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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牧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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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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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是渐行渐远的远方

 徐牧龙

最近看一个朋友的照片:站在岸边,黄水奔流,一道铁桥浮光掠影,跨河而过,旁边配文说“看看家乡的浮桥”。看到“家乡”这两个字,我猜想,他在老家肯定有老屋。如果他配文说:“看看故乡的浮桥”,我想他在老家已无家园,和我一样,是一个来去匆匆的故人。

我的老家在黄河河道里,与河水比邻而居。一夜喜雨,催发了家乡的柳树,黑色的树干上萌生出嫩绿的细芽。不久之后柳笛就能吹响了。“此夜曲中闻杨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在家乡的我总会选取一根茂盛的柳枝,切头去尾,裁下半尺左右的柳棍,两头轻轻拧动,皮和树干就分离开来,轻轻抽出,再一头捏扁,用指甲掐掉最外皮,一个柳笛就制作成功。放在嘴上吹奏,声音沉闷悠长,富有穿透力。柳笛可以吹单调的音节,也可以吹奏整首的乐曲,每年春天,村子里到处是吹柳笛的孩子们。

水源边,一个类似于芦苇样的植物钻出地面,离地半尺左右,叶子呈长条形富有韧性,中间茎干可以拔出来,末端有棉絮状的东西,吃到嘴里,一股清香和淡淡的甜味,非常鲜嫩。我们家乡人称其为“嘀谷”(音译)。原野里,沉睡了一个冬天的荠菜,鲜嫩肥硕,密密生长在田间,成了好多乡邻餐桌上的一道美味。

       家乡有一道河堤,堤上植被丰富,有一种猪毛菜是这里所独有的野菜。猪毛菜小时植株不大,呈团装,叶片根根直立,好像刺猬的刺,但是枝叶并不坚硬,家乡人称其为“猪毛菜”,非常形象生动。我就很喜欢去河堤上挖猪毛菜吃。五月的河堤,开满了不知名地野花,有黄色、粉色的花,有红色、紫色的花,还有斑斑点点奇奇怪怪的花。树木青葱,花草茂盛,河堤蜿蜒绵长,好像一条生机盎然的龙,陪伴着村庄,陪伴着我日复一日悄然生长。

猪毛菜采摘回来,清洗几遍,用开水焯一下,然后再放进凉水过凉后,撒上蒜碎、精盐、麻油,一道可口的特色小吃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六月里,麦田间,弯弯曲曲的小溪,轻轻缓缓流进田里,我和大哥扛着铁锨,一趟又一趟地沿着水渠巡逻。被冬蛇钻透的水渠,时不时地渗漏出一些水。水流小,我可以视而不见,如果水流渐渐大,冲刷出很多泥土,我则抓紧用铁锨挖一些土,寻找漏洞的根源进行添堵。闲暇之余,就坐在水渠边,把脚放进清凉的溪水里,薅一把灌满浆的麦穗,用手搓搓,绿色的麦粒散发出清香,也是一种可口的美味。弯弯溪水,把我的梦拉得细细长长,循着溪水淙淙,我漂流的很远很远,以至于忘却了回家乡的路。

家乡在春风里萌发,在夏雨的隆隆雷声中疯长,秋天的旷野里又传来丰收的清香。哪个顽皮成性的我扛着铁锨,四处寻找田鼠洞和散落在旷野的野果野瓜。我觉得,只有这种广旷辽阔的地方才可以让我摆脱束缚,伸展翅膀,一飞冲天。

田野里好多黑色的小珍珠,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枝头,一粒太小,不值得吃,所以我就一粒粒地摘下来,聚集成满满一堆,才大把大把填进嘴里。甜中略带着苦涩,这些自然生长的野果给我的成长涂抹了一道酱紫的印记。黄色的是野瓜,隐藏在野草最深处,静静地开花,静静地结果,静静地长大,静静地成熟。要不是那些沁人心扉的香气,我也不会发现野草深处还有一株野瓜。它的大半生都是孤芳自赏,无人问津,要不是那种成熟的气息,我估计这株野瓜,直到复为泥土都不会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它也曾经倔强的萌发,努力的成长,骄傲的开花,淡定的成熟。我的家乡,好多人、事、物都和野瓜一样,平淡无奇、默默生存、毫无声息、自生自灭。

我回家乡的季节,大多数是冬季。冬季里有鞭炮声声,冬季里有爷娘呼唤回归的音信,只是家乡的北风呼啸,家乡的漫天飞雪,家乡泥泞之路,更多地阻挡了我归家的脚步。

我经常静静的回味。何是家乡,何为故乡?

家乡是生长的地方,多年以后你回去,依然有你的院落,可以生火做饭,可以养鸡喂狗,可以修补篱笆,可以自由自在地长时间的生活在那里,家乡留有你的根。而故乡,却只剩下你的影子和无尽相思。你回去,那些土地、房屋、院落,甚者原野里飘荡的风,都曾经留过你的影子。

    站在大街上,怅然若失,你不知道该到哪里去?环顾四周,熟悉又陌生。家家炊烟,户户飘香,那个让你搬条凳子,或者可以席地而坐吃饭的地方竟然不知道在哪里?在老家吃饭又让你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蹲还是该坐,你想喝的地瓜稀饭、白菜酱豆、油炸丸子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索取。那些你曾经植过的树,你曾躺过的床,甚至你曾尿过的土地,都变得异常坚硬生冷。这个本来最安心释怀的地方,最后却变成了一句客套。

以前同在一个锅里吃饭,同在一个院落里成长的兄弟姐妹,成了客客气气的亲戚。以前比邻而居的乡邻,也成了毫不相干的路人。

 即便如此,我的故乡,仍是我心里一幅无需雕琢的画卷。那些视而不见的炊烟,那些随手可摘的野花,那些未曾留意的溪流,那些恣意生长的树木,那些随风飘摇的乡音,还有村后奔流不息的黄河,时时让我回味良久。故乡的纯真,故乡的美好,故乡绵绵不绝的絮叨,如一杯经年的乡韵让我陶醉其中!

逢年过节,我所想念的不是我多年努力所获得的辉煌,而是那座破旧不堪院落和曾经勤耕苦读的少年。故乡,这个安放我灵魂的地方,却成了我年节时的一种问候,成了我在远方的一次次回眸。

       小时候觉得远方很远,长大后才觉得,其实最远的却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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