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溪幽兰
网站用户
1
“叮铃铃、叮铃铃……”
白云放下手中正在填的报表，拿起了电话。
“喂，您好！我是白云。”嗓音甜美、轻柔。
“白云，我是老杨，请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原来是滨江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局长杨先勇。
收拾好桌上的文件，白云出了房间，因为局长办公室在她的楼上，她没有坐电梯，走步梯上了四楼。
“笃、笃、笃!”白云敲了敲开着的门。
杨先勇笑容满面地站起来，走到门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请进！来，沙发上坐！坐！”杨先勇说。
白云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杨先勇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
“白云，最近你女儿学习情况怎么样？”杨先勇问。
“还行，在年级前50名内，照这样发展下去，考一本应该问题不大。”白云回答，她很纳闷，领导找她来就为了聊女儿的学习？
“那就好！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个任务要交给你。”杨先勇顿了顿，接着说，“市里选派100名驻村第一书记，经过研究决定，我们局推荐了你，上级准备将你派往月华区藕塘村担任第一书记。”
“哦!”白云感到有点意外，她首先想到的是女儿马上面临高考，她这一走……
“你可以考虑去或者不去，今晚你和你爱人商量一下再回我的话。”
“杨局长，我接受这个任务。”白云说。
杨先勇赞许地点点头，她从文件柜里拿出一摞资料，说：“这是藕塘村的一些数据资料。藕塘村是省级贫困村，因为受地理条件的制约，一直没有摘掉贫困的帽子。派给你的任务很艰巨，而你女儿今年又面临高考，组织希望你能克服家庭困难，下去任职。任职期限原则上是一年，可这个村的情况比较特殊，你这一去在那里也许会待上一年甚至两年。下去后，要聚焦群众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扎扎实实为基层办实事。”
白云站起来接过资料，说：“好，我会努力完成任务。”
杨先勇又转身拿出一个日记本和一支笔，递给白云：“祝你成功！有什么困难随时对我说，我们会尽力帮助你。你回去休息两天，市里下周一将这次下派的100名驻村书记集中在一起，让上一期驻村书记作经验分享交流。星期二我派人送你去藕塘村。”
“杨局长，不用派人送，我明天自己开车去藕塘村了解一下情况。”白云说。
从杨先勇办公室出来后，白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翻看藕塘村的资料，她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看完资料，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湖清澈的水倒映着错落有致的楼房，栈桥弯弯曲曲，与亭子巧妙地组合在一起，亭子内有三三两两的老人或孩子在那里休憩。
今天是立春，再过13天就是春节了，白云自言自语。
下午下班后回到家中，白云给当教师的丈夫李自强说了自己要下去当第一书记。
“你答应了？”李自强问。
“是的！”白云回答。
“可是女儿高三了，马上要高考。”李自强满脸不高兴。
“不是有你吗？”白云说。
“我是我，你是你。何况我在带高三，又是班主任，忙！”李自强声音提高了，有点激动，“你这么快就答应了，也不和我商量！”
白云说：“是我不对，没和你商量。可是……”
“可是什么？能不能不去？你一个女人家，那里坏境差，我有点不放心你，别以为地球离开你就不转了。”李自强说。
“自强，你我都是从农村考出来的，藕塘村目前的状况比你我读初中时还差，是省级贫困村。我是一个党员，既然领导挑选了我，说明信任我，我也想去那里有一番作为，实现人生的价值。”白云说。
“在机关上班还不是一样实现你的价值。”李自强声音降低了许多，几乎是嘟哝着。
“好了！好了！我这一下去就要辛苦你了。”白云了解自己的丈夫，他这是同意了。
“你什么时候走？”李自强问。
“明天，我明天一早就走。”白云回答。
“这么急？明天我早自习，要不我和英语老师换一下课，送你下乡？”李自强说。
“不用不用！我先下去了解一下情况。只是车要给我用了，我工作起来方便些。”白云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李自强，“里面有5千元钱，你去买辆摩托车，接送女儿会方便些。”
李自强说“不用，我手上还有钱，你把这钱留着，要用钱时方便些。”他看见白云在收拾衣服被褥，“你不会马上就去住下来吧？”
“是要住下来。”白云边收拾东西边说。
等女儿李娟娟下了晚自习回到家后，白云和女儿聊了一会，说她将去乡下工作，女儿倒是很快地答应了，说高考完后也去妈妈那里住一阵子，体会农村生活。
这一晚，白云和女儿睡在一张床上。
第二天一大早白云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她站在床前看了看熟睡的女儿，那张轮廓分明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庞像极了李自强，白云俯下身子，特别想亲女儿一下，又怕弄醒了她，只好作罢。
她蹑手蹑脚地进了卫生间，等她洗漱完毕，李自强已经拿着她的行李等在了门厅处，那个手提杆拉箱在他的脚边。
“走吧！我送你下楼。”李自强说。
白云点点头，两人一起下了楼。
李自强将行李放在了后备箱里，白云进了驾驶室，启动了汽车。李自强靠近驾驶室，白云按下车窗。
“别回来向我哭鼻子！”李自强将手伸进车子，抚摸了一下白云的头，在他眼里，妻子永远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子。
白云朝李自强甜甜地一笑：“当哭的时候还是要哭。”
汽车倒退、转弯、前进，白云从后视镜里看到丈夫还站在那里，朝她挥手。
藕塘村离城区约莫2小时的车程，全村有718户，2764人，19个自然湾，每个自然村就是以个村民小组。它北临长江，属于丘陵地带，自然环境差，人均耕地面积不足0.9亩。东面、南面和西边有两个大湖将村子与其他村落隔了开来，“一天有雨三天涝，三天不雨就大旱”是藕塘村的真实写照。村民们以种植水稻、棉花、油菜、莲藕为主，种植方式落后，产量低，收入少，大部分劳力外出打工，村里大多是留守老人、妇女和小孩。交通极不便利，村民们出行只有在两湖相接的狭窄处有一座“桥”，这是藕塘村通向外界的唯一的桥。说是“桥”，其实是村里用预制板搭的一个便桥，供行人来往，一遇湖水上涨，桥便淹了，村民们和上学的孩子们淌着水过桥，桥的两头连接村级公路的是湖岸。
白云根据车载导航，将车开到了湖边，一条村级公路在这里就断了，沿着湖岸走下去，便是桥。白云下了车，将车停在湖边一处空旷的地方，走了六百多米，她看见了一座桥，确切地说不能叫做桥，它没有栏杆，只是在石头砌的墩子上，搁着预制板，狭窄得只能供一人行走。
桥的对面，有一个女子在梳头，哼哼唧唧的在唱着什么。
“喂，美女！请问前面是藕塘村吗？”白云问。
那女子也不回答她，只是一边梳头一遍唱歌。
白云估计只有这一条路通向藕塘村，她小心翼翼地走在桥上，这桥大约有四五十米长，桥离水面很近。突然白云头上一阵疼痛，她趔趄了一下，一块土疙瘩从头上跌落到水中，溅起的水打湿了她的鞋子。白云抬头一看，那个女子又捡起了一土块朝她扔来。
“你干什么？”白云问。
那女子一边嘻嘻地笑着，一边不停地朝白云扔土疙瘩。
白云用手护着头，眼睛看着脚下，她不敢马虎，这么窄小的桥，一不小心就会掉到湖里，白云是个旱鸭子，所以只好忍着让土疙瘩肆意地击打着身子。
好不容易过了桥，那女子走向白云，不等白云开口，她朝白云脸上吐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句“女流氓”，转身朝村子走去。
这一次，白云听清了她在唱“苏三离了洪桐县，转身来到大街前”。
前面就是散落的几户人家，白云看见那女子闪进一户路边的人家。
一位约莫70多岁的老太太走了出来，拿着扫帚扫门前的鸡粪，白云走上前去问道：“老人家，请问藕塘村的村委会在哪？”
老太太扬了扬手中的扫帚：“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看见飘着的红旗就差不多到了。”
白云谢了谢老人，正要走，扔土疙瘩的女子出来了。白云看清楚了，这个女子约莫45岁左右，五官精致。
“女流氓！女流氓！”这个女子指着白云说，随后又嘻嘻一笑，“我妈妈叫万松云。”
“你走吧，别理她！她这里有问题。”老太太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随后叹了一口气。
白云沿着老太太指的路往前走，远远地她看见了一面红旗。
看起来很近，走起来还是很远，白云走了差不多十几分钟，才到了村委会。村委会建在路边，前后两栋平房，破败得不成样子，只有挂着的牌子很醒目。
门开着，白云在开着的门板上敲了一下：“有人吗？”
“有！有！”一位五十左右的男子出来了，“请问你是？”
“我是白云，市里派下来的。”白云回答。
男子一脸笑意：“你就是白书记呀，一大早我接到上级电话说你要来，我就在这里等着了。我姓杜，杜云鹏，是村里的支书，你叫我老杜好了。”
白云一边伸出手和杜云鹏握手，一边说：“杜书记，麻烦您了，以后还需要您多支持工作。”
“哪里，哪里！欢迎你都来不及，我们早就盼着上级派领导来给我们摘帽子，每年开会我都是缩在角落里，怕被人看见，怕别人跟我打招呼。这里交通不便，没有通公交车，你是……”
白云笑了笑：“是啊，老百姓进出不方便。我今天是开车过来的，汽车放在桥那边了。杜书记，能不能将支部委员们请来开个会啊？”
杜云鹏面露难色：“现在吗，白书记？”
白云：“对，就现在，今天上午。”
杜云鹏：“我去召集大家吧！你在村委会坐会儿。”他从办公桌抽屉里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白云，“不好意思，这里条件差，没有烧开水。”
杜云鹏骑着摩托车走了。
