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阳往事

徐牧龙

　好鸟两山啼不歇，清风一骑到莱阳。

这里所说的莱阳是一个盛产梨子而闻名的胶东小县。说起来我先后在莱阳生活了五年，白云苍狗，起居休闲，这个小县城也带给我了很多快乐，让我念念不忘。

莱阳是一个小盆地，整个城市在一个低洼的地方建成。形容莱阳，应该用“狭长之鱼”来表示，南北长约十五公里，东西却只有两公里，中间还夹着一条河。河东稀稀拉拉的散落着几户人家，这条河叫做清水河。河岸很平整，中间修成了蜿蜒曲折的小路，种植了花花草草。微风不燥，河水潺潺，两岸垂柳低垂，繁花似锦，河水也清明透底，一些新生的小鱼接群在水底游弋，呼朋引伴的上下游走，景色非常的好。

一，莱阳的苹果

从清水路的公司到团旺的总部去，要乘坐小型巴士，然后再坐出租车，如果没有出租车就坐摩的，如果没有摩的，那你就得步行了。

总部坐落在郊外的旷野里，几座高耸的小楼掩映在青纱帐里。连接团旺镇和企业的小路也如田间小路一样，两边密生着各式各样的野草，偶尔还会有野兔子呼啸而过。我喜欢步行到总部办事，为了走近路，甚至会从田间的小路穿过去。

和众多的乡村一样，团旺这里遍野也都是玉米，大豆，花生。秋风吹来，一阵急躁的热气，夹杂着野草的呼吸声，让我仿佛又回到了少年割草的情形。

秋天的莱阳，头顶上总是飘浮几朵稀稀拉拉的云，像是从海里刚出来。云下面就是大面积透着红晕光斑的苹果和满脸麻子的莱阳梨。

烟台苹果莱阳梨，乐陵小枣甜如蜜。这里所说的烟台苹果是泛指栖霞，莱西，莱阳，龙口，海阳乃至周边的苹果。但是莱阳梨，却只有莱阳所独有。

我经过一大片苹果园。四周没有围栏，也没有人看守，累累苹果把树枝压的低垂下来，几乎贴着地面。深秋的阳光巧妙的在上面作画，把苹果画的一条红色，一条黄色，甚是好看，这种苹果叫条红，还有一种苹果是大面积着色叫片红。烟台这里种植的苹果是改良后的富士苹果，个大，脆甜，水分足，夹杂着百分之十八的果酸，吃起来非常爽口，是苹果中非常有名气的果品。

烟台苹果，洛川苹果，天水花牛，新疆阿克苏苹果这些名果之中，除了天水花牛属于面苹果外，其他这几个脆甜的苹果中，数烟台苹果颜色最诱人，水分最大，果皮最薄。

禁不住诱惑，我摘了一个小果，用手擦了擦，一口下去，果汁在我嘴里瞬间爆开，甜甜的滋味唤醒我的味蕾，那种脆度，可以和冬枣媲美，那种甜度，可以用冰糖形容，真真是脆甜可口，多汁多水。

为了感谢这餐美味，我从兜里掏出五元钱，挂在我摘取苹果的枝头。 吃水不忘挖井人，吃苹果也不能忘记种树人。

二，团旺的大包子

团旺大包子，并不是这个镇上的名吃，而是企业食堂内部的一道美味。

　旌旗猎猎晓云风，扑面清微破午烘。

　更度幽香来细细，转头寻见野花红。

这是企业的年中会议。别的企业开会，是选择大酒店，招待用餐也是整桌酒宴。这家企业的会议，却是在青纱帐里的厂部和一笼一笼肥美的大包子。所有人员，无论职务高低，一律站着吃，餐厅里，院子里，楼顶上，大门口，每个人手里拿着足够多的大包子，大快朵颐。

一笼笼白胖白胖的大包子端上来，顷刻间就被疯抢一空。就连我这平时吃半个馒头的瘦弱青年，也能一口气吃七、八个大包子。

团旺大包子和别的包子不同，咬开全是白茬茬的肥肉，指甲盖大小，中间夹杂着少许豆角，茄子，不同的是这白肉一点都不油腻，软烂多汁，咸淡适中，肥而不腻，皮薄馅多，有汤不流，菜肉均鲜，我觉得这就是团旺大包子的精妙所在。吃一口大包子，啃一口大蒜，这种简单的食物竟然让众多的人的胃口大开，以至于回总部吃大包子，竟然成了好多异地员工多年的梦想。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是苏东坡先生对岭南的肯定。我这里要说，日食包子七八个，不辞长作团旺人，也不足为过！

