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牧龙
每到知了在枝头上高鸣的时候,一望无涯的地瓜田里正郁郁葱葱,一个个硕大的青头地瓜挤裂了地面。田野里荡漾着秋天即将收获的气息。这个时候,有很多好吃美味可以解馋,比如说,烤玉米、煮花生、焖地瓜。
呵呵,为什么说焖地瓜呢?这是因为我们所用的制作方式不同。花生、玉米无非要水煮,地瓜就不同,除了水煮、火烤外,我们还会用土窑来焖,香甜可口 ,回味悠长。
如果从家里带地瓜去焖,那也就缺少些情趣。每次进行焖地瓜时我们采取的行为是偷,很有些地痞之习惯。只是那时年纪很小,无非是顽劣调皮,图的是万里黄河只取一瓢饮的不贪婪。所以每次东窗事发后,也不过是大人教训一顿,臭骂几声则已。
焖地瓜是一个有组织、有分工的事情。策划是由几个年龄较大的孩子,一般需要安排由三个人去偷地瓜、两个人去拣柴禾、一个人则用小铲子挖土窑。
偷地瓜要由比较机灵,并且跑的快的孩子担当,否则被大人抓住,以致于整个活动会泡汤。我经常被分到偷地瓜的行列里。
在我们老家,地瓜一般是没人看守的,它不象玉米和花生那样受到重视。玉米是秋季的主粮,花生则是经济作物,而地瓜不过是一种调剂生活的小食物,所以不象去偷花生和玉米一样会冒太大的风险。
辛劳还是要付出的,由于地瓜是匍匐在地上生长,去挖地瓜的孩子必须在没进入地瓜田之前就要匍匐前进。初秋的午后,地面经过太阳曝晒后热辣辣的烫人,匍匐在地上,肚皮便很不舒服。我们象作战进攻的战士一样很谨慎的爬进了地瓜田。看到地面裂开的地瓜就挖,这样的地瓜很容易挖,有时候一提就出来 ,一来节约时间,二来不需要用手太费力气。
偷挖地瓜时不能把一棵地瓜全部挖光,也不能挨着很近去挖,那样容易被别人发现。如果哪个倒霉蛋这样做的话,没准到晚饭的时候就会有邻居追到家里。轻则被大人训斥一返,罚站几个小时,重则被撵出家门,屁股免不了被鞋底轻舔几下。偷完地瓜的孩子完全没有刚爬进地时的谨慎,有时候自己挖够数量,就不再顾及其它孩子的隐蔽情况,象兔子一样跃起来,一溜烟跑进小树林里。。。
拣柴禾的孩子则需要老实勤奋的。因为烧柴是绝对不能去偷的。那些把柴禾看的象命根子一样的老妇人如果发现自己的柴禾被偷,她会一跳半尺多高,围绕整个村子大骂不绝,惹着她们,那可不是屁股挨几鞋底的事情,而会上升到家庭之间甚至家族之间的格斗。这种事情,我见过数次。
拣柴禾要在小树林里,专拣地上的小树枝。细细的树枝有时候象很细的头发丝,没有足够的细心是不容易把它们拣起来的,要拣够能烧熟十二块地瓜的柴禾,有时候需要花费两个多小时。细细的树枝堆在一起很象一个个鸟窝。
挖土窑的孩子是这个活动中的灵魂人物,同样也是这次活动中的策划者、技术工人。因为挖土窑需要很强的技巧。首先要选址,要找到湿度刚好的半沙性土壤,然后选择风向,不能向村子里面吹烟。然后就是亲自操铲,挖掘出一个可以容纳十二个地瓜的地窖。地窖依地势而建,成九十度夹角,立面为门,用于填烧柴,上面要挖一个圆孔,一方面便于火苗上扬,更重要的则是要在上面垒制一个土塔。这就是用来焖地瓜的关键部位。等火苗轻舔着土团充分变红后,然后打碎土团,使它尽情地覆盖在地瓜上,一会就可以把地瓜烫熟。
技术工人抓住一些湿土,然后撰起来,使劲一掿,就成了一个土团。然后小心翼翼的垒起来,直到垒成一个土塔。
地瓜偷回来了,带着胜利者的体温;
柴禾拣成几个小山;
等挖土窖的孩子把土窖挖好,就可以点火了。熊熊的篝火映着孩子们沾满汗水和泥土的脸,大家脸上都挂满了兴奋。。。
窖上的土塔渐渐便黑。。。
窖上的土塔渐渐便白。。。
窖上的土塔渐渐变红。。。
地上的柴火也变的很少了,这样就可以焖制地瓜了,先熄火,把地瓜填到地窖里。然后把红红的象托塔李天王手里的宝塔一样的东西,用小铲子敲碎,然后把大量的湿土掩埋在上面,封成一个高高的土堆。。。圆圆的土堆封住了孩子们对美食的渴望。
孩子们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这个时候,大家心里琢磨着香喷喷的地瓜怎么分配,又怎么吃下肚子。。每个人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憧憬,每个人都默守在土堆旁虔诚的期盼,这种期盼的心情我到现在也很少再历经。高考后在家里等待也同于此,几近痴迷。。。
大约半个小时后,地瓜就可以出窖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地瓜从滚烫的土堆里扒出来,红色的地瓜皮丝毫无损。。。一个个按大小排好了等待分配。
分地瓜必须很公平才行,因为在这个时候如果谁的多一点谁的少一点就会顷刻间爆发一场战争。乡下孩子手头极狠,打的兴起时也会把挖土窖的铁铲来助战。一个大块的配着一个小的,每个孩子都很满意,各自品尝着自己的美味。象原始部落的人群一样荡漾着幸福的笑容。。。。
秋风瑟瑟,瓜果飘香,空气里荡漾着秋收的气息。过不了多久,大街上就会出现叫卖烤地瓜的板车。每次遇到我都会买两块带回家给妻子儿子吃。每次我都会想起小时候我在村子后面焖地瓜的情形。
等儿子大了我也会带他回老家,亲自再挖地窖给他焖一次地瓜吃,这不仅可以让他品尝一下我小时的快乐,更重要的是,还可以学会一门野外生存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