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摄影/邵伟
9月19日,这是我们一家自驾西部游的第7天。清晨,在蒙蒙细雨中,从美丽的张掖出发赶往中卫。高速路旁是河西走廊的壮美风景,祁连山脉雄浑、蜿蜒一路陪伴,而云朵似乎是挂在车窗前,布雨又撑伞的贴身随从。为了拍到雨霁后穿透云层的丁达尔效应光束,飞驰中我不经意的几次连拍,拍到了一个有点模糊的路牌,上面标注着骊靬古城、紫金花城景区的指示箭头。
随口念了出来。开车的儿子一怔,立刻说:在两年前,计划好这条穿越河西走廊的自驾线路攻略后,我常常会梦见霍去病将军。梦中的年轻将军英武洒脱,跨战马进入扁都口,他穿阴山、越祁连山、翻越帕米尔高原,奋战在贺兰山下,他驰骋草原、沙漠、戈壁,驱逐匈奴,为大汉朝打通了河西走廊。而骊靬古城也是成龙大哥拍摄《天将雄狮》故事的起源地。这部影片,我们一家从进影院观看,到回家再看,深深感动故事弘扬出的西汉名将霍去病“36国旗帜共存”的夙愿与交流交融、和谐和平的主题精神。虽然这次自驾行程里没有规划这个地方,也没有事先做攻略,但是,我们认为,这张意想不到的照片也许就是引领。于是决定,从永昌县高速路口下,直奔骊靬古城。
跟着导航行驶到骊靬大道,远方有雷声隐隐传来,这里刚下过雨,路边高耸的罗马柱顶隐在厚厚的铅色云层里,秋色染黄了公路两边的枯草,露珠挂在草穗上,摇曳出高原草木特有的美丽。骊靬大道路口,迎面是一根写着“骊靬文化产业园”的高大罗马柱,顶部的雕塑是两位身着不同军服的战士在相互行礼,一位明显是罗马军人的着装,另一位是中国古代军人的装束。匆忙拍一张,也没来得及细细琢磨是哪个朝代的装束,随口就问:这是罗马军人和哪个朝代的军人在交流啊?儿子一笑:妈妈是不是还没进入历史,当然是大汉朝的士兵了!儿子中学时期曾获得全区地理单科成绩第一名,他的地理和历史知识储备是我和丈夫都深深折服的。他一边平稳地驾驶着车,一边简略地讲述了汉武帝时代张骞两次出使西域的艰辛与成就;再讲述到公元前117年,打通河西走廊后年仅23岁的年轻将军霍去病突然去世;直到公元前60年,汉帝国设立西域都护府,并且说明这个都护府的首领就是《天将雄狮》主人公霍安的原型。也就是从那时开始,通向亚洲腹地与遥远地中海的商路完全打开了。他还说:河西走廊、丝绸之路、骊靬古城都应该铭刻下它们的缔造者——大汉王朝。
雷声和阳光在我们耳畔、眼前交织出“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景象,不一会,头顶上现出了湛蓝的天空。导航带我们到了骊靬古城游客接待中心。在满是泥水的停车场上,很多当地人在招揽客人骑骆驼。烤红薯的烟火气似乎也能温暖周身。我们向管理员询问景区情况,他们热情地告知景区正在维修,处于关闭状态。有路可以进去,但是要注意安全。跟着他们指点的小路,我们走进了景区。所有大门都上锁,通道也遮挡住了。只有台阶之上的一座古罗马人群雕铜像在蓝天下伫立。在这里,我们从宣传栏上阅读到了景区介绍:骊靬古城,又名“犁靬古城”,位于中国甘肃省金昌市永昌县(今焦家庄乡者来寨),海拔2,400米左右,始建于西汉时期(公元前36年),是古丝绸之路上重要的城市和军事要塞,也是中国历史上重要的民族融合性典型城市,古城建筑以伊特鲁里亚建筑技术、古希腊建筑技术和汉朝建筑融合风格为主,后因历史变迁、风沙侵蚀和人为破坏未能完整保存。骊靬古城因在西汉时期安置流散的古罗马人而为世人所知。2015年,骊靬古城被批准为国家4A级旅游景点。还有图文并茂写着“探秘古罗马兵团消失的足迹”的展示牌,指向遥远的古罗马东征军故事。
在这简短的介绍和新建的游客中心里,我们触摸不到历史故事的温度。只好沿着花园里的小道,跟着熙熙攘攘的游客继续寻觅。来到金山寺外,围墙边整齐地种植着笔直的白杨树,带着高海拔气息的冷风吹拂着树叶,恍惚间,我似乎听出了来自悠远历史深处的思乡悲音。金莲湖水倒映亭台楼阁,却无法安抚不断跃出水面的鱼儿的心。在这里快步走会感到气喘和胸闷,基于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在能到达的地方快步转了一圈。
