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

六月的火点燃一堆孤独，袅袅升起的磬香，似在叙述他们的相遇。

　往事清晰地刻在记忆中：三江口，师范。某一个清晨，江风轻拂，略带凉意。教学楼四楼上一位穿白连衣裙的女学生聚精会神地看着下面的操场，那里池塘边有一条路通向寝室，路上一位英俊年轻而儒雅的青年学生边走边读着书。楼梯上的脚步近了，然后他从她身后走过。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书本，无法读到有一双关注的眼神……

很多年以后，越过遗忘的日子，他们不经意间邂逅了。她梦中的少年，额上已经刻上了岁月的沧桑。当年手捧书本从她身边走过的那幅图画，被多年来一滴又一滴的怀念凝成琥珀，无法言说的情怀，晶莹之中紧裹一团忧伤。

生命中于她有意义的人群和事件渐渐离开，比如毕业那年懵懂的初恋，年少时的酩酊大醉，还有远去的情歌……多少年的往事轮回之中昭示禅定的因果。

守着一个梦，用心诵读这份凝重。她一直惦念着不远处的他，其实更是在惦念多少年前无人光顾的爱情现场。

此刻，她坐在湖边，看一只只鸥鸟从水边掠过。阳光撒着细碎的金黄在水面波光粼粼，风轻拂着水边的垂柳，垂柳和着风抚摸着她的长发。似有歌声从耳边响起，她环顾四周，却无人，只有不远处一只空荡的小船孤独地漂浮在湖面。这一湖水啊又何曾不是大地的酒杯盛满的一杯酒，馈赠给世人？

湖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情感，只能借助水中的倒影来完成它的情感。而她什么也不能说，她只需要酒。是的，酒，她忆起那晚的酒，和很多朋友一起的那个夜晚。然后是歌声，他唱得很投入，磁性略带沙哑的声音深深打动着他，歌声里有一种力量还有一种忧伤。她想握着他的手，然后依在他的肩头告诉他多少年来她的疼痛。

伸出手，阳光泊在她的手掌上。她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幸福还有多远，不说沧桑，也不说忧伤，多少年来，欲望，绝望，隐忍，温柔，狂热，迷茫，救赎……一阵阵的疼痛让人醒来，另一种痛让人睡去。

她曾在一片桃林前伫立，看着桃花开的那么妖艳，忽然她看到其中的一片离开枝头，慢慢飘落，或许它是多么地不情愿，她仿佛听到它和花萼断开时发出的叹息。后来一个清晨，一夜风雨后的清晨，她再次在那片桃林前，看到的是满是一地的桃花，躺在还是松散的泥土上，桃树上偶尔残留的几朵，亦是倦缩在枝头。这次她在此沉默了很久很久。再一次去时已经是六月，桃树是那么葱绿，地下的草也是那么茂盛，可那满地残败的桃花时时浮现在眼前。

春天的落叶让她惊奇。这种香樟树一年四季郁郁葱葱，春天深绿色的叶子渐渐随着风飘落，在地上变黄然后枯萎，而樟树上新长出来的叶子嫩绿嫩绿，散发的香气在空中飘散。曾经在夏雨冬雪里数度辉煌的生命，竟会如此平静而轻松地在春天走向衰亡，谁能估量一片落叶的重量？

花和树是有生命的，如人一样，这就是流逝。她知道人生中有很多美，很多缤纷安静地离去，虽然有一点挣扎，更多是的坦然和平静，她知道很多往事被岁月的怀念凝成琥珀，珍藏。

2005-6-24 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