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小院

老家有一方小院，三面石墙齐整地围在房屋前，构成了方正的院落。推开木栅门，即可迈入寻常百姓家。

我小时常往姥姥家跑，特别喜欢她家的小院。长方的院子里，西屋、南屋挨挨挤挤。低矮的北屋门前是五级石阶，石阶两侧栽着苹果和石榴。西院墙边还有一棵粗壮的葡萄，年年枝繁叶茂，硕果累累。我一有空就跑去看，常巴望着它们遐想。我家的院子要方一些，门前东侧也栽着一棵石榴树，虬枝盘旋。东墙边开出了一块菜地，墙角边隙也种上了蔬果。

三月育苗。不知何时，北墙根已被母亲刨出了一小片，拱上几根枝条，用透明的塑料布严严地封住了。过个三五天，嫩黄的两片小叶已悄然破土，欣欣然张开了脸，舒了个懒腰，你争我抢地伸出地面来。叶片瘦圆的是丝瓜，宽阔的是葫芦，毛绿的是冬瓜，黄绿的是黄瓜……

四月种瓜。揭开塑料布，浇透水，用薄长的条刀剜出青苗，栽种于墙根角落。黄瓜种于朝阳通风处，丝瓜栽于墙根角落，葫芦靠墙角，冬瓜占墙根，辣椒上墙头，豆角、茄子入菜园。整个小院就没了我们落脚之处，角角落落成了瓜果的乐土。

五月爬秧。夏日是瓜们旺长的快乐时光，它们喝足水，飞快地长叶生蔓。黄瓜要架起，两根木棍交叉，一排下来再一一扎牢，轻轻绕上瓜秧，小心绑实；丝瓜用长木条引高，再于院中树间拴绳牵引它走“钢丝”；冬瓜、葫芦个头大，正好就墙角插根木棒斜引上棚顶任由它爬。有雅兴的人家，就在冬瓜、葫芦旁扎起架子，架顶铺树枝，架下摆桌凳，于夏日喝茶消闲。

六月开花。金灿灿的是丝瓜，一朵朵挂在绳间，香在院中；羞答答的小黄花是黄瓜，架上露出几点淡黄；白花花的是葫芦，满棚满架尽是雪花片片。院中蝶飞蜂舞，馨香迷人。我看一只肥胖的牛蜂憨憨地钻进了大朵的丝瓜花，便轻巧地捏住花朵想捉住它。它猛一挣扎，用那粗壮有力的针刺在我手指上留下了沉痛的回忆。

七月结果。绿油油的黄瓜，胖乎乎的冬瓜，细长的豆荚、丝瓜长满小院。一串串低垂的丝瓜就像倒挂的长蛇风中摇荡，一个个调皮的葫芦从树枝间露下大肚皮，水桶腰的大冬瓜舒服地吊在横木上。夏日的午后，瓜果架下一片浓阴。看着清新可人的瓜蔬，那绿茶就喝得格外舒心。

夜来了，月亮升起来，金色的月光从架上透下来，斑驳着农家的小院。我们就坐在架下吃晚饭。野生蚊蒿拧成的火绳闪着红光，冒着青烟，驱赶着蚊虫。爷爷和爸爸喝着供销社打来的地瓜干散酒。黄狗蜷在桌边，咯嘣咯嘣欢快地嚼着骨头。我偎在妈妈身边，静静地听着神奇的故事。记忆最深的莫过于孙猴子、猪八戒。最奇巧的就是牛郎织女，七月七日那天在葡萄架下能听到他们的谈话！我还真的跑到姥姥家的葡萄树下，忍住蚊虫叮咬听牛郎织女的诉说呢！

山村的夏夜，虫鸣清脆，晚风清爽。火绳烧去小半，眨眼的星星、飞逝的流星也抵不住困意了。大黑瓷盆里晒了一天的水还带着温热，我舀出一洗脸盆随意地洗把脸、擦擦身，便安然进入农家的梦乡。

一方平常的小院，春萌生机，夏呈葱茏，秋奉硕果，冬养生息。这就是我家的小院，滋长我身、滋养我心的小院，每一寸地方都蕴满了生机，每一个季节都蕴满了希望，每一个日子都蕴满了安然，美美着人间的烟火气，静好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