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范成大在《四时田园杂兴》中写出了秋天收获后打谷的场景。
链枷是一种古老的脱粒农具,特别是机械化农耕没有普及前,它是农民们脱粒的一种主要农具。链枷通常是由竹子制作而成,它分为“把子”(长柄)、“条子”(扇面)和“轴”。“把子”是由约2.5米长的竹杆制成,“条子”是用牛皮筋或者构树皮编织在四根近1米长的楠竹片而成,把“条子”捆扎在“把子”上,“条子”通过轴能自由转动。挥动长柄,使连枷扇面绕轴转动,用以击打农作物,完成脱粒。
链枷由一人操作,打链枷时,通常根据稻场的大小来确定打链枷的人数。若是稻场小,打链枷的人数就少,稻场大,打链枷的人就多。打链枷时,要排队成行,对面对打。打链枷时,一排排链枷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噼啪、噼啪”的声音此起彼伏,宛如节奏强烈的音乐。打链枷的人边走边打,伴随着“链枷号子”,场面非常壮观。“链枷号子”节奏感强,由一人领唱,众人相和,多为2/4节奏。领唱者的唱词灵活多样,看见什么唱什么,打链枷的动作和步子根据号子的节奏来。链枷“条子”落地的声音一定要落在拍上,那几十人的歌声与几十副连枷落地的声组成的交响乐是那么震撼人心。
我的家乡在长江南岸粑铺大堤下,几千年江水的冲刷形成的沙质土壤,适宜种麦子、黄豆等农作物,这些农作物的脱粒就离不开打链枷。记得小时候喜欢到生产队的仓库到场玩,特别喜欢看妇女们打链枷的场景。那时候是大集体生产,麦子脱粒是用脱粒机完成,黄豆却是需要打链枷完成豆子的脱粒。宽大的稻场上,黄豆禾被整齐地排放着,妇女们面对面站成两排,挥动着链枷,一排链枷伴着风呼呼作响,齐刷刷地拍打在豆禾上,另一排链枷又高高得扬起落下,链枷的起落此起彼伏,你上我下,你进我退,纵横落下,她们边走边拍打着黄豆禾,“噼啪、噼啪……”节奏声里,金黄的豆子圆滚滚地从豆荚中滚出来。好一幅流动的丰收画面!
当妇女们扬起链枷时,腰肢通常是往上一伸,苗条的腰肢显得更好看了。有经过的男子忍不住多看两眼,这时领唱者便会调侃,调侃到厉害时,妇女们的笑声便代替了链枷和声,整个稻场上洋溢着欢快地气氛,劳动的疲劳也在这气氛中随着汗水四溢而去。
打链枷是一种技术活,全靠手腕把握好用力的轻重与平衡,要把链枷把握紧,掌握好平衡,将链枷扇转活,否则链枷扇抡不圆,会打坏链枷,甚至会打着自己,刚学打链枷者通常会打起一手的泡。
我印象最深的是母亲打链枷场景。母亲身材高挑,她轻盈的步子和着链枷起落让我惊叹不已。红砖瓦平房在浓郁的树荫下静静伫立,十几只鸡悠闲地在门前觅食,门前的小池塘里,几只鸭子在水中欢快地游来游去,旁边粑铺大堤上偶有汽车喇叭的声音,之后便是一片静寂。母亲打链枷的“噼啪”声格外清晰,只见链枷上下翻飞,节奏分明。她娴熟的动作与“噼啪”的声响自如地结合起来,似优美的民间舞蹈,有声有色。
打链枷,是农民们丰收的小小展示,那“噼啪、噼啪”的声音是一曲丰收交响曲,打链枷的身影就是优美的民间舞蹈,有声有色。打链枷号子又是一首歌唱生命的歌,一首生命的诗。
20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