三，儿子的身影

儿子念叨要来莱阳住一段时间。

尽管他晕车很厉害，还是坐着火车，风尘仆仆的跟妈妈来到我工作之地。

在莱阳，没有电视看，没有玩具玩，也没有小伙伴陪伴，儿子却是很高兴。他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来公司门口接我。每天的中午和黄昏，儿子象个小狗一样忠实的候在公司的门口。

八月的莱阳，雨说下就下，刚才还看着一片光明，顷刻间大雨滂沱，像为了求生一样，拼命的往下跳。

我正担心怎么能回到住处呢，突然雨幕里钻出一个瘦小身影，穿着硕大的雨披，直接进到我的办公室里，是儿子，他全身都湿透了，怀里抱着雨伞和一件衬衫。我和儿子行走在大雨中，他兴奋的把地上水踢起来，小手张开接天上掉落的雨滴。公司的人目送我们父子两个先行离开。

相聚的时光总是很快，眼看着他们母子两个要返回老家了。公司很晚还在开会。我给儿子打电话让他到办公室里等我。最初还听得儿子在和别人玩，后来就听不到他声音了，好不容易等会议结束。我出来一看，儿子正背着我的电脑在门口等着我。爸爸，你们公司人都下班走了，屋里太黑了，我害怕，我在这里等你。儿子把电脑装的整整齐齐的，就连我经常不装的鼠标垫都装在包里。

检票了，我想快点离开。

儿子瘦小的背上背着硕大的书包，挤在人群里向前走，这个身影和我多么相象啊。多少年来，我一直背着包南北奔走，跨过一条条河，越过一座座城市，儿子也曾经跟着我去了好几个省份。多年以后，他是否也像我一样，为了生活而展转各地？儿子转过身来，小手拼命的向我的方向挥舞，我的心好疼。

这小小的站台啊，你承载了多少人的眼泪，又承载了多少人归家的期望！

四、莱阳山楂树和莱阳梨

莱阳有一条两公里左右的小街，叫清水河路。

在好多城市，路两边种植的绿化树木大多是挺拔的法桐、高耸的白杨、长寿的银杏、洋槐，或者是低矮的冬青， 很少看到用山楂树作为绿化的树木的城市。

春夏之交，清水河路的山楂树绽放出白色的小花，花朵落下，就有纽扣大小的山楂生长出来。小的山楂是青色的，等芦儿港的莱阳梨挂满枝头，青岛的大街上接满了白果，厦门的大街上接满了喷香的芒果，而在胶东这个小城市的街道上，青山楂已经变成紫红色，一个个硕大的山楂挂满了枝头，在秋日高高的日光照耀下，散发着迷人的色彩，好象好多红玛瑙镶嵌在大街两旁。在这个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山楂竟然保持的非常完好，竟然没有人去采摘，这不得不让我佩服莱阳人民，这种自觉、自尊、自守的精神，让清水河路的山楂树成为莱阳的一面精神旗帜。

说莱阳，不能不说莱阳梨，莱阳和莱阳梨是相辅相成的，地名因特产而闻名，特产因地名而尊贵。中国境内产梨的地方不少，分为东西南北四个方位。西边是新疆库尔勒的香梨，个头小，香甜无渣；东边是指的莱阳梨，皮糙肉细，甜若甘饴；南边是安徽砀山梨，个大酥软水分足，种植面积和销售量都最大；北边有河北赵县的雪梨，皮薄肉细，个子修长。这四种梨子中，莱阳梨为上品，《本草纲目》一书中就说莱阳梨具有止咳化痰、治伤寒热发，解丹石热气，惊邪、利大小便，除贼风，止心烦气喘热狂之功效。所以莱阳梨是可以入药的。莱阳梨果形丰满，外皮粗糙，呈青色，无论如何储存、颜色都不变。果肉细腻多汁，糖份最高，产量较少，不耐存放。所以很少能吃到真正的莱阳梨。

五

一转眼，我在莱阳工作生活了五年。

五年时光，在岁月的长河里，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在我十五年的工作生涯里，却也占去了三分之一。他乡给我奋斗的沙场，故乡容我恣意生长。我像一只燕子一样，在家乡和莱阳之间来回穿行。

周作人先生讲：凡是我住过的地方，都是故乡，朝夕会面，遂成相识。

这样说来，莱阳，也应是我人生轨迹里一个落脚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