白云环视了村委会，墙角落里布满了蜘蛛网，几个凳子上落满了灰层，瘸腿的没椅背的都被扔在墙的角落，办公桌上有几个大洞，一部电话机搁在办公桌上，旁边放着一摞《滨江日报》。白云捡起门边的一块抹布，将桌上椅子上的灰层擦了了擦，她见一间房里有个塑料桶，提起来就去找水。
后面一间房子里有个水龙头，白云一拧，却出不了水。她只好提着桶出了门，走到不远处的湖里提了桶水。
将水提进村委会，白云将桌子凳子都抹干净了，又将地扫了扫，看了看手表，已经九点了。
杜云鹏还没有回来。
近十点，杜云鹏一个人回来了，他放好电动车，朝白云歉意地解释说：“他们都有事，说下午来。”
杜云鹏不能说那些支部委员们说的话。他请宣传委员李细锁时，李细锁说上级派个娘们来能成什么事？这里又不是风花雪月谈恋爱的地方，他说不来。组织委员王大康觉悟高一点，风凉话倒是没说，他只是说等忙完了再过来。另外两个支部委员刘大凯和赵家和，虽然没拒绝，但是等同拒绝，一个说要去买肥料，一个说要去学校给儿子送东西，没工夫，下午才有时间。
白云见此情况，说：“麻烦杜书记带我去请他们。”
杜云鹏想聊想，就同意了。
锁好村委会的门，白云坐在杜云鹏的电动车后座去了湾里。
几个支部委员都在不同的村落，村支书的电动车上载着个陌生的漂亮女子，似乎成了稀奇事，村子里一些妇女瞧见了，连忙出来给杜书记打招呼，说是打招呼，其实是想看看书记后座上的漂亮女子是谁。
杜云鹏和白云转了一圈下来，支部几个委员答应马上来开会。
人到齐了，已经十一点半了。
六个人在两张办公桌拼成的会议桌前开会。
杜云鹏主持会议，对白云的到来表示欢迎，然后请白云发言。
白云说藕塘村2014年人均收入3000元，村级集体经济收入仅1.13万元，她说希望支部委员们行动起来，齐心协力，在藕塘村这块贫瘠的土地上要尽快摘下贫困的帽子。白云正说着，突然风风火火地闯进一个人来：“哦，大家都在呀？快！杜书记，田婆婆突然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是不是中风。”
闯进来的是个20多岁的年轻人。
“货子，不要急，快说怎么回事？”杜云鹏问。
“具体怎样我也不知道，我妈打电话给我的，让我告诉你，说赶快送田婆婆上医院。”货子说。
货子是田家湾人，是个水电工，有时在城里，有时在乡里接活做。
白云听了，对大家说：“支部会改在下午开，现在救人要紧。”
杜云鹏安排李细锁、王大康和他一起去田家湾，刘大凯和赵家和在桥边候着帮忙，白云说她也去田家湾。
四个人两辆电动车迅速赶往田家湾。
田家湾在一个湖汊子里，零星散住着十来户人家。
在路上，杜云鹏告诉了白云，田婆婆是她家中唯一的支柱，田婆婆的儿子苕货是傻子，苕货的父亲年轻时给人开货车挣了一些钱，所以给儿子娶了个媳妇叫彩凤，哪知道彩凤精神上有问题，后来苕货的父亲出车祸死了，赔的一笔钱给彩凤治病花没了，因为一直吃药，病情时好时坏，受不得刺激，家中正常的人只有田婆婆和一个上小学的孙女，要是田婆婆怎么样了，这一家人还真没法过了。
到了田婆婆家，只见货子的妈妈钱菊花抱着田婆婆坐在地上，看见杜云鹏等人来了，急忙说：“快，杜书记，去我家把三轮车推来，快送田婆婆去医院。彩凤，快把你妈妈的衣服收拾好，估计要住院。”
田婆婆的小孙女甜甜在一旁抹眼泪，苕货笑嘻嘻地看着，彩凤在忙着收拾田婆婆的衣服。
白云蹲下身子，给甜甜擦了擦眼泪，说：“乖乖不要哭，奶奶一会就会好起来。”
杜云鹏将三轮车推来后，几个人将田婆婆抬了上去，杜云鹏踩着三轮车，白云在三轮车上抱着田婆婆，李细锁、王大康各骑着一辆电动车跟着，彩凤坐在李细锁的电动车后，一起走出村子。
杜云鹏：“菊花，你帮着把甜甜和苕货照顾一下。”
钱菊花扬了扬手：“你们放心去吧！”
到了湖边的桥头，杜云鹏停下三轮车，刘大凯和赵家和早已拿好了木板等在桥边。这块木板是从李巧云家拿的，很多年来一直为方便抬病人过桥备用的。几个人将田婆婆放在了木板上抬过了桥，他们看见了不远处有一辆白色的车停在那里。
李细锁问：“这是谁的车，不知道能不能帮忙送送病人。”
白云说：“是我的车，我送田婆婆去医院，下午四点半我们接着开会。”
王大康面露喜色：田婆婆这回有救了。
白云开着车，车上载着杜云鹏、田婆婆和彩凤赶往市中心医院。
到了医院，杜云鹏挂了急诊，他叹了口气：“唉，慌乱中没带现金，我微信里只有一千多元钱。彩凤，你带现金了没？”
彩凤低着头小声说：“家里没有钱了。”
白云说：“杜书记，我有现金，也带了卡，我替她交钱吧！”
杜书记一脸感激：“好！好！白书记，缓几天我想办法还你。”
白云：“不用不用，先救人要紧。”
很快，田婆婆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中风，需要住院。
白云用卡刷了一笔钱交了住院费，又将1000元现金给彩凤作为伙食费和零用钱。
忙完这一切，已经快三点了，三个人在医院对面的速来小碗菜吃了饭，杜云鹏和白云又赶回藕塘村。
2
白云已经在藕塘村住了下来，住在张家湾妇委会主任张大芬的家里。为了方便工作，白云买了一辆电动车，因为她的汽车开不进藕塘村。
本来白云想住在村委会，杜云鹏坚决不同意，他说村委会的房子漏雨，又没有自来水，用水不方便，在湖里取水也不安全。还有一点白云是个女的，杜云鹏开玩笑说，白书记长得太漂亮了，惹人爱，他说要替白云的爱人负责。
用了十天天的时间，白云跑遍了藕塘村的每一户，了解了每一户的实际情况，支部会也开了三次。她起草了藕塘村整村推进扶贫项目计划书，计划三年摘掉省级贫困村的帽子。
白云回到了局里，向领导汇报了情况，领导肯定了她的计划，大力支持。
腊月二十九，白云还在藕塘村忙碌着。
李自强打来电话，问白云是不是打算在藕塘村过年。白云这才知道今年没有腊月三十。她知道丈夫在责怪她，可是她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做。
杜云鹏也催促白云回家：“白书记，今天是大年三十，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们年后再来做。”
过年几天，白云白天忙着拜访亲戚，接待亲友，晚上写报告，做修路修桥的预算。
白云知道她要做的第一件是就是修路修桥，路桥不修，该运的运不进来，该出去的送不出去。
钱！钱！钱！修路修桥需要钱。
从大年初四开始，白云的身影穿梭在市、区两级政府和交通、城建部门之间。
钱终于筹齐了，接下来是修路修桥。
白云找到局长杨先勇，汇报了修路修桥的情况。
白云：“局长，钱筹齐了，现在是找工程队修路修桥。”
杨先勇：“湖边要修的路有多长？”
“桥这边有695米长，属于仙云村，可能要占用他们的田地，需要和村里沟通一下。桥那边506米，都是湖坡。若是湖水上涨，桥会被淹没，所以考虑要抬高路基和桥面。”
“好！我明天去看一下实地，具体情况我们商量讨论，工程队由我来找。”杨先勇说。
白云说：“杨局长，我明天来接你吧！”
杨先勇：“不用，我和工程队领导一起去。”
“好！那我先走了。”白云将汇报材料留了下来。
回到藕塘村，白云召开支部会议，将修路修桥的工作部署下去。
还有迫在眉睫的生态种植，白云也做了部署。
走出村委会，刘大凯对赵家和说：“再不敢小看白书记吧？”
杜云鹏听见他们嘀咕，便问：“你们鼓捣什么啊？”
赵家和回过头来说：“我们说好日子已经开始了。”
元宵节一过，工程队就来了。白云已经和仙云村里村委会沟通好了，占用田地的几户人家也同意修路。可是，在开工那天问题来了。仙云村的两个老太太一个躺在挖掘机的铲斗里不起来，一个躺在路中央也不起来，工程队的车没办法施工。
施工队负责人打电话给白云，白云匆匆忙忙赶到施工现场。
挖掘机的铲斗里，躺着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白云见到后俯身询问：“老人家，您怎么躺在这里？”
“修路占了我的地，要赔我的钱！”老太太说。
“您家里人不是答应了吗？”白云问。
“那是我儿子答应了，他年轻不懂事，我没答应。”老太太说。
“可他是户主呀？”白云说。
“户主也不行，没和我商量，我辛苦种的庄稼不容易，你们得赔钱。”老太太非常执拗。
白云不能贸然开口谈赔钱，她对老太太说：“老人家，您先起来，我们有事好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任凭白云怎么劝说，老太太就是不起来。
白云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向躺在地上的老太太，蹲在她身边，请她起来让开，她也一样不肯起来。
白云对施工队长说：“今天就不开工了吧！”
施工队长说：“今天一开工就这样，晦气！”
白云歉意地笑笑：“好事多磨！”
杜云鹏也赶到了，他一脸的气愤：“怎么能这样，出尔反尔！”
刘大凯说：“我喊几个人来抬走，我就不信这个邪！”
白云说：“，不能这样，不要激化矛盾，我去想办法要做通两位老太太的工作吧。”
杜云鹏告诉白云去找张大芬，白云就找大芬详细了解两位老太太家里的情况。
张大芬说躺在地上的老太太和谢瘫子家有亲戚关系，去找谢瘫子的妈妈或许能解决问题。
大芬陪着白云马上去了谢家湾谢瘫子家。
高坡上一栋别致的两层小楼非常醒目，门前的轮椅上坐着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身材臃肿，低着头玩手机。
大芬一上了坡就喊了起来：“小谢，你妈妈在家吗？”
“在呀。”轮椅上的小谢转过身子朝屋里喊道：“妈，张阿姨来了。”
小谢朝大芬后面的白云笑了笑，露出一口很好看的糯米牙：“白书记来了？”他欠了欠身子。
“来了！”白云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跟着大芬进了屋子。
大芬：“林姐，在忙什么啊？”
厨房里跑出来一个约莫45岁的女子，她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她就是小谢的母亲林桂花。看见是大芬和白云，连忙说：“哎呀，是哪阵风将你们吹来了。大芬，你还是这么年轻，我们白书记真是漂亮，像十八岁的大姑娘。”
白云笑了笑：“谢谢夸奖！”。
张大芬：“林姐，我44岁了，比你只小一岁。”
林桂花：“可你看上去是那么年轻，你看你，皮肤能吹得破。”林桂花伸出手想在王大芬脸上弹一下，大芬笑着躲开了。
“林姐，我和白书记来是找你有点事。”大芬说。
“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上忙。”林桂花说。
