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带娃回老家看望父母。母亲喜滋滋地忙着生火、做饭,老家柴灶生发出的烟火气瞬间充满了饭棚,飘满了小院,溢满了心房。
在我的家乡,家家离不开自制的柴灶,高低不一,大小不拘。一色的黄泥炉,排列在饭棚的墙边,就像待检阅的小队齐整有序。记忆里,我家最早的柴灶是用石块、黄泥垒砌的简易泥炉。在饭棚的墙边地面,抹上半圈黄泥,砌上几块方正的石头。再安上几根短铁棒做炉底。后把灶膛、灶口和上沿用黄泥抹光滑,架铁锅,墩水壶,坐铝锅,一灶多用,无一不能。续上一把火,简易的炉灶就可炒菜做饭了。袅袅炊烟里,灶下的灰堆里还埋着土豆、地瓜、玉米,香气诱人,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农闲的时候,母亲就着好天气,从家前推来一小车黄土,细细地敲碎,掺入麦糠,和成黄泥。接着,捧起一团泥就地摔打、揉搓、匀实。然后,一把把揉搓、堆砌、按压,加工成炉坯。最后,齐整泥腿,光滑炉坯内外,倒扣在地,慢慢晒干。几天后,将泥炉翻转过来,稍加修整,就可烧柴炒菜、烧水、做饭了。
母亲文化水平不高,但心灵手巧。她借闲空用掺入麦糠的黄泥做了很多种柴灶,样式不一,各有用途。不大的饭棚里,墙边挨挨挤挤排布着三四种柴灶:墩水壶、架小锅专司烧水、炒菜的小炉,坐铝锅蒸馒头的中炉,安鏊子摊煎饼的大炉,墩桶锅出豆腐、蒸馒头的大灶,各司其职,很是相得。
母亲自制的泥质柴灶,做出了老家的一日三餐,养活了一辈辈的人口。自小,我就在柴灶间劳作,除了没在鏊子窝里摊煎饼,烧水、蒸馒头、出豆腐、做猪食的活我都驾轻就熟。搬个四条腿的小板凳,坐在炉边看火,不时于泥炉灶间续一把柴草,用火棒扒拉一下炉底,炉火旺烧,炊烟袅袅,热气升腾的烟火气,满是生活的快乐和幸福。
上世纪九十年代,家里添置了铁质简易柴炉,结实耐用,可移动,使用更方便。尤其冬季,天寒地冻,烧得红红的铁炉就像个小太阳,盈满小小的空间,温暖又舒适。待炉子闲下来的时候,我就烤地瓜、小鱼干,满屋是甜丝丝的薯香、咸腥的燎烟味,在我却是美味,吃得喷香。
随着我们的长大,父母新建了几套住宅,家里的小院都还宽敞。饭棚里,母亲都安上了自制的泥质柴灶,只不过石块换成了砖块。每次回家,母亲都要忙前忙后,于柴灶上架起铁锅炒菜做饭。母亲烧惯了柴灶,我也吃惯了柴灶烧出的饭菜,觉得格外清香可口。有些时候,我像儿时一样坐在炉边看火,烧菜,馏饭。
回一趟农村老家,于泥炉灶间续一把柴草,火舌舔得铁锅滋滋地欢唱,炸合愉悦地腾跃着,饺子欢快地碰撞着……炊烟袅袅中我又重拾起了童年的烟火,感觉满是快乐和幸福。每每此时,我就想:为什么老家柴灶做出的饭菜如此馨香?是老家的水土使然,还是母亲的手艺高超?
品味着,幸福着,思考着,走在人生的旅程,我跨越了童年,走过了青春,历过了不惑,步入了天命,方才寻得老家柴灶饭菜馨香的奥秘:老家,就是乡愁,母亲做的饭菜就是解药,而柴灶就是最好的药引!煤炭、燃气、电力灶具火猛温高,急切促成。柴灶做饭菜,需要不断续火,不能恒温。温度高低起伏,油盐、佐料能慢慢浸润,馨香入里,饭菜自是表里如一,色香味美。
品着母亲柴灶做出的馨香饭菜,我忽有所悟:柴火时明时灭,温度高低有序,饭菜生熟有度,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们的人生倘如柴灶,追梦途中张弛有度,快慢有节,从容不迫,不就会既赏到旅途的风景,还会品到人生的真味吗?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陪在母亲的身边,烧着柴灶,续着柴火,老家不息的烟火气,充满了饭棚,飘满了小院,溢满了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