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学步

前天得闲，我整理书柜时偶然翻到《庄子.秋水》，又细读了“邯郸学步”这则寓言。原文不长特完整敬录：“且子独不闻夫寿陵馀子之学行于邯郸?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归耳。”这个流传了两千多年的寓言，寓意模仿不成，反而丧失了原有的技能 。掩卷沉思，对而今“步”的感慨实在五味杂陈，多矣。

当今社会随工业文明高速发展，现代化、智能化早已作“旧时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换句话说就是父辈所梦想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业已实现。绝大数的我们充分享受了工业文明发展带来的“红利”，光就出行方式也“天翻地覆慨而慷”了。近距离的出行，性子慢的大可安步当车；性急的骑单车，开摩托，均可。路途若以十公里计，可以开家庭小轿车，尽享方向盘在手，任我逍遥游的快乐。更远些呢，高铁、飞机亦可朝发夕至。古代诗人“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梦想，就在闭目于舒适、安逸的高铁、飞机座椅上实现得酣畅淋漓。

出行方式、交通工具多成N项选择，大大方便了人们。但每临真正出行，我总有无所适从的困惑。偏居乡间一隅的，想去不远不近的镇上完成临时性“柴米油盐酱醋茶”这居家七件事，图方便省事一般选择骑单车。才到马路边，就会让我手足无措。宽阔的公路上因为来往车辆多，显得窄了；加上见缝插针强行超车的，人行道也变成了车道。它们呼啸而来，绝尘而去，急匆匆地，似乎不远的远方有成堆的金元宝，候着他们捡，生怕稍晚些被人捷足先登了。我想，如果可能，他们只怕会在车门两边装对翅膀，飞起来才好。当然，作为“铁包肉”的他们有足够的安全资本，可是我这“肉包铁”的要是无意被撞、剐，断胳膊、断腿，少一个或几个零件的事就落上了。想想，一股凉意油然从尾椎骨直往脑门顶冲。

我距离单位不近，上班要“刷脸”，时间卡得严，只能开车。身为十大几年驾龄的“老司机”，在路上同样觉得“行路难”。除了有电动摩托车无声无息“嗖”的从车旁冲过，被吓得一愣一愣的；不乏逆行逼停自己不得不让行的。至于乘红灯未熄，绿灯未亮的间隙撞灯的电动摩托、行人，基本不用赘述，时有发生。

前几天手机突然“叮”地信息提示音响起。我连忙翻看，原来收到一张电子罚单。内容明白具体详细：你于某月某天某时在某地没有礼让行人，记3分，罚200只“羊”。其实，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开车驶过礼让行人斑马线时，路边站着的那个人，拼命地摇手示意，让我的车先走。没想到，刚过不足二十四小时就收获了这份意外的“惊喜”。万能的电子眼明察秋毫，我没有礼让行人，怎么就察不了他挥手示意让我先走的那彬彬有礼的身影？也不知道，我这个不认识的兄弟是不是专门站在那里挖坑的？更不知道，这兄弟已经挖过多少，还要挖过多少坑呢。是不是真的应了：“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看来，我真的应该穿越到二千多年以前，做回寿陵馀子，在邯郸重新“学步”一回，方可。

佛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无独有偶，莫高窟38窟的壁画就画着一个人拿着圆规，一个人举着把工尺，寓意规天矩地。我想，无论“佛的告诫”，还是那“规天矩地”。这些，大约都可以翻译成如今法制理念根植人心的大白话：举头三尺有法律。车辆也好、人员也罢，在路上就得被交通法规管束。儿时，经常看到货车挡板两边用白漆喷着“行人靠边走车辆靠右行”、“宁停三分不抢一秒”的字样。这些，肯定不是为了把它打扮得像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俏得惹人怜爱；而是一个个移动的警示牌，提醒驾驶员也警醒别人。其实，现在车箱两边也不曾少见这些字样，只是人行、车行太匆匆，无暇它顾。每次看到车祸现场，除了面目全非的车辆，碎落一地的零件，还有一滩滩鲜血。此时，再面红耳赤究谁的责任，晚了。我不知道车祸的始作蛹者，是不是把“宁停三分不抢一秒”，真的记在了心里。

在路上有交通法规管着；在另一条路上（社会），除了被公序良俗约束，也得遵循法律。笔者作为一名司法工作者，工作对象是罪犯。他们大多数在越过法律红线后，会忏悔、反思，认罪服罚。但对他们个别谈话教育时，总有些人这样子为自己开脱：“我啊，就是点子低，人背时。比如某某他比我犯的事还大呢，还多呢，却只是如何如何了。”我听后，除了就自己的法律知识和理解，苦口婆心讲法理，讲法律神圣不容践踏，讲“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不知道自己依据法条、法规，讲得喉干舌燥，到底有多少光亮真正投影在这种人心上，有些或深或浅的印记？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但如果他们长的智慧只是侥幸心理，想方设法去规避法律的管控，不光是我、我同事的心血付诸东流，刑也只怕是白服了。海晏河清，原本不只是社会和谐的外在观照；更是人内心干净与否的写实。

看来，学“步”的学问不少，可学的，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