“是这样，我们准备将通往藕塘村的路和桥修起来，但是桥那边仙云村有两位老太太不同意，今天上午一个躺在路上，一个躺在挖掘机的铲斗里，不肯起来，非要赔钱不可。”白云说。
“哦！”林桂花有些不解，“怎么能这样？”。
大芬：“张小辉的妈妈是你小姨吧，就是她躺在地上不肯起来，要赔钱，你想想，我们修路修桥到处筹钱，容易吗？我们想请你去做工作。”
“唉，这桥要是早修起来，我家转运也不至于成这样子。”林桂花抹起了眼泪，“我去做工作，我小姨要是不同意，我就和她翻脸，就是竖路（绝交）也无所谓。这个老太太，越老越糊涂，钻到钱眼里去了。”
原来林桂花的儿子谢转运以前上小学和初中时，每逢湖水上涨时，都是淌着湖水上学，那时候桥还不是现在的预制板桥，是更低矮一些的用石头砌的桥，长年累月的淌水，结果问题便来了，谢转运上高中时，脚疼得走不了路，去医院检查是风湿性关节炎，不久祸不单行，又诊断出脊髓炎。花了不少的钱治病，却没有治好，只好终日坐在轮椅上，因为缺少运动，身体越来越胖，以前眉清目秀的他变成了一个大胖子。小谢有个妹妹，被林桂花送到城里小姑子家，在城里上学，很少回来。林桂花的丈夫在东莞一家摩托车厂打工，每月按时寄钱回来。
林桂花答应去劝说她小姨张老太。林桂花小时候母亲去世得早，她小姨就将她领养了过去，张老太就两个儿子，所以就把林桂花当女儿一般养大。林桂花嫁到谢家湾张老太坚决反对，但是林桂花还是嫁了过去，张老太就特别不高兴，后来谢转运瘫痪后，张老太便唠叨林桂花说是不听她的话，遭到了报应，林桂花不爱听，也就到小姨家去得少了。
三个人坐着林桂花的三轮摩托车去仙云村。
林桂花将三轮摩托车在湖边锁了，她们过了桥。
在张老太家，林桂花、大芬以及白云费了很多口舌才将老太太说服。她们又去做钱老太的工作，结果钱老太在那里装聋，工作没有做通。
还有更让人恼火的是，白天拖去的石头，到第二天早晨，竟然不翼而飞，少了不少。白云和委员们去查看，这才发现石头被扔进了湖里。白云分析，这可不是两个老太的所为，两个老太太是搬不动这些用于修路的石头，看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还有人在阻挡修路之事。白云找到仙云村村委会干部们，希望他们能调查此事，找出关键的人。
事情查清楚了，是仙云村的王老三指使人干的。
原来仙云村和湖对岸的张家湾为了湖的问题世代不和，解放前还发生过几次械斗，仙云村里死了几个人，吃了亏，所以，他们视这件事为世仇。解放后虽然没有闹事，但是似乎有个不成文的约束，互相不通婚。用土疙瘩砸白云的女子李巧云就是因为和仙云村的同学恋爱，遭到反对，男的一气之下去了广东，李巧云在家里上吊，被家人发现救下来，但是因为上吊后脑子缺氧，变成了痴痴呆呆，后来又不知怎么出现了神经问题。李巧云曾经说了一户人家，嫁过去后不到一个星期，人家给退了回来，从此便和父母一起生活。
白云和仙云村的村干部去做王老三的工作，王老三不承认是他的所作所为，说他非常拥护上级领导的决定，修桥修路是好事，他也盼着能共同富裕起来。白云听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以为他答应了不再有什么行为，结果第二天开工时，发现工地的材料又少了不少，两个老太太依然是在工地扯皮。
这次，白云找了派出所，派出所找了王老三，王老三心虚，怕派出所以滋事罪或什么来拘留他，他变乖了，保证不闹事，两位老太见此情景，也没来工地耍赖。
修路修桥正式动工。
为了村民们出行，施工队在旁边搭建了一个便桥。乘着湖水还没上涨，施工必须加速施工进度。
每天天没亮，白云就等在工地，看到施工队开工了再离开。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时间不等人，根据藕塘村的情况，发展生态农业是唯一的出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党员的积极性调动起来，要让每一名党员成为一面旗帜，白云心想，要提高他们的觉悟。白云去党校请万华清教授给党员们讲课，领着村“两委”班子成员，察看抛荒的田地、干涸的水渠。串村进户，实地了解贫困户家中的状况。与党员谈心，在田间地头，听取村民的意见。
白云的思路明晰了。
在村委会，白云正在召开“两委”班子成员会议：“同志们，过去我们种植的是水稻、棉花、油菜等传统作物，产量低，成本高，收入少，见效慢，我们村已成了省级62个贫困村之一！”她边说边翻动桌上的《贫困户登记表》，“现在，我们要改变思想观念，理顺发展思路，力争全村一年打牢基础，两年见到成效，三年脱掉贫困帽子！”
杜云鹏说：“白书记所说的我很赞同，现在我们要具体的实施方案，请大家讨论。”
大家沉默着，过了一会，赵家和瓮声瓮气地说：“要是像临湖村那样有台湾老板来投资就好了。”
李细锁说：“谁看中你这个鬼不生蛋的地方！”
白云：“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我们可以试种丹参、药油牡丹，还有种植有机莲藕。”
刘大凯一听种植有机莲藕，连连摆手：“莲藕不行，我们去年种的莲藕，收成倒是不错，可人家菜贩子就是不肯收购，自家又吃不完。”
白云：“我们是种植有机莲藕，丹参和药油牡丹是中药材，销路只要打通了，收入绝对可观。”
王大芬：“白书记多次去省市农科所观摩学习，认为这些适合藕塘村的种植项目。我赞同白书记的意见，我们可以先建基地。”
……
经过讨论，最后决定划定100亩水田进行有机莲藕种植，并请专家来进行生态农业技术培训。确定种植丹参、野菊花、牡丹等中药材植物，请省农科院专家来进行技术指导。随后，白云与村“两委”班子成员到临区宴公村，参观葡萄园、冬桃种植基地；又赴安徽亳州，考察中药材、野山椒的种植。
考察回来后，经过开会研究决定，藕塘村要建蓝莓园、有机蕃茄园、油茶基地和胡柚基地、油牡丹和丹参基地、有机蚕桑联合基地以及农、副产品加工场。
白云还决定将村委会的房子进行整修，开辟村党员群众服务中心窗口，添置党务宣传橱窗，完善村党建硬件设施。“五议五公开”，即党务、政务、财务、事务、服务公开上墙，接受党员和群众监督。
听说要整修房子，赵家和自告奋勇地说他来安排，他找到了他的同学建筑商余树林。余树林当年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就去建筑工地做小工，慢慢地发展成自己开公司，后来在城里买房子，将父母也接到城里，基本没有回村里，这次听说家乡修桥修路，十分高兴，他说整修村委会的钱由他出，也算是对家乡做点贡献。
说是整修，其实是重新做了一栋房子。余树林为村委会装了一个蓄水池，从湖里抽水到蓄水池，打开水龙头，清亮的水就会“哗哗”地流了出来。
远远地看去，村委会前飘扬的红旗和新做房子白墙红瓦，倒映在湖水中，似一幅美丽的水彩画。
为了工作方便，白云搬进了村委会，她给自己准备了一套炊具。
张大芬说不放心白云一个人在这里住，要搬来和白云住，白云拒绝了。白云说几百米外就是张家湾，再远点就是林家湾，三四个湾子在村委会周围，没事。李巧云现在不在桥边朝人丢土疙瘩了，偶尔去看修路修桥，工地施工人员哄她说她站的地方有水鬼，小心拉她下去，她便到村委会门前玩。她现在对白云很友好，每次见到白云都冲着她笑，有时说“你真好看！”，有时说“我也真好看！”。白云只要回城里或去区里回到藕塘村，都要买点苹果、梨子或香蕉等水果带给她，于是她似乎成了村委会的守门人，天晴时带个小板凳坐在门前，下雨天有时也会来撑着伞站在屋檐边。
白云见李巧云家旁边有一块地荒废了，就和李巧云的母亲万老太商量种桔子树、柚子树和李子树。白云买来树苗帮着栽种，李巧云也在一旁帮忙。“其实她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傻和疯癫，她大约是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了。”白云心里想。尽管杜云鹏告诫白云小心李巧云，说油菜花开了，她可能会犯病伤人，但是白云对李巧云很好，对她没有太多的防范。有时白云做好饭，见李巧云还在，会盛一碗饭给她吃。
一个阴雨天，一大早，白云拉开门准备去看看修桥的情况，突然门外李巧云拿着伞柄一边猛击白云的头部，还一边骂：“你个臭流氓！你个臭流氓！”白云护着头，一把抱住李巧云的双臂，把她拉进屋子，大声说：“丹丹，你看看我是谁？我是白云！”
忽然，李巧云放声大哭起来，鼻涕眼泪布满了白云的上衣。
白云安抚着李巧云，倒了一杯水给她，李巧云情绪稳定下来了。
“丹丹告诉我，你有什么委屈？”白云柔声问她。
李巧云又哭了：“他回来了！”白云不明白“他”指的是谁。
白云进屋换了一件衣服，然后将李巧云送回了家。白云问万老太丹丹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万松云说：“唉，是我昨天和邻居说仙云村的大勇带着妻子孩子回了，大勇是丹丹以前谈的男朋友。都怪大勇爸，强行拆散两个孩子，只是苦了我们丹丹，我们将来两眼一闭，她怎么办啊？因为她，我儿子和儿媳不回来了，他们在浙江打工，大约也打算在那边安家了。唉！已经有五年没回家过年了，我的孙子我还没见过面呢。”
李巧云的父亲看着万松云说：“越老越糊涂，多少年的事了，还提那个人干什么，你这不是存心让丹丹犯病吗？”
万松云擦了擦眼泪不言语，白云好言安慰了一番就离开了。
3
村委会的墙上，贴着党务、村务、财务、事务、服务公开的内容，白云正将一份计划贴在墙上，100亩种植莲藕的水田已经确定了，现在就等着种子了。这时有人敲门。
白云：“请进！”
进来一个约莫26岁的女孩子，个子高挑。
“请问您是白书记吗？我是秦燕子。”秦燕子说。
“你好，我是白云。燕子，找我有什么事吗？”白云问。
“我是冯家湾的，我和老公在浙江打工已经有四年，他在一家私企养蚕，我在中草药基地打工。我们想回乡创业，老公让我先回来问一问，村里能不能流转80亩土地？”
白云一听，非常高兴，给她倒了一杯水：“坐下，慢慢谈！燕子，流转土地你打算做什么？”
秦燕子：“我们想种植桑树，养桑蚕，为枫树集团提供蚕丝。”
白云：“80亩够了吗？”
秦燕子：“暂时够了。”说完，将申请报告和项目可行性报告递给了白云。
白云边看边说：“在外给别人打工，不如回乡自己创业。欢迎你们回来参加家乡的建设！”
秦燕子激动起来：“您同意了？”
白云笑了笑：“我要向村里的两委汇报之后，要请示区里，还要和农户签订土地流转合同。通过鉴证后，才能决定。来，我们加个微信吧，联系起来方便些。”
秦燕子：“太好了，谢谢白书记！”
白云和秦燕子互相加了微信。
这时报账员徐天成匆匆地跑了进来：“白书记!”
