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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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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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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有回声

                         梦有回声

                          文/邵伟

梦见大姨,是在2020年寒食前两天的夜里。

她依旧是不到40岁时的样子,穿着带金线的紫红小方格上衣,齐肩、油润的头发用两个黑发夹拢到脑后,风风火火地在她居住的长方形的四合院里指挥着大家修缮房屋。

这个梦非常清晰,她对忙碌的大家说:她的卧室被开超市的邻居占去了一块,她不想伤了和气,只想把对方挖坏的墙壁修好。我亲自到她卧室里看了,熟悉的西墙那边,原来隐藏在墙内的壁橱成了门,对方占用了足有三尺宽的面积坑洼杂乱。她笑着说,占去这些面积,屋里烧起地炕就更暖和了。我看到大家频频点头赞成她的话。面积小了,温度高了。一如她吃亏是福的人生信仰。

大姨去世的那天,我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在大家都止住哭声的时候,只有我还在念念叨叨地出声大哭。或许,我从心里一直不愿意相信一个美人会过早辞世,因为不到80岁的她依旧像极了著名影星秦怡。

回忆大姨,最清晰的影像是她端坐在冬日北窗下,烧得极其温暖的土炕上。朝阳的窗台上永远有一盆粉色的,她叫做“菠菜菊”的小雏菊花。那时没有暖气,家家都是烧煤取暖。我家住的是公司大院里的宿舍,没有条件用土炕和地炕。大姨家是高家胡同里的四合院,家境殷实,取暖讲究,地炕暖、土炕也暖,屋里没有任何水汽与尘土,很多花儿会在室内不分季节的绽放,那盆粉色的“菠菜菊”成为我至今喜欢和难忘的花卉,娇嫩的叶片似乎可以让唇齿都尝到春天,梦幻般的小小花盏,多少次进入儿时的梦境。由此,大姨家就是整个冬天我最向往的地方。

妈妈带我去走姨家的时候比较多,估计是因为只要有花的地方,我就特别安静。从小我在保姆家长大,对于亲戚,心中充满着陌生感,我从不吃人家的零食,不喝人家的水,更不会多说一句影响大人们说话。大姨是要强的人,秉承干了一辈子木匠的姥爷的脾气。我妈在她这位姐姐跟前,倾听的时候多,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大姨说得最多的就是要多做善事,多接济别人。我相信她的话。我爸爸那时已经是公司里的技术厂长,妈妈是公司员工,工资收入维持5口之家足够。可是爸爸出身乡村,因为我家住的地方跟市级医院很近,十里八乡熟悉的、不熟悉的乡亲们都把我家当成治病、住院的周转站,长期客住、吃饭的、借了钱支付医药费却不偿还的事情多。家里缺钱的时候,妈妈就会找大姨借一点把日子过下去。妈妈有时会在大姨跟前落泪,大姨就劝:你不是还有我这个姐姐吗。不用为难,妹夫这是行善,没有过不去的关,你别埋怨他!妈妈落泪在日常的时候我是见不到的,她是乐观的,她的口头语是:再难也要唱着过。所以,平时在家,她都是笑吟吟的,从不露愁容。邻居家有什么事也都愿意找她去劝解,也都信服她。唯有在她的姐姐面前,她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大姨和妈妈交流最多的是早已去世的姥娘。姐俩争着回忆母亲的生活点滴,相互补充印证着,叹息她的善良与早逝。在她们的字里行间,我仿佛能看到自己没有任何记忆的那位慈祥老人。姥娘出身资本家家庭,是家里的二小姐,穿金戴银的她喜欢上了英俊多才的小木匠。这个爱情故事的起源是那么美好!但是,小木匠家底薄,3男3女6个孩子的养育压力,促使她转换角色,适应了赚钱养家的日子。她每天都要早起,烙几张锅饼或者摊一摞煎饼,给孩子们留下早、午餐的量,自己背着走到市场,什么时间卖完什么时间才回家吃饭。孝顺公婆、相夫教子、接济贫困家庭,她贤柔坚韧,从不叫苦、从不急躁。最难得是,在50年代那个困难家庭读书不能普及的现状下,她让6个孩子都去上了学。

大姨常会说起姥娘托梦给她。妈妈就羡慕得很。她常叹息说:咱娘是不是嫌我行善不够,基本不托梦给我啊!大姨就会说:我是家里的老大,她给我托梦就是为了让我管理教育下面的弟弟妹妹,这是咱娘给咱们留下的传家宝。

我深深记着这些场景,也记下了大姨美丽的容颜。由此,也在我的梦里,听到了往昔血缘里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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