终究还是悻悻的。没有见到真正古城的遗憾萦绕不散。虽然还有赶路的压力在,但是,一家人还是重新开启了寻觅。导航指向一处冰雪世界城门。进去,不报任何希望的眼光突然发现了骊靬村委会的牌子,难道,这里就是真实的古城?难道,这就是我们想寻觅的地方?沿着石头路,一个左转,一座残破又古老的村庄出现在眼前,这里正是骊靬遗址。方正土墙砌成的房子,低矮的黄土围墙,院中摇曳的白杨树,更有清澈、湍急的雪水从石头铺底的浅浅沟渠里穿村而过。这里临近喧嚣的古凉州城(今武威市)和张掖市,却悠然自得地出现了一片无人打扰的高山草原,我们宛若走进了一座西部的世外桃源。
这一刻,我们对视,这个对视里,竟然都闪动着泪光。也许,只有在寻觅之后,在这样可以静谧投入的环境里,才能听清楚各自心里突显出的向往和追求。
在草原烈性狂风地吹拂下,踏着过膝的丛丛坚韧衰草,我们走向前方高台上的那座罗马风格的方亭,这就是“骊靬亭”。亭正中立着一块石牌,刻有“罗马东征军归宿碑记”字样。亭下有立碑记:“该亭于1994年修建。公元前53年,古罗马帝国为打通同东方大国西汉的联系,发动了对帕提亚王国的战争。罗马七个军团由克拉苏率领,越过幼发拉底河,在卡尔莱遭到帕提亚军队围歼,第一军团约六千将士拼死突围,挥戈东进,终于在公元前48年前后,进入西汉版图。张掖太守辛庆忌奉命接纳,将这批罗马军人安置在张掖郡番禾县南,即今永昌县南骊轩村,并建县,取名为骊轩县。隋文帝开皇十二年(公元592年),骊轩并入番禾。永昌县政府于2007年重修该亭,并于2012年在骊轩亭中重新立碑。
原来在两千多年前,由克拉苏长子普布利乌斯率领的古罗马东征军第一军团,在卡尔莱遭围歼突围后,6000余人回国无路。于是这支古罗马东征军翻过帕米尔高原,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由星星峡自西向东进入了河西走廊。从此不知下落。但是他们不是在人间蒸发,而是最终选择留在了水草丰沛的永昌县,在这里繁衍生息,打造出了令人向往的骊靬文化。古罗马国早已从世界的版图上消失了,而浴血突围后的他们就永远留在了异国他乡,再也回不去了。两千多年来,这个旷日持久的历史谜案,成为了“骊靬古城”的由来,也成为了《天将雄狮》电影故事的由来。
此刻,“骊靬亭”下一切都温润着,只有风似乎要急着告诉我们什么,也似乎是想带我们去触摸两千年多年前那段残酷的历史。站在城墙边,抚摸着残垣断壁,感受着古人的智慧。城墙的夯土里面裹挟了芦苇和梭梭草,这些芦苇承担着“钢筋”的角色,就是这最原始的“混凝土”。这种土具有足够强度,对抗住了这两千年的风云变幻,让今天的我们有迹可循,让与它对话的心灵有可以放置的地方。我愿意相信,时光一定会在古城墙上留下密码,在每一株野草的根系里留下古老的血脉与传承……
村庄不大,我们穿过由几根木头简单钉成的简陋村门,心也似乎跟着淙淙溪流穿越得很远很远。我们信步,分享着自己的感受。在白杨树的荫凉里,我对大家说:我可能会在旅行回去之后,写一写这里。我们今晚赶到中卫之后,再一起观看《天将雄狮》吧。让我们一起感谢艺术的创造者,感受华夏民族海纳百川的心胸、开疆扩土的能力和古老文化的厚重。
踏上归途时,已是午后2点多。我们在离骊靬古城不远的农家乐吃午饭。房间宽大、温馨。喝着香茶,我翻阅着茶几上的当地报纸,发现在“奋斗百年路、启航新征程·数风流人物”栏目中,刊登了一篇《焦裕禄·生也沙丘,死也沙丘,父老生死系》的报道,并读到了这样的文字:“焦裕禄,1922年8月16日出生在山东省淄博市博山县崮山乡北崮山村的一个贫苦家庭。”这是我们的家乡人,这是博山人引以为傲的英雄。骊靬、博山,此刻在文字里是这么近、这么亲!
心里怀念着那条清澈的淙淙溪流,点餐时要了一道梭边鱼。儿子说:这是菜谱里最贵的菜。是的,最贵的!这是一种心情,无法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