他一看秦燕子，惊喜道：“燕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燕子：“前天。”
徐天成对白云说：“白书记，这是我表妹，我们是姑舅老表。对了，白书记，刚刚接到农科所的电话通知，“六月暴”有机莲藕种，已经运来了，由于公路还没修通，桥未修好，货车进不来，只好卸在湖边上了。”
白云一听，连忙说：“好！我通知杜云鹏他们。”
白云给杜云鹏打电话：“杜书记，莲藕种运来了，你派几个人过来，还有，叫上承包水田的农户一起过来，我们将种子运到基地去。”
“我也去吧，白书记！”秦燕子说。
“那是当然的。”徐天成说。
白云点点头同意。
秦燕子和白云各自骑上电动车，徐天成骑着摩托车，三个人急忙赶向桥边。湖那边的路已经修起来了，工人们正在给路面施水，禁止车辆通行。原来的旧桥墩也拆了，正在打桩基。现在运输货物和行人来往，可用船，也可走临时搭建的简易桥。
三个人到了桥边，工人们见白云来了，向她问好，白云大声笑着说：“你们辛苦了。”
不一会，杜云鹏等人到了，大家齐心协力将莲藕种运到了莲藕基地。，接下来几天，就是将种子栽种下去。
看着那一片水田，白云仿佛看到了白嫩嫩的莲藕。
有机莲藕种植基地成了白云常去的地方，莲藕需要用有机肥，白云拿工资册做担保，亲自将有机肥押从农资公司运到莲藕基地。她请来了技术员，让农户照着技术员指导的去管理，施肥，特别是要弃用化肥农药。可是有一个人偏偏不听，那就是王大羽。他自称自己活了六十多年，种藕也种了几十年，未必赶不上才毕业的毛头小青年？白天白云看得紧，他就晚上偷偷去施化肥，跟白云捉迷藏。
白云知道后，找王大羽谈了几次，还是不见效，他依然我行我素。
这天，晚饭后，乘着月色王大羽又准备去施化肥。当他解开化肥袋子，刚撒了一把时，突然看到有个人影过来了，心中一惊：“完了，未必是白书记来了？”
“是白书记吧？”王大羽问。
“是呀，是我。这么晚你还来基地看看呀？”白云不提他撒化肥的事。
“嘿嘿，晚上没事，过来看看！”王大羽有点不好意思，连忙站在肥料袋前。
白云看着那片水田说：“到了六七月莲藕就要丰收了。”
“是呀，多亏了白书记。”王大羽嘴上说，心里在想，“还不走，莫不是知道我要撒化肥，特地在这里等着我。”
“王大哥这么晚是来撒化肥的吧？”白云单刀直入。
王大羽只得承认是来撒化肥。他说自己种了几十年的莲藕，有经验。白云说有机莲藕好卖，不然像去年那样，莲藕堆在家中，菜贩子不买，自己又吃不完，放在家中烂掉不少。
白云苦口婆心地劝王大羽，王大羽答应不再使用化肥。白云回村委会的时候，王大羽一直护送到村委会。他想一个女人家为了他，黑灯瞎火的跑这么远，不容易，看来真的是为我们着想。
一晃到了四月，秦燕子流转土地批下来了。这天白云带着秦燕子在荒地上查看，忽然白云接到徐天成的电话。
“白书记，不好了！‘六月暴’大面积地生了叶斑病！蚜虫、娥虫在泛滥，再不喷药，今年的有机莲藕就要打水漂了！我们咨询了专家，要赶快喷药。
白云：“好！你们在哪，赶快到湖那边，我的车在那，我们赶快去买药。”
秦燕子：“白书记，我也去吧？”
白云：“不用你去，你将这些土地估算一下平整得多长时间，你的时间紧，任务重。”
秦燕子：“好的，听你的！”
白云到了她的汽车旁，不一会徐天成、李细锁也到了，三个人一起先赶往区里生资农用店。生物农药，没有！
他们又赶到市里，还是没有！
白云在网上查找，发现武汉有一家生资农用公司在卖生物农药，于是根据商家的地址，三个人又急忙赶往武汉。
坐在副驾驶室的徐天成看着白云娴熟地开着车，问道：“白书记，这是你们单位给你配的车吧？”
白云笑了笑，摇摇头：“不是，我家的私车，以前是我老公开，他见我下乡，这边没有通公交，为方便我就给我用了。”
李细锁：“白书记，您这私车公用，办村里的事，花自己的钱，我给村委会提议一下，将油钱给您报销一部分。”
“不用，不用。”白云说。
“为什么呢？”徐天成说。
白云说：“这是纪律，铁的纪律。”
“懂！懂！我们都是党员。”李细锁说。
将车停好，三个人匆忙去找店铺，白云垫付580元买好了生态农药，此时，已经过了中午一点，李细锁提议找个餐厅吃饭。白云说：“时间很紧，我们每人买几个馒头垫垫肚子，救苗如救火呀！我们还是尽早赶回去吧。”说完，她到一包子铺买了些馒头，三杯豆浆：“让你们受委屈了，将就一餐吧。”
三个人又往回赶。
药喷洒后，白云在莲藕基地守了三天，见没什么问题，这才将工作转移到平整荒地上来。
现在，白云和两委班子确定荒地种植丹参、野菊花、牡丹等中药材。白云早就联系好了苗，商家正在发货。
晚上，白云在灯下写报告，忽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来。
“喂！请问你是白云书记吧？”是个女子的声音。
“我是，请问你有什么事？”白云问。
“我是马珍珍，住在城里。你们张家湾张小琴楼下的邻居，我打她的电话没打通，敲门也没人应，她给我留了你的电话，说若找不着她就找你。”马珍珍说。
白云问：“这么晚打电话找她有什么事吗？”
马珍珍说：“是这样的，我家卫生间一直在滴血水，而且还很臭，我怕……你知道张小琴和她老公关系不好，我怕万一……我又不敢报警，怕是误会。”
白云心中一惊，张小琴的家在村委会不远处的张家湾。她连忙起身，打开手机里的电筒，朝张小琴家走去，可是她家黑灯瞎火的，没有人。
白云心中有些紧张，她打了张小琴的电话，通了没人接。
看来只有到镇上去找她。
白云本想叫杜云鹏，但是想到他白天太劳累，就没有叫。
白云骑着电动车到了湖边，看着即将竣工的桥，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受。她走过简易桥，启动车辆往镇上开去。
唉，这个张小琴！
张小琴和丈夫马云起都是张家湾的人，两个当年生了两个女儿后，为躲避计划生育就没有在湾子里住，出去在外租了房子，先是给别人打工，后来承包了一辆客车，马云起开车，张小琴卖票。张小琴躲着生了个儿子，马云起干劲更足了，两人起早摸黑，攒了一笔钱，贷了款买了一辆客车，承包了一段别人不愿意开的颠簸线路，几年下来又买了三台车，一共四台车，请了司机和售票员，后来在城里买了房子，供一家人居住。他们将客厅隔成三间房子，供售票员和司机住。三个孩子都在城里读书，家里请了个年轻的河南保姆照顾孩子们，外带做饭做家务。张小琴和马云起挣了钱，回乡下做了楼房，四层楼，一时让人羡慕不已。可是不久，马云起和保姆好上了，他开的那辆客车也不开了，请人帮他开，就为了回城里家中和保姆约会。张小琴发觉他们的私情后将保姆辞掉。马云起倒好，他直接地在城里宾馆包了一间房，让河南保姆住着，这下张小琴气坏了，和马云起吵，可是吵没有用，马云起干脆带着一笔钱和保姆到河南去了，说保姆要生产了，他要去照顾。前不久他又回来了，大约是钱用完了，回来要钱。张小琴在马云起去河南期间，将四辆车连同线路全部卖了。马云起回来一看，傻眼了，他没想到张小琴这么快就卖了车卖了线路。
卖车卖线路的钱在张小琴手上，马云起吵着要卖房子，房产证在张小琴手上，她说马云起休想拿走一分钱，要么净身出户，要么她告他重婚罪。
得知张小琴卫生间的血水一直在滴，不会是夫妻俩有什么事吧？白云想到这里，心中非常着急。
她不由得将车加快了速度。
很快就到了镇上，白云停下车，走到一家居民楼前，看见灯还亮着，她敲了敲门，这是张小琴租的房子，在一楼。
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开了门，看见是白云，说：“阿姨，您来了，请进！”
这段时间，因为张小琴想承包一片荒地种葡萄，白云和张小琴接触比较多，来过这里几次。
“妈，白阿姨来了！”女孩子喊道。
张小琴大约是洗澡了，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是白书记啊 ，这么晚来有什么事？”
白云舒了一口气：“啊，我来看看你。马云起呢？”
“那个人渣渣呀，大约又去河南了，管他浪哪里去，我离婚是铁了心，看没有钱那个不要脸的还要不要他！”
白云不好说什么，叹了口气：“看见你我就放心了。你城里楼下的邻居打电话给我，说你家卫生间在滴水。”
“哦，哦，我忘了把牛肉放进盆里，大约是牛肉解冻了，水滴她家去了。”张小琴说，忽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哈哈一笑，“你们是怕我把那个人渣渣给杀了吧？我恨起来真的杀他的心都有，但是我杀了人，三个孩子怎么办？他可以抛家不顾，我不能，我要让他看看，没有他我们娘三个照样过得好！”
原来是这样，白云放心了。
张小琴能吃苦，前段时间已经在镇上开个店子卖卤牛肉了，生意火爆。
喝了一杯水，白云告辞了。
“扶贫先扶智，改变村民的落后观念，行动最有说服力。”白云在日记中写道。
藕塘村的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留在村子里的中老年人很多种植的经验已经落后了，如何转变他们的观念，要用实际行动来说明，村民们才信服。
丹参和牡丹种植基地的种苗，长势喜人。
白云常常一个人去基地看一会。
秦燕子流转的土地已经平整好了，桑树已经栽下去了，她丈夫不仅带回了蚕种，还带回了一笔资金，是他打工老板投资的资金，这样一来桑蚕基地就可以放开手脚施展了。
一切都在计划中有序地进行。
桥头的路和桥已经修好了，桥的两侧刻有三个字：“幸福桥”。
幸福桥通车前，经过两委研究，不搞通车仪式，只请有关领导们和村民代表在桥上走一走，看一看。
通车这天，藕塘村的村民们特别高兴。他们一大早就到了，7点30分，市区有关领导走过幸福桥，他们对白云和藕塘村的两委成员给予了充分肯定。
忽然，一支敲锣打鼓的腰鼓队朝这里走来。
白云问杜云鹏““杜书记，这是谁请来的腰鼓队？”
杜云鹏说：“我不知道啊！”
腰鼓队近了，两位五十多岁的妇女拉出横幅，上面写着：热烈祝贺藕塘村的幸福桥通车。
她们站在桥头热烈地打起腰鼓来。
有人认识腰鼓队长，他告诉白云说，那个高个子胖女子是芦林湾的大兰。大芬来了，见腰鼓队来了，连忙赶过去打招呼。
“大兰姐，你回来了？”大芬说。
“是呀，以后回娘家就方便多了，汽车可以开回来了，这么高兴的事我就带着姐妹们来庆贺一下，不收费哟！”大兰乐呵呵地说。
这时，一位70多岁佝偻着腰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来了。她在桥上走了一遍，忽然把拐杖一扔，坐在桥边摸着栏杆大声哭起来：
“我那苦命的孙子哟，你为什么不迟一点托生啦，你看看呢，这桥已经修起来了……”
白云想上前去扶起来，被大芬拉住了，低声说：“让她哭吧！”
有人上前去拉老太太：“太婆，今天是幸福桥通车的日子，该高兴，你这一哭……”
“哦，莫不是她有过伤心事？”白云问大芬。
“唉！是呀。”大芬叹了口气，说，“那年她的孙子上小学五年级，一个雨天，起了一阵风将伞吹翻了，他孙子掉到湖里去了，后面的两个孩子想去救，结果也被带到水里，可怜三个孩子全都淹死了。”
