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与车湖之缘

在长江之滨，有一座湖泊位于鄂州市城区东边，属燕矶镇。早在东周末期，燕矶这里就设有水运码头，三国时期这里建有烽火台。站在湖岸边，远眺是连绵起伏的山，近观是碧水荡漾的湖，青山绿水的呼应，构成了绝美的风景，此湖就是车湖。

据《一统志》记载：车湖在县东二十里。车湖原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湖泊，只因东晋大臣车胤的故居和墓在湖边，此湖故被称为车湖。

车胤，字武子，南平郡人。自幼聪颖好学，其囊萤映雪的故事广为流传。为官期间，刚正不阿，不屈权贵，曾官至吏部尚书。北宋时四川嘉州犍为人（今四川乐山）王氏书楼的主人王齐愈（字文甫）、王齐万（字子辩）兄弟，因先世戍黄州而寓居武昌车湖。

元丰二年（公元1079年），任湖州知州才三个月的四川眉山人苏轼，因为给皇上写了一封例行公事的《湖州谢表》，被新党“解文析字”，弹劾他以诗讥讽朝廷变法，诽谤新政，新党欲将苏轼置于死地，因此苏轼遭到御史台的吏卒逮捕，押往京城，受此牵连者有十多人，这就是有名的“乌台诗案”。苏轼入狱后，各种营救他的活动在展开，此时，退居金陵的王安石也上书“安有圣世而杀才士乎？”，因各方努力，也因为北宋开祖赵匡胤定下不杀士大夫的政策，苏轼免杀身之祸，第二年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并且不允许参政。

元丰三年二月一日，苏轼与儿子苏迈到达黄州，十多天后，王齐万前去黄州拜会苏轼，“居十馀日，有长髯者惠然见过，乃文甫之弟子辩……”（《东坡志林》），自此，苏轼与王齐愈、王齐万兄弟交往开始。黄州在长江北面，车湖在长江南岸，车湖的山水绝境让苏轼流连忘返，王氏兄弟的深情厚谊使苏轼往来密切，在他被贬黄州四年零两个月的时间里，往返车湖多达一百多次。

苏轼眼中车湖有着绝美的风景。他在诗中写道：“湖上秋风聚萤宛，门前春浪散花洲。” 这里有古迹车武子墓，“儒生骨朽名犹在，高冢相望已乱真。只认夜深萤聚处，便应泉下读书人。”（王齐愈《车武子宅》），苏轼刚经历大难，心境苍凉，寄情山水，愿“与田父野老，相从溪山间”，车湖“宅枕大江”，无疑是苏轼喜爱的地方。因此，他常常乘舟从黄州前往对岸的车湖，与王氏兄弟纵情山水。有时候，遇到风浪太大，留居王宅数日，王齐愈“杀鸡饮黍”盛情款待。有一年，临近除夕，苏东坡去了王齐愈家，见王齐愈在制作桃符，苏轼写了一幅对联：“门大要容千骑入，堂深不觉百男欢”。在车湖，有湖上的景致、车武子墓；不远处，有着名胜樊山、寒溪、散花洲等形胜古迹。游乐山水，又有志趣相投的文友，于是，苏轼想与王齐愈“终老江湖，与公扁舟往来”。

在车湖，苏轼饱读诗书，以文会友，乐于其中。王齐愈是王氏书楼的主人，宋真宗皇后刘氏的姻亲，书香门第，富显蜀中。苏轼在《王齐万秀才寓居武昌县刘郎洑正与伍洲相对伍》诗中写道：“君家稻田冠西蜀，捣玉扬珠三万斛。塞江流柹起书楼，碧瓦朱栏照山谷。倾家取乐不论命，散尽黄金如转烛。惟余旧书一百车，方舟载入荆江曲。江上青山亦何有，伍洲遥望刘郎薮。明朝寒食当过君，请杀耕牛压私酒。与君饮酒细论文，酒酣访古江之濆。仲谋公瑾不须吊，一酹波神英烈君。”王齐愈是不曾入仕的地方处士，家富藏书，“惟余旧书一百车，方舟载入荆江曲。”苏轼渡江前来王齐愈家中，他们喝酒论诗，交游唱和。元丰六年七月六日，苏轼在王文甫家饮酿白酒，大醉，作《定风波》：“雨洗娟娟嫩叶光，风吹钿细绿筠香。秀色乱侵书帙晚，帘卷，清阴微过酒尊凉。入画竹身肥拥肿，何用？先生落笔胜萧郎。记得小轩岑寂夜，廊下，月和疏影上东墙。”他们还以回文入词，相互唱和。苏轼有七首回文词《菩萨蛮》，其中有四首作于元丰三年冬季，也就是被贬黄州第一年的冬季。王齐愈有回文词七首，疑似唱和苏轼。回文词首创于宋刘贡父，苏轼和王齐愈共倡，但刘贡父的回文词已经没有记载，于是，苏轼和王齐愈是中国目前现存最早的“回文词”作者，他们唱和的回文词丰富和发展了词体及词作技巧。

虽然是被贬之身，但是苏轼仍然关心着国家的前途命运。北宋中叶，辽国和西夏多次入侵宋朝边境，边患频繁，国力衰弱。北宋要给辽国和西夏交纳大量的岁币，给人民造成沉重的负担。元丰四年十月二十二日，苏轼在王齐愈家中，得知十月二日种谔领兵深入西夏，破杀西夏六万多人，获马五千匹的消息后，众人十分高兴，开怀畅饮，庆贺边疆捷报。

元丰七年（公元1084年）四月，苏轼改贬汝州，临行之际，因为繁忙，特书信王齐愈“公能三两日间特一拜访乎？”四月七日王齐愈与苏轼一行乘船启行，中午在樊口潘丙处欢聚，晚上抵达车湖刘郎洑，王文甫兄弟俩真诚挽留，苏轼又住了几日。临别，作《再书赠王文甫》：昨日大风，欲去而不可。今日无风可去，而我意欲留。文甫欲我去者，当使风水与我意合。如此，便当做留客过岁准备也。字字情深，表达了苏轼对车湖故友的难舍之情。离开黄州后，苏轼十分怀念车湖的王齐愈，两人仍然有唱和。在他自题《和王晋卿送梅花次韵》诗后写道：“仆去黄州五周岁矣，饮食梦寐，未尝忘之。方请江湖一郡，书此一诗，寄王文甫、子辩兄弟，亦请一示李乐道也。”车湖的山水，故人让移官他处的苏轼难以忘怀，常常写诗寄词以示怀念。

一代文豪苏轼在被贬黄州期间游历了周围的山山水水，并创作了大量的诗词。在他漂泊的人生旅程中，车湖也成了他生命中一个重要的驿站。

2018-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