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金山

徐牧龙

仁者爱山、智者乐水，这是人们崇尚自然的一种表现。

太平盛世，人们自然会对山水格外的钟情。金山是我老家东临的一座小山，不属于我们的县的领地，而是东平境内的一个小山。因为大家都在一个维度上，顺着黄河的大堤，金山脚下的烧窑工人将附近的陶器用毛驴车拉到我们村子里销售。我们则把当地的地瓜，黄豆、花生拉过去销售。所以我们对东平县的金山非常地熟悉。

金山离我们村子约有二十五公里，蜿蜒的河堤将这两个点紧密连接在一起。秋天的田野收获一空，我爬上房顶，不经意之间就可以看到东面空中有一座山，赤褐色的石头，山脉、纹理都非常清晰，那就是东平县的金山。空气好的时候，就连山上的树木都分辨得清清楚楚。从我们这里坐毛驴拉的板车去金山，需要七个多小时的路程。我年龄小 ，去不了金山，所以只能爬到房顶上遥远的望一望。

山上尖尖的树木，演绎成一个个小黑点，给金山增添了不少灵动之气。太阳从山东边升起，光芒四射，天上的浮云千姿百态，地上的金山巍峨稳重。我觉得它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石块，没有任何缝隙，如天神放置的镇纸一样，稳稳地压在广袤的平原上，守护着山脚下的人们。

我想象那就是神笔马良笔下的金光闪闪的神山，山上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黄金，随手可拾，人民殷实富足，脸上充满安逸的笑容。我想象着在山下生活的人们该多么幸福啊！

金山在我的童年就是一座圣山，通体金色，在故乡的大地上发着熠熠光芒。

一次回老家，遇到了同村的一位老人，扯了一会家常。老人若有所思的念叨着：想当年他小的时候，村子四边有好多小河，只要有水的地方就可以抓到很大的鱼来。那时候，哪里用得着渔网？随便用草筐一舀，就有几斤重的大鱼舀上来，足够一家人的一餐美食。老人们还说，秋天的野兔，漫山遍野都是，收完秋庄稼，几个人带上猎枪，牵着狗，就可以围猎。一天下来，怎么也可以打死十几只野兔啊！所有这些事情，在老人嘴里都变得那么富有传奇，好像是遥远的古代。临泽而鱼，临野而猎，这种自在逍遥的年代到底是什么时期呢？是唐尧时期，还是大汉时代，还是富足的盛唐？都不是，老人所描绘的情景无非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景象。这和我站在自家房顶上看到云中的金山大约早十多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等我到外地读中学后，云中的金山就再也没有看到过。金山脚下新开了几十家石灰窑，有金山的拖拉机拉着石灰到我们村子里叫卖。

有时候我在网络上看到的图片非常清晰精美，我总是赞叹别人使用的相机好，像素高，于是我花了上万元买了个高像素的机器，去拍照片，拍回来也都是灰蒙蒙的，一点也不像网络上发出来的图片好。有一天我们一家人到广场上闲逛，我猛然发现，三十米之外的一切景象都是模糊的，太阳格外地苍白，好像醉酒人的脸，即便是晴天的时候，我所能看到的也不过几百米，再远就看不清楚了。　

其实我不是那种非常怀恋过去的人。回首四十年，社会进步很快，简直可以说是日新月异，人民生活大幅度提高，和以前的穿着烂棉袄、吸着长鼻涕、啃着窝窝头、住着四面透风的土房子，简直就是神仙生活。可是，拥有了这么好的物质生活，如果再有以前那么好的环境、空气，应该有多好啊？

时间慢慢消融，我们的生活也在更新。国家大力治理环境污染，退耕还林，绿化荒山，疏通河道，关闭重污染企业，对空气、水等资源进行治理和管控。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句饱含哲理的话已广为人知，深入人心，空气又变得纯净如洗，河流又变得鱼虾成群。国家精准扶贫，改变农村生活环境，提高农村生活品质，我的老家也从黄河滩区搬迁进了整洁干净的社区新苑，这些事用变化如神来表达一点都不为过。

今年春天，我回老家去。站在黄河大堤上，久违的金山又浮现在我的视野里，依旧是那么庄重，在朝阳的烘托下，闪现着黄金一样的光芒。

我站在故园的房顶上，遥望金山，目穷千里，茫茫大地直视无碍，这才是晴朗朗的天空，这才是洁净的新鲜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