这时一位二十左右的姑娘走上前去，扶起老太太：“好了，奶奶，别哭了。以后我回来你就不用担心我了，你看，这桥多宽呀！”
老太太接过孙女递过来的拐杖拄着，抹着眼泪：“是呀，是呀，这桥真宽，以后你要多回来。”她在孙女的搀扶下，蹒跚着走了。
村民越聚越多，有人还带来了冲天炮，随着“嘭、嘭、嘭”的响声，烟花在天空绽放起来。
4
五月，蚊子多了起来。
白云大腿上被咬了很多包包，尽管装了窗纱，可是无孔不入的蚊子还是钻进来了。白云只好躲进蚊帐办公。她在作通向芦林湾那段泥巴路的工程做预算。幸福桥修好后，藕塘村的组级路只有这一段了，这是在燕子湖最狭窄处的一条路，是芦林湾通向外面唯一的一条土路，每逢下雨就泥泞难走。芦林湾只有12户人家，大多是老弱病残，当年按照修路的有关规定，除政府投资外，还需要湾里拿一部分钱出来，芦林湾没有钱出，所以这段组级路也就没修。若这段路修好后，藕塘村的村级路和组级路就全部打通了，通路后，白云计划去市交通部门申请开通公交车，那时村民们出行就方便多了。
“叮铃铃，叮铃铃……”白云的手机响了。
“喂！哪位？”白云问。
“白书记，不好了，我是芦林湾的，我们湾里的大苕货被野猪咬了，正出血不止。”电话里的人急得姓名都没报。
“有没有云南白药？先洒在上面，我马上过来。”白云说。
她习惯性地将手伸进手提包里想拿汽车钥匙，忽然想起丈夫要回乡下看生病的母亲，白云将汽车留给他了。
“喂！自强，我这里有位村民被野猪咬伤了，你赶快开车过来接一下。什么？接女儿？你让她自己扫一辆单车骑回家，我这里情况紧急，一会我发个定位给你。”
白云打通了村卫生站姜医生的电话，她连忙将电动车推出来，启动车后去接姜医生，然后两人一起赶往芦林湾。
芦林湾位于藕塘村的最北边，它的北面是长江，西边是燕子湖。每到这个季节，长江那边的野猪经常凫水过来，糟蹋庄稼。芦林湾的人经常围起来捉野猪，杀死后吃野猪肉。
当白云赶到芦林湾时，被咬伤的大苕货躺在床上疼得高一声低一声的喊叫，姜医生对大苕货做了简单的包扎。杜云鹏和李细锁早于白云先到。白云低下身来轻声对大苕货说：“你别急，车一会就到，我们送你去市医院。”
大苕货名叫姚青林，58岁。他妻子刘金兰已经将三轮车摩托借来了，金兰在三轮车上铺了一床棉絮，大家将大苕货抬上三轮车，杜云鹏开着三轮车，金兰坐在三轮车上照顾丈夫，白云骑电动车跟着。李细锁骑摩托车将姜医生送回家。
很快，李自强在镇上与白云等人相遇，几个人将大苕货抬进小汽车内。杜云鹏将三轮车推到张小琴处，锁好车交代说第二天来骑回家，一车人便匆忙赶往医院。
白云这才问起刘金兰事情的缘由。
刘金兰说，晚上一头野猪跑进地里糟蹋庄稼，细哈子发现了，就喊大家抓野猪，大苕货也去了。本来大苕货眼睛不好，人又笨笨的，快60岁的人了，不如他几个猴子一般灵光，黑灯瞎火的没看见野猪冲他这里来，就不知道怎么被咬了。
白云说赶跑就可以了，黑灯瞎火又不是白天，人肯定会吃亏的。
杜云鹏说肯定是想杀死野猪吃野猪肉，砸疼了它，它才发疯咬人。
医院很快就到了，急诊挂号、交钱，白云跑来跑去地忙着。大苕货很快被推进了手术室，要清创、缝针。医生检查后说不用住院，处理完了伤口回家休息即可，如果不放心伤口的恢复，也可在医院住三天，消炎完再回家。
金兰说那就住院，反正有农合可以报销，深更半夜的回去不方便，再说，回乡下打针也不方便，那条路要是赶上下雨就没法走，干脆住个三天消炎完再回去。反正孩子们都不在家，就两老货。
白云和杜云鹏也同意。
金兰到医院隔壁的店铺去买一些洗漱的用具，准备住下来。
白云对李自强说：“自强，你先打个的士回家休息，这里处理完后我和杜云鹏一起回藕塘村。”
李自强说：“也好。”他将钥匙递给白云。
白云送李自强出急诊室大门。
“让开！快让开！”一个中年人抱着一名十多岁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冲了进来，那女孩子的头上脸上满是鲜血。
李自强一眼扫了过去，大喊一声：“娟娟？”他跟在中年男子后面跑着。
白云突然明白过来，也跟在后面跑。
中年男子在急诊窗口说：“快！快！帮个忙，我口袋手机里可以刷钱。”
李自强从男子手中接过女学生，他低头一看果然是女儿娟娟：“我是她爸爸。”
白云早拿出零钱挂了急诊。
护士引导李自强将娟娟送到急诊的床上躺着。
白云的眼泪流出来了，她跟在李自强身后喊着“娟娟！娟娟！”
娟娟用微弱的声音喊了一句“妈妈”，就晕了过去。
娟娟被推进了手术室。
中年男子这才知道这一男一女是女学生的父母，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他骑着自行车跟在娟娟的右后方，娟娟骑着自行车在左前方，突然对面来了一辆小汽车，开着远光灯，非常刺眼。他脚一掂地，停下来等那辆车过去。娟娟可能也被强烈的灯光刺得看不见路，车速没有降下来朝对面方向骑去，突然“哐当”一声，娟娟被对面的驶来的另外一辆车撞了。他见状忙将车丢在路边，锁好车后上前去一边抱起娟娟，一边对着肇事车喊“撞人了”，哪知道那辆肇事的车往后一退，再往前避开他们将车开跑了，他只好拦了一辆面的将受伤的女孩子送过来。
白云静静地听着，李自强说：“感谢你救了我女儿，请问你……”
中年男子怕李自强误会他是肇事者，连忙说：“我叫孙鹏，在江林街办上班。你们找肇事车需要我证明的话，随时打电话给我。这是我的名片。”中年男子递给一张名片给李自强。
李自强看了：“是孙主任啊，感谢你今天的救了我女儿。”李自强的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白云：“谢谢孙主任，他日我们一定登门感谢！”
“不用，不用。这种情况下谁都会援手，那出租车司机还没收我的钱呢！”孙鹏说，“你们也不要着急，所幸的是对面的车开得不是很快，我抱起你女儿的时候，她很清醒，但愿只是皮肉伤。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自强和白云将孙鹏送出急诊大楼大门外。
回到急诊室，李自强和白云两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谁都没有说话。
杜云鹏上了一趟厕所回来，看见两人呆呆地坐着手术室外的椅子上，面容悲戚，不明白怎么回事。
“你们俩怎么啦？大苕货的伤医生不是说了吗？不要紧的。”
白云终于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李自强说：“娟娟，我女儿娟娟出车祸了。”
杜云鹏一惊：“在哪里？人怎么样了？”
李自强哽咽着说：“刚被送进手术室了。”
杜云鹏不敢再问了，他走到手术室门口，想从门缝里看到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杜云鹏不知道怎么安慰白云夫妻俩才好，若不为送大苕货来医院，白云的女儿也许不会出事。
金兰买了一只塑料桶，一个塑料盆和毛巾牙刷等用具回来，看见三个人呆呆坐在椅子上都不说话，连忙说：“你们都怎么啦？医生说大苕货的伤不要紧。”
“整天就想着打野猪、吃野猪肉！这下好，要不是大苕货出这事，李老师也不会去乡下，不去乡下他女儿也不会出事。”杜云鹏说。
金兰：“怎么啦？老杜，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杜云鹏：“白书记的女儿下晚自习骑车回家被汽车撞了，现在还在手术室呢。”
金兰大惊，她手中的盆子掉在了地上，她趋步上前，抓住白云的手，蹲在白云面前：“白书记，是我家苕货害了你们。孩子怎么样？”
白云说不出话，只是摇摇头，她的眼睛红了，她也不知道孩子怎么样了。
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问道：“谁是李娟娟的家属？”
白云和李自强都站了起来：“我是！”
护士：“现在推去做脑部CT检查”
白云将眼光投向杜云鹏。
杜云鹏：“你们去吧，白书记，大苕货一会出来我和金兰送他到住院部。我再来你这里看你们这里有什么要帮忙的。”
白云点点头。
娟娟被推了出来，看着头上缠着白纱布的女儿，白云心如刀绞。李自强俯下身子在女儿脸上亲了一下，娟娟轻声喊道：“爸爸，我没事。”她又喊了声妈妈。
这一声妈妈叫得白云心都碎了。
在CT室，医生检查完对白云夫妇说：“孩子还好，轻微脑震荡。”
骨骼检查时，娟娟的右腿骨折。
李自强和白云得知检查结果，心里好受一点。可是女儿住院最少要半个月，临近高考，恐怕要耽搁好多复习课程。
李娟的各项检查做完，已经深夜两点了。
李自强给娟娟要的病房是单间，娟娟躺在病房打消炎针。
白云让李自强回家睡觉，因为第二天早自习还得上，也将杜云鹏带到家中休息一晚。杜云鹏不肯，说打的回去，白云说在她家睡几个小时，何必半夜赶回去。杜云鹏也就同意了。
金兰满脸歉意，抢着帮忙做事，有些事本不需要做，如拖地，抹窗台等，又怕吵着娟娟，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白云让金兰去睡会，金兰说睡不着，说大苕货一个鼾声打得隔壁三家都能听到，她在这里陪陪白书记。
消炎针打完，已经凌晨四点了，金兰爬在床头柜上睡着了，白云坐在椅子上，也趴在女儿的床沿上睡了，医院提供的躺椅白云和金兰两人扯来扯去的都没打开。
白云在医院陪了女儿一天，李自强的妹妹赶来主动照顾侄女。
李娟娟很理解妈妈，她说她不要紧，让妈妈放心，在医院里她也能复习，反正新课早已结束了，老师发什么资料，爸爸会带给自己的。
李自强看见白云在医院里有点魂不守舍，知道她牵挂着藕塘村，便让她回藕塘村。
白云心中感激女儿和丈夫对自己的理解，现在确实是非常时期，莲藕马上要上市，得联系销路，若不及时，莲藕放着会烂掉，还有桑蚕基地、丹参、牡丹等中药材基地的跟进管理，省农科院专家研制出适宜于藕塘村的有机肥，要厂家加大生产量，请湖北绿之源生态农业合作联社投资的合同要商谈，还有对贫困家庭的扶持资金要去争取，为残疾人办理低保，还有安装太阳能路灯，这次若有太阳能路灯，大苕货不至于被野猪咬伤，两座湖泊排涝抗旱泵站进、出水港硬化问题……要做的事太多了。由于上级政府的大力支持，计划扶贫资金253万，随着开工的项目已陆续到位。
白云只照顾了娟娟一天，第二天就和公路桥梁施工队长见面，商谈芦林湾组级路的事宜。晚上白云来到医院，娟娟躺在床上睡着了，李自强在旁边改着试卷。娟娟的姑姑回家休息去了。
见白云来了，李自强小声对她说：“白云，肇事的车找到了，是他自己去投案的。”
白云：“哦，是谁？”
李自强：“是我的一个学生开的车。”
白云：“你怎么知道？交警怎么处理？”
李自强：“他主动打电话给我的，因为他第二天去肇事地打听撞人的情况，得知是我女儿。警察处理意见还没出来。”
白云叹了一口气：“怪我没有照顾好女儿。”
李自强：“怎么能怪你？怪我不该将车留着自己用，要是你有车我就不会去藕塘村，女儿也不会骑车回家。”
