候,她手里空空荡荡,有的时候,就会有一颗还带着鸡屎的鸡蛋,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惹得我哈哈大笑。

除了每天早上例行公事的掏鸡窝之外,在那枯燥苦闷的假期,最能给我带来欢乐的,就是姥姥家的母猪。那时的我身高还没有圈栏高,我总是搬一块石头,站在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几只母猪,看它们吃饭,看它们在泥里打滚,看它们打呼噜睡觉,一看就是整整一个夏天或者冬天。

姥姥家养的老母猪不是用来卖的,它们好吃懒做享受一年时间,最后的结局就是在过年的那段日子里,成为我们餐桌上的美食,那个时候我最喜欢吃的就是肥瘦相间,一咬流油的红烧肉了。

每年长的最肥的那只母猪,总是不能免于这个命运。我只知道每年都会有一只老母猪从猪圈消失,却不知道它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成为了一锅红烧肉。

直到八岁的那个冬天,我终于知道那些老母猪都遭遇了什么。

一大早晨,我就被院子里嘈杂的人声惊起,我看到住在村路最里的马大爷手上提着一把钢刀,带着几个大人站在猪圈面前。我原来很害怕这个马大爷,因为在路上碰到他的时候,他总会吓唬我。

我当时清晰的意识到,马大爷来杀猪了。后来我才知道,养猪的人并不是不会杀猪,而是这些猪养了整整一年,他们举起的刀,迟迟落不到那猪的脖子上。他们对这些猪是有感情的,哪怕从一开始,这些猪就是养来吃的。

姥爷指了指圈里最大的那只猪,马大爷点了点头,带着几个大人打开猪圈门,将那只老母猪拽了出来。似乎是明白了自己的命运,那只从来不运动的老母猪,那天挣扎的着实厉害。

三个人压在猪的身上,一个人用绳子准备两两捆住它的四只脚。

老母猪还没有做好牺牲的准备,它翻身起来,在院子里狂奔。大人们围追堵截,老母猪猪急跳墙,踩着垒在墙角的玉米棒子上,踏墙而上,越过了几乎两米多高的院墙,撒野与院外那条长长的村路上。

大人们炸了锅,家家户户出门抓猪。很后来的时候,我看到了王小波《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我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那只猪,可和那只特立独行的猪不一样,村里人过年才能吃到猪肉,就算它跑到天涯海角,我姥姥姥爷也会把它追回来。

它最后被绑在了一条长长的板凳上,四脚朝天,再也没办法奔跑了。人们说猪的眼睛由于位置的关系,永远看不到天,不知道它躺着的时候,是否看到了。

村里人杀猪是要放血的,唯有把母猪身体里的血放干净,做出来的猪肉才好吃。马大爷在猪的脖子上捅出了一个大大的口子,血液像是瀑布一样往外流着,姥姥姥爷早就准备好了几个大桶,将那些猪血接起来,以后是要做血豆腐吃的。

我知道,它死的是极惨的。

我看着那只老母猪惨叫着失去了它的生命,手忙脚乱的大人不会注意到一个小屁孩偷偷哭泣着。

那天晚上,果然有我最爱吃的红烧肉,我看着那些红烧肉,总会想到上午那只猪死去的惨状,那悲鸣声,鲜红的血液,腥臭的味道,泛着寒光的钢刀,大人们的笑声。

姥姥给我夹了好多肉,让我赶紧吃。我太腼腆,从不会拒绝别人,我又太馋,抵抗不住红烧肉的诱惑,那天我依旧吃了好多红烧肉,只是那天晚上,小小的我失眠了。

如今我已经二十八岁,在八岁往后的二十年里,我依旧吃了好多红烧肉,还有各种动物的肉。

每次吃肉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只惨死的猪。可我也每次都会想起,姥姥夹给我红烧肉吃时的笑容。

从那个时候我就明白,这个世界残忍着呢,从那个时候我就明白,这个世界温柔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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