看到白云疲惫的神情，李自强心疼地说：“今晚你回家里睡吧？”
“不用，我陪陪女儿，心里好受一些。”白云说。
“也好。”李自强说。
白云坐下来，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开始办公。
护士进来给李娟娟查烧，见白云和李自强两个各做各的事，笑着小声说：“哎呀，病房成了你们的办公室。”
李娟娟醒了，看见白云，十分高兴：“妈妈，你来了？”
白云伸出手握着娟娟的手，柔声说：“今天是不是好点？”
李娟娟点点头又摇摇头：“腿好疼，绑着的石膏好重，头还是有些晕。”
“你出了很多血，别乱动，好好休息，你年轻，应该恢复得很快。都怪妈妈没有照顾好你。”白云说。
李自强停下手中的笔问：“安装路灯的事办妥了？”
白云摇摇头：“还没有，我明天去找有关部门商谈。”
“那你今晚还是回去睡，我在医院里照顾娟娟。”李自强说，“明天你又要在城里跑一天。”
白云同意了。
大苕货出院时，拄着拐杖，跛着脚来看娟娟，他满脸歉意对娟娟道歉：“娟娟，都怪伯伯不好，让你遭这份罪。”
娟娟：“伯伯，我年轻身体好，没什么事。你要注意休息，回去后脚要平着放，血液畅通一些。”
大苕货：“谢谢！谢谢！这孩子真好，总是为别人考虑。”
金兰往娟娟枕头底下塞了一叠钱。
娟娟喊道：“姑姑，快来！”
娟娟的姑姑见状，坚决不收钱。金兰见扯不赢，就说回去送些鸡蛋和母鸡来给娟娟补身子。
半个月后，娟娟也出院了，医生让她多静卧休息。
装太阳能路灯的事情已经谈妥，186盏太阳能路灯设备即将运往藕塘村。
白晓芬连日来在城里和乡里来回奔波，看到计划一点点在实现，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5
娟娟的身体恢复得不错，高考也考完了，虽然娟娟说感觉状况不好，但是白云祈望女儿能考个好成绩。李自强很紧张，他估摸着女儿考上一本把握不是很大，若不是那次车祸耽搁半个月，或许情况要乐观一些。
藕塘村的莲藕获得了意想不到的丰收。
白云组织藕农采莲藕，有机莲藕每斤比一般莲藕要高出1.5元。白云又到城里跑四大酒店：樊口酒店、凤凰酒店、鼓楼酒店、西山酒店，四大酒店答应了采购藕塘村的莲藕。她又到蟠龙市场、武商量贩，还到武汉有关酒店和市场跑莲藕的销路，总产达20多万斤的莲藕终于都销出去了，仅这项就给藕农增加30多万元！藕农们只要一看见白云就乐呵呵地说“白书记是我们的财神。”
娟娟的高考成绩出来了：离一本分数线只差2分，她的情绪十分低落。李自强劝她，她也不说话，每餐吃得很少，李自强心中着急，打电话给白云。
“白云，娟娟每天吃得很少，瘦了不少。有时拿着碗吃了两口，便放下碗说吃不下。我说她年龄还小，要不再复读一年，她不同意，你看怎么办？”
白云沉吟片刻：“这样吧，我今晚回来和她谈谈，顺便将她接到我这里来散散心。”
晚上，白云回到家中，做了一桌子菜。她给娟娟倒上一杯生榨椰汁，给自己也倒上一杯，给李自强倒了一点白酒。
“娟娟，你高考发挥得不错，妈妈祝贺你！”白云端起杯中的椰汁。
娟娟懒洋洋地拿着杯子：“谢谢妈妈。”
白云给娟娟夹菜，娟娟只说谢谢，碗里的菜都堆起来了，却不动筷子吃。
李自强朝白云使个眼色。白云起身，去房间里拿了两件礼物：“娟娟，我给你买了一款华为手机，还有一个酷比IPAD，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妈妈，花那钱干嘛？你那个旧手机我还可以用，IPAD我也用不着。”娟娟好像不想说话，“爸爸妈妈，你们吃吧，我不饿，我回房间了。”
白云和李自强面面相觑。晚上，白云敲娟娟的门，娟娟说她睡了。
白云吃了个闭门羹，白云发信息给娟娟，也没有收到回音，查看女儿的空间，空间被娟娟关闭了。
白云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白云起床去了交通局，是为芦林村的那段1.6公里的组级路。她记得第一次去芦林村时的情景，那天下着雨，路上泥泞难走，她穿着骆驼牌运动鞋，防滑的鞋底帮了她的忙，厚厚的鞋底也避免了雨水进入鞋内。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个小女孩，约莫十来岁，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一双运动鞋，虽是三月，但春寒料峭，看得出小女孩忍着寒冷在冰冷的泥水上走，白云看见她每下脚的时候小小身体哆嗦了一下。
白云问道：“小朋友，天这么冷，怎么把鞋子脱了不穿？”
“阿姨，这鞋是我爸爸从广东寄回来的，我怕弄脏了，一会到了学校，我把脚在水中洗一下再穿，教室里很干净。”小女孩说。
白云心中一阵刺痛。
后来白云了解到小女孩叫李小媛，家中特别困难，她奶奶常年有病，母亲智障，她弟弟也是智障。父亲李厚东在广东打工，每月寄钱回来供一家人生活，为了节省路费，已经有三年没有回家过年了，他利用别人春节回家的时间值班，工资是平时的两倍，挣的钱寄回家。了解这些情况后，白云给她家办了低保，给小女孩买了一双雨鞋，又买了一些书送给她。
交通局领导听了白云的汇报，十分重视，也支持修路。若是打通芦林村1.6公里的组级公路，那么藕塘村的村级路，组级路全部畅通。
从交通局出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白云回家，她要将娟娟带到藕塘村看看，或许会改变她目前的心境。
白云回到家时，娟娟正在看电视，白云问娟娟吃了早餐没，她说吃了，下楼去吃的牛肉粉。
白云问娟娟想不想去藕塘村看看，并说有一个青年非常想得到她的帮助。娟娟的好奇心上来了，她不知道是一个怎样的青年需要她的帮助。这段日子来，她的情绪沮丧到了极点。倘若是离一本的分数线差得多一些，她就认命了，可就是这要命的2分之差，将她丢在二本的分数档里。群里的同学，那些考上一本的都在热烈讨论报什么学校，没考好的也在考虑复读，那些默不出声的就是如娟娟这样考得不理想的。娟娟常常看着班级QQ群里的信息发呆，在群里她什么话都没说。作为老师的孩子，她感到压力很大。爸爸教出那么多优秀的学生，可是她却考砸了！
汽车在乡间的路上奔跑着，村级公路虽然不宽，弯道多，但是比较平坦。到了幸福桥，白云将车停下来，给娟娟介绍她那些日子在城乡之间来回奔波就为了修这座桥。白云说起藕塘村的孩子到了梅雨季节或夏季涨水的时候，都是淌水去上学。娟娟似乎有所触动，比起爸爸妈妈这一辈，她是在城市长大，对农村的生活仅仅限于每年过年回奶奶家吃饭，穿新衣，收红包。
白云在村委会做了饭与娟娟一起吃了，午休起来后，她开车带着娟娟去小谢家里。汽车在燕子湖边停下，白云带着娟娟走过那一段土路。
娟娟最初看到楼房前一个轮椅里堆着一大堆肉，再细看，看到一张脸，一个二十多岁男青年尽是赘肉的脸，有那么一刻，娟娟有些厌恶。出于礼貌，她朝他点点头。
白云说：“娟娟，这是谢转运。”
娟娟：“转运哥哥好！”
谢转运听到娟娟喊他哥哥，心中一热，自从他坐上轮椅后，没人叫他的名字，“谢瘫子”成了他的名字、代号，妹妹回来极少，漂亮的妹妹似乎不愿意有他这样的哥哥。
林桂花出来了，娟娟礼貌地说：“阿姨好！”
娟娟的到来，令谢转运十分兴奋，他熟练地转动轮椅，热情地给白云和娟娟倒水。
白云说：“娟娟，转运哥哥之所以成这样，是因为小学初中都是淌着水上学，导致风湿、脊髓炎，最后瘫痪，只能在轮椅上渡过这一生。你今天来，帮他在淘宝上开个网店，他现在正在学习雕花剪纸，打算以后在淘宝上卖剪纸。年轻人结婚，剪纸是必不可少的，应该有市场。”
小谢高兴地说：“我房间里有电脑，是白书记找市里有关单位赞助的，网线也装好了，网速很快。”
娟娟答应了。她对白云说：“妈，你去忙你的，晚上来接我就行。”
谢转运打开电脑，娟娟看见桌面背景是一个非常英俊的少年，双眼皮，大眼睛，轮廓分明，嘴角笑意盈盈洋溢着青春活力。
娟娟问：“这是谁？”
谢转运说：“是我，初中毕业那年我照的。”
娟娟怎么也不能将这张照片和轮椅上的青年联系起来。
谢转运似乎看出娟娟的疑虑，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太胖了，运动得太少了。”
娟娟说：“是的，你要减肥，要锻炼。勃朗宁夫人卧床24年，最后站了起来，你要有信心，你还年轻。若是自暴自弃，可能永远只能坐在轮椅上。还有，要积极接受身体的治疗。”
谢转运说：“我听你的，从现在开始，我要积极地生活，锻炼身体。”
娟娟说：“首先，你要控制饮食，不能暴食暴饮。我有副杠铃送给你吧。”
谢转运听了十分感激：“谢谢，谢谢娟娟妹妹。”
一整个下午，娟娟和小谢谈了很多，也帮小谢在淘宝网上申请了一个小店。娟娟说，她要经常光顾这个小店，给好评，还准备拉一帮子同学来凑人气。她建议小谢，不仅仅是做剪纸，其他的比如婚服呀、首饰呀都可以在淘宝上卖。
小谢接受了娟娟的建议。
傍晚时分，白云将娟娟接回村委会，白云看到娟娟的心情好了很多。
娟娟主动帮白云洗菜、掐菜。晚饭时，娟娟吃了一大碗饭。饭后，母女俩坐在饭桌边，娟娟对白云说：“妈妈，我不想复读，我想报医学院，想帮助像谢转运这样的病人。”
“好啊！妈妈支持你。进大学后你要刻苦学习，争取再考重点本科院校的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高考没考好，要怪妈妈，是妈妈没照顾好你，可是你看到了，党和人们将妈妈安排在这个位置，妈妈必须把全部身心放在这里。一年的时间，改变这里的面貌，时间紧、任务重，希望你能理解妈妈。”
娟娟站起来趴在白云背上，脸挨着白云的头发，这是从小到大娟娟和妈妈亲热的招牌姿势：“妈妈，我没怪你，是我自己努力不够，也是心理压力太大，做老师的孩子很累。爸爸教了那么多优秀的学生，我怕考不好给爸爸丢脸。唉！还是丢脸了，爸爸嘴上没说，心里肯定特别难过。”
“傻丫头，读书只是一个过程，我和你爸爸为你取得的成绩十分高兴，你已经尽力了。”白云说。
娟娟眼睛湿润了：“妈妈，你和爸爸放心，我在大学肯定会十分努力，不会再让你们失望。”
白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拍了拍女儿的脑袋。
三天后娟娟回到城里，她主动提出和爸爸一起去九寨沟旅行，李自强连忙答应，他不知道白云用什么方法让女儿变了一个样。
奔波了一个多月，白云争取到市交通局等部门的支持资金28万元，建委的单位支持石头若干方。芦林湾泥泞路通车的这天，村里男女老幼都来了，过节一般的热闹。几位老太太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多少年了她们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干净平整的水泥路上，小孩子跑来跑去，在上面跳啊，笑啊。有村民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
烟雾中，白云的眼睛也湿润了。
下一步，就是在路的两边装上太阳能路灯，还有芦林湾应该是藕塘村公交车的终点站。
白云又去了市交通局，请求开辟一条从城区到芦林湾的公交线路，经过多方的努力，上级终于同意了。
公交车到达芦林湾的那天，芦林村的村民们放下手中的农活，在公交车上坐了一个来回。
整整半年，白云和“两委”领导班子成员制定的发展计划和管理制度都已经实现了。
半年来，他们严格执行‘三会一课’制度，定期召开支部委员会、支部党员大会、党小组会，按时上好党课。召开村‘两委’班子成员和党支部委员会共14次，党支部大会4次，党小组会3次，集中党员上党课学习2次，之前很少参加会议的党员，现在每次也都按时到位。30多位党员干部，协助村“两委”班子抓好村里的党建和扶贫工作，半年中，100亩水田种植有机莲藕取得了很大的丰收，200多亩丹参、牡丹等中药材种植基地也初见成效，桑蚕基地基础部分全部完工，葡萄园的流转土地正在进行中，路与桥已全部修好，太阳能路灯已经安装186盏，解决野猪糟蹋庄稼和村名夜晚出行的安全问题，给贫困户办理了低保。
村委会会议室，藕塘村“两委”成员们正进行热烈地讨论下半年的计划和任务。
白云：“各位，这半年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们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上半年的任务。下半年，我们党建工作要加强，要改建泵站，整治村容村貌，继续发展生态农业、特色产业，引导村民开展积极向上的娱乐活动，引导低保户如何脱贫，自来水进村入户，还有要建文化广场，还有已经有9位村民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今天我们将这些逐一讨论落实。”
杜云鹏：“白书记提出的下半年的计划我非常赞同，党建工作不能放松，下半年的扶贫任务很重，我们要逐条落实，计划是三年脱贫，借市里扶贫的春风，我们希望能争取在一年内脱贫。”
李细锁:“6月份和7月份，有机莲藕一亩田多收入两千多块，算下来每亩纯收入在6000到10000元之间，莲藕的收入给了村民们很大的信心，现在我们的工作比以前好开展多了。”
白云：“我保守地估计，丹参一年亩产5000斤左右，每亩纯利可达3000多元，药油牡丹培育的三年苗子，栽种第一年每亩纯利可达2000元，这两项我非常有信心。秦燕子的桑蚕基地明年就可以有收益了。张小琴的葡萄园的收益需要三年的时间，她现在早晨在镇上卖卤牛肉，十点到葡萄园，晚上卤牛肉，她是一个肯吃苦的人。我们要安排一人跟踪指导，协助她管理好葡萄园。文化休闲广场的修建地址也请同志们发表意见。”
李细锁说：“我跟踪张小琴的葡萄园吧，文化广场的选址我觉得可以考虑修在村委会这里。”
杜云鹏说：“我看还是建在张家湾吧，广场需要人气。村委会建在几个村子之间，恐怕村民来活动不方便，比如跳广场舞。”
赵家和表示反对：“我觉得建在村委会好，村委会前面有这么大的场地，在这里管理起来方便，况且也不会扰民，附近四个村庄离这里也很近，村民们走一走也算是锻炼。”
“可不可以考虑别的地方？比如田家湾？”田大力说。
刘大凯说：“大力，你有私心吧？田家湾在湖汊里，那么远谁去？何况只有10来户人家。”
……
白云看见大家都不能统一意见，便说：“我们暂时不考虑建在哪里，到时候在每个组里找几个代表，开会征求民意。我们现在讨论一下几个特困户怎么脱贫。”
白云翻了翻她的日记本，继续说：“现在特困户有四家：冯小安家、陈小泉家、李厚东家、田婆婆家。还有7位智障老人，这些是我们要帮扶的重点对象。”
刘大凯说：“全村79家贫困户要全部脱贫恐怕很难，特别是田婆婆家怎么脱贫，一个老太太，两个残疾人，还有没成年的孙女。”
王大康说：“慢慢来，总能找到办法”。
白云说：“我刚下来的时候，到田婆婆家去过几次，交流过，帮他们家订购了一些鸡崽鸭崽，他们现在养得很好，过不多久就可以出售了，下半年她要扩大规模。养殖生态鸡鸭好销售，销路问题我帮助解决，他们家我包了，以后无论我还在不在藕塘村工作，我都会跟踪帮扶。”
田大力说：“上次多亏白书记将中风的田婆婆及时送到医院，她现在恢复得很好。我协助白书记帮扶田婆婆家，我和她都在一个村子里，白书记你有什么事要我做，尽管吩咐，此外李厚东家我包了，他家转弯抹角和我家带点亲戚。”
杜云鹏：“田大力，你的心是好的，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李厚东家就留给我吧！”
赵家和说他帮扶冯小安家，王大康说他负责陈小泉家。
白云说这四家特困户困难大一些，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会出成绩。
6
城内洋澜湖边，白云坐在亭子里，面朝湖水，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不明白自己没日没夜地为了藕塘村脱贫奔波，却有人一封信接着一封信地匿名举报她，说她与村干部们到处吃吃喝喝，更过份的在有一封信里说她和杜云鹏整天出出进进、关系暧昧。今天上午局领导将这些信息反馈给她，当时她的心像被人用刀子刺中一般，这是从未有过的刺痛。
白云闭上眼睛，脑海里一团纷乱。
有那么一刻，她不想干了。李自强说的没错，女人做事要比男人承担更多的委屈。下午在家，针对匿名性的情况她写了汇报材料。她一边写眼泪一边漫了出来。她记起和杜云鹏在市里一些部门奔波，到了吃饭的时间，他们就在小碗菜餐厅点三个菜，几乎全是她自掏腰包付款，有时杜云鹏付款，她不让，她说她工资高一些，家中经济比他宽裕。有时候两人一大早去区里找有关部门，杜云鹏会买些馒头和豆浆，白云要付款，被杜云鹏抢着付了。这就是举报人严重的吃吃喝喝，白云下村里当第一书记，杜云鹏非常支持他的工作，他的党性原则强，做事认真，或许与他曾当过兵有关。他为人正直，善解人意，白云对他十分敬重，两人工作相处融洽被说成是关系暧昧。有几次两委成员和她一起来城里办事，吃饭也是她付的款，每个月的工资她除了油钱，其他的几乎都为藕塘村用了，李自强说她成了“月光族”。
湖对岸，一座塔的装饰灯在闪闪烁烁，倒影在湖中，十分别致。白云看着倒影，倒影又模糊了，她拿出纸巾，擦了擦眼泪，转过身来，准备回家。
“白云，真的是你！”一位七十多岁的老者说。
白云一看，原来是已经退休的前市委办公室秘书长程建波，他家就住在湖边。白云的母亲与程建波是一个村子里，按辈份白云要称他为舅舅。
“程老师，您好！你也在这里呀？”白云说。
程建波说：“是呀，我从窗户里看到你坐在湖边一动不动的，有一个多小时了吧？看背影有点像你，又不敢确定，我就下楼来这里坐着等，看是不是你。你这一回头，果然是你。”
白云笑了笑：“谢谢程老师的关心。”
“怎么，听你说话的鼻音，你好像哭过？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程建波问。
程建波一问，白云的眼泪又漫了出来。
白云告诉程建波今天局领导找她谈话以及匿名性的事。程建波说她人正不怕影子歪，只要自己坚持党性原则为老百姓办事，才对得起自己是共产党员的称号，这其中受些委屈也是正常的。
两人在湖边谈了一个多小时，白云心敞亮了。
不久，又有一封实名举报白云的信到了市纪委，举报人是马云起。
上级派人调查，最后查明，前几封匿名信也是他写的。原来白云帮助张小琴建葡萄园基地，马云起不同意，他知道一旦张小琴的葡萄园基地建成，家中的钱肯定会投入进去，他从家中拿钱的希望就破灭了，与河南的那个女孩子结婚的希望也就破灭了。上次他回家没拿到钱，女孩子的父母逼着女儿将快七个月的孩子做了引产。女孩子让他回家拿30万元钱去河南，他回家了没想到钱没拿着，却拿到了一份离婚证。没拿到一分钱的马云起去了河南，哪知道那女孩子一听说没有拿到钱就变了脸，避开他去了广东打工，发一个短信给他，说两人从此是路人，把他拉黑了。
马云起的梦破灭了，他气得跑到张小琴的葡萄园将葡萄苗拔了许多。张小琴报了警，派出所找过他之后，他不敢再拔张小琴的葡萄苗了，他继而恨起白云来。那天，他闲逛到田家湾，遇见田大力，他便邀请田大力去镇上喝酒。
镇上小酒馆里，两人推杯换盏不觉一瓶酒见底了。
马云起大着舌头说：“大力，你才是当书记了料，你才四十多岁，凭什么在杜云鹏那个老东西之下？你当书记，我选你当书记！”
田大力拍着马云起的肩膀说：“兄弟，你说选我我就能当啊？没看到老杜现在是下派书记眼中的红人？”
“赶走那个白什么云，她把我害惨了，要不是他，我那狗婆怎么想到建葡萄园？这狠毒的狗婆与我离婚，除了村里的房子我能住外，什么都没有。”马云起晃着脑袋说，“就是白云害得我家都没了。”
田大力结巴着说：“你兄弟好艳福，你那河南妞呢？”
“天下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你有钱她就缠着你，没钱了就一脚把你踹开。”马云起说。
“哦，那你现在……”田大力问。
“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家了！大力，我帮你赶走白云，把杜云鹏从支书的位置拉下来，把你选上去怎么样？”马云起说。
“好！说话算数！今天我请你。”田大力给马云起又倒了一杯啤酒。哪知道马云起拿起啤酒瓶一口气喝了下去，：“兄弟，你当上书记不要忘了我。”
两人醉得倒上桌上鼾声大起。
于是就有了举报白云的匿名性，马云起看到匿名性没起什么作用，就实名举报。调查组找他了解情况，他开始一口咬定是事实，当调查组人员说明要负法律责任时，他害怕了，说是听别人说的。
张小琴知道马云起写匿名是的事后，找到马云起打了他两耳光。李细锁知道后和他打了一架。李细锁又把田大力找到，抓着田大力的领口，扬起了拳头，却没有落下来，只说了一句“亏你是党员”，放下了拳头，只踢了他一脚。
至此，举报白云的事才水落石出。
村民冯小安住在冯家湾，一栋三间瓦房看得出是年前所建。
上午十点左右，白云和赵家和走进院子的时候，冯小安正在院子里剁喂鸡的野菜，看见白云和赵家和来了，连忙起声说：“白书记、家和，你们怎么来了？”
他请两人进了屋，白云说：“就在院子里坐吧！”
冯小安的妻子包大毛闻声从窗户里探头一看，是白云和赵家和，她连忙搬了两把椅子放在院子里，让白云和赵家和坐下，她又搬了两个小凳子和丈夫坐在旁边。
冯小安对包大毛说：“你坐着干什么，快去给两位倒水呀。”
包大毛应声而去。
赵家和：“小安，今天我和白书记来，是找你签字盖章的。”他将头扭向白云，“白书记，你说吧！”
白云：“小安，得知你和大毛因治病欠了35万元的债务，你儿子今年高二，明年高三，我们在市里为你儿子找到一位善心人士，愿意帮扶你儿子大学三年的费用。我们需要你和你妻子的诊断证明，和你儿子户口薄上的信息。哦，对了，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打电话给我或赵家和委员。”
冯小安患的是骨癌中期，经过治疗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妻子包大毛得了脑瘤，开颅后手术效果很好，现在就是债务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冯小安曾一度设想找一辆有钱人的汽车撞死，得到一笔赔偿，作为给妻子治病和儿子上学的费用。冯小安的妹妹冯小芳知道哥哥的想法后急忙劝阻，她在网上申请水滴筹筹了一笔钱，加上她将城里的房子卖了，给哥哥嫂子治病，她说借给哥哥的钱不用还。但是冯小安心中十分难过，妹妹因为卖房给他们治病，妹夫吵着和妹妹离婚了。小安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如刀搅一般，每次看到妹妹独自带着外甥回家，他就十分难过。妹妹走后，他就站在母亲的遗像前，捂住脸泪流满面。心里说：妈妈我没有照顾好妹妹，我拖累了她，毁了她的幸福。当年冯小安高考落榜后，反对母亲让他复读的决定，他在一个清晨留下一张纸条就去了东莞打工，每月寄回钱供妹妹读书，妹妹读书很用功，不久考取武汉大学。他又鼓励妹妹考研究生，为此他和大毛的婚期一推再推。妹妹毕业后回到市里法院工作。参加工作后，经常帮助家里，特别是母亲生病住院的费用全是妹妹一人负担，他心中十分不安。妹妹说若不是哥哥挣钱让她读书考学，她没有今天，现在帮助家里也是应该的。对于妹夫提出离婚，妹妹看得很淡，她说患难夫妻才是真夫妻。
白云将冯小安的资料用手机拍下来后，对大毛说：“大毛嫂子，我老公有位同事，多年前他妻子去世了，有一个女儿已经上了大学，城里有一套145平米的房子。我觉得和你的小姑子比较合适重组家庭，你给你小姑子说一下，看她是否愿意。若愿意，就把你小姑子的电话号码给我，我让那位老师和她联系。”
冯小安急忙抢着回答：“可以、可以，让白书记费心了！”
白云临走时，大毛要送一篮子鸡蛋给白云，白云拒绝了。
下午白云约了杜云鹏跑了七个湾子，去看望了7位智障老人。
当初白云逐家探访这七位老人，打开门时屎尿满屋，臭气难闻，这也一直成了她的心病。几位老人的子女也给白云诉苦，说一天换了很多套衣服，还是不管用，老人们都很执拗，所以有时候就由着他们，除了给吃的，有时候实在是忙不过来给他们换衣服。
白云回来后，便将七人的困难写成了文字材料，第二天他便去了
商业局，反映了七位智障老人的情况，请求给予帮助。具体来说是请求能有商场资助这七位老人成人尿不湿。三天后，商业局回话了，利民商场答应每个月供给每位老人价值200元的维达尿不湿。白云吩咐大芬每个月维达尿不湿到后，她负责分发给七位老人。
陈小泉的婆婆是七位老人中的一位。
陈小泉是四川人，她是和丈夫胡有清在福建打工时认识的，回到道观湾结婚后，和丈夫继续去福建打工，攒了一笔钱回村里做了一栋漂亮的两层楼，儿子上初中时就回镇上学校住读。那时陈小泉的公公健在，每星期去镇上看孙子一次，周末将孙子接回家，做些好吃的。三年前公公中风突然去世，胡有清回家料理丧事，父亲满七后，他感觉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查出是肝癌晚期，不到半年就去世了。陈小泉独自撑起这个家。谁知智障的婆婆突然双眼失明，没钱治疗；儿子上高中，家中需要钱。陈小泉本想去服装厂做事，但是婆婆在家没人照顾，她便在楼房后面圈了一块地，养鸡卖钱补贴家用。白云来到她家了解后，得知陈小泉原来在福建服装厂打过工，她就去市里联系一家服装厂，让陈小泉给服装厂手工加工衣服——手工缝边。长呢子服装，一百元一件，短呢子上衣50元一件，裤子20元一件。陈小泉手工好，速度快，守信用，服装厂非常满意。她两天缝一件长呢子，一天缝一件短呢子，一天可以缝两条裤子。不久，村里其他妇女手工给衣服缝边能挣钱，要白云也给她们联系活路。白云找到服装厂，说在道观湾成立一个小组，陈小泉任组长，组织妇女手工加工服装，白云担保质量问题，若有衣服损坏，由她赔偿。服装厂同意了，白玉于是与服装厂签订了合同。
白云将车停在道观村的村口，远远地，她听到了一阵笑声传来。她估计是从陈小泉家传出的，果然她和杜云鹏进了陈小泉家的院子，见几个妇女和陈小泉在院子里边给衣服加工，边说笑。她们看见白云来了，几个人争先恐后地与白云和杜云鹏打招呼。
白云：“小泉，我给你儿子申请的‘雨露计划’，上级同意了，市直部门帮扶的资金6000元已经到位，我把你的银行卡号拍下来发给有关部分，他们要打款进去。”
陈小泉一听，满心欢喜，急忙跑进屋里拿出银行卡。
白云边拍照边问陈小泉：“你婆婆用尿不湿还习惯吧？”
陈小泉：“习惯习惯，太感谢白书记了，用了尿不湿，省了我好多时间。白书记，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我去杀一只鸡。”陈小泉拉着白云的手，不让她走。
“是呀，白书记就在这里吃饭吧！”其他的几位妇女附和着。
“不了，我还有事，你们忙吧！”白云说。
杜云鹏也说：“是啊，我们还要跑几家，去看看像你婆婆这样的人。”
陈小泉语气里透出深深的失望：“白书记总是这样忙。”
白云笑笑，和她们告辞，她走出了院子。
站在车边，白云环视着周边，这里的环境真美啊。
道观村在一处高坡上，前方不远处就是秀水湖，另一边是长江，清翠的树木，清亮亮的湖水，江中来往的船只，难怪那些道士当初选这里做道观呢！
白云：“杜书记，你说这里风景这么美，怎么没人来这里投资呢？”
杜云鹏：“大概是藏在闺中人不识吧。”
白云启动车辆，突然又熄火.
“杜书记，我们到那边看看！”
白云说的那边是一处废弃的小学校舍，有三间教室，门窗年久失修，但是红砖墙还保存得比较完好，操场对面还有一个厨房，也差不多有一间教室那么大的面积。
突然，白云脑海里跳出一个想法：修整房子，将这里改成福利院！对，改成福利院。
“杜书记，你说这里做成福利院怎么样？”白云问。
杜云鹏：“好呀！白书记脑子灵光，好主意多。”
白云：“还有几位老人我们抓紧时间看望，然后我去市里江城福利院和有关领导商谈。”
杜云鹏赞同。
看望完七位老人，白云又赶往市里。
江城福利院是全市最大的福利院，它已经有6个分院，它的服务质量和服务态度深受滨江市民的欢迎。进江城福利院的老人需要排队，最近市里有关领导正在和江城福利院院长方正清商谈扩建和发展分院的问题。
白云和方正清谈得非常投机，方正清说择日和有关领导去实地考察，然后做出决定。
白云开车回家，途中路过武商量贩时，她去买了一斤牛肉一条鳊鱼。
付款时，方正清打来电话说，在道观村建福利的信息得到了有关领导的重视。有关领导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让他和一个集团老总联系。方正请打过去后有一个人接了，听说方正清要在道观村建福利院，他们免费服务藕塘村75岁以上的老人，集团老总说建福利院所有的费用他包了。
白云问：“哦，这个老总这么慷慨，是不是和道观湾有什么渊源？”
方正请说：“我想应该有的”
白云回到家中，将菜放进厨房，进了书房见李自强在网上浏览，说：“我回来了。”
李自强转过身来，见白云满脸喜色，问道：“是不是又有什么计划完成了？这么开心。”
白云说：“是呀，道观村要建福利院了，有个老总说他出全部的费用。”
“好事，藕塘村的老人可以在那里养老了。”李自强说，“你老了后打算去那里养老吗？”
白云说：“当然，你和我一起去。”
李自强：“我才不和你去呢！我回老家养老，种花、养鱼、种菜，再读读书，和村子里的发小下下棋。”
“梦很美，可是你们湾子要拆了建大型飞机场，你老了还是乖乖和我走吧！”白云说。
李自强似乎有点伤感：“好了，不说这个。我们俩晚上煮面条吃吧。”
“不用，我买了些好菜已放在厨房里，我做饭犒劳犒劳你。”
“怕是犒劳你自己吧？还是我做饭吧，你那手艺我瞧不起。”李自强说，“你乖乖去床上躺着休息一会吧。”
白云进了房间，躺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朱家湾的朱安全患尿毒症已经三年了，因为肌酐不是很高，所以采取水透，每月要花药费3000元左右。一大早白云去医院帮朱安全买好了药，她打算下午回藕塘村时给他带去。
现在白云要去参加十点钟卫生防疫部门召开的会议，这是有关血吸虫防预区治理的会议。
会议开完后，白云匆匆吃了一碗兰州拉面就赶回了藕塘村。
朱安全见白云来了，特别高兴，他接过白云手中的药，拿出买药的钱给白云，白云不收。朱安全说：“白书记，你这是第三次给我买药不收钱，今天你非收下不可。要是你不收钱，我就不用这些药。你也要生活，我现在药费能支付得过来，儿子在海南政府部门上班了，他每月给我寄来2000元，加上你给我大病救助的补助，药费我能支付。”
见朱安全态度坚决，白云收下了钱，她打算用这笔钱给朱安全购买一些果树，栽种在屋前屋后。朱安全不能负重做农活，将来这些果树结果子了，可以让来农家采摘的爱心人士采摘果子，赚取一些生活费。
和朱安全聊了一会，白云就去了菊花种植基地。
菊花苗长势喜人，白云站在菊花丛中，环顾四周，她想起平整这块土地时，机械和人工相互配合，不到四天就全部平整好。只要人心齐，做什么都快，白云心想。
杜云鹏打电话来了，他给白云报告秀水湖排涝抗旱泵站进、出水港硬化问题已经得到圆满的解决。
电话刚接完，白云收到短信：您好！龙塘村已纳入市妇幼保健院“院村共建”单位，感谢您的参与！
白云特别高兴，今天的好事是一件接一件！
4点半，她又接到一个电话，得知明天上午卫生卫计部门将送一台价值三万元的健康一体机过来。白云打电话给姜医生，让他明天一早在村委会医务室等着接收健康一体机。
文化休闲广场是根据村民的意见建在村委会门前。当初白云一次次跑到市财政等部门反映情况，争取资金20多万元，报批手续一办完就开始动工，半个月后，1000多平方米的休闲文化广场建成了。庆贺那天晚上，太阳能灯照得广场如同白昼，村民们都聚集在这里，市文联送了一台节目，台上节目精彩缤纷，台下送字画送剪纸，市图书馆开来了流动图书车，整个广场热闹非凡。公交车也特地增加了一个十点半的班次，方便村民看完晚会节目回家。
现在的客运真是人性化，村民们感叹。
11月，藕塘村美丽乡村韩篾匠湾迎来了第一批参观的客人。
韩篾匠湾背靠长江，面临秀水湖，整个村庄没有杂姓。解放前湾子腹背经常遭受水患，遇到没有收成的年份，村民们便走家串户做起了篾匠生意。上世纪包产到户后渐渐就没有了篾匠营生，村民们就回到湾里在土地上刨食，在湖水江水里找生意，在其他的方面找商机。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一个在浙江打工的村民回来了，他组织村民在湖边栽种了一些垂柳，又带人去浙江学习用柳条编制工艺品，回来后成立了一个工艺厂，编制的工艺品十分畅销，订单甚至到了国外。这个人就是韩得裕的父亲，是工艺厂的厂长。后来新任厂长，也就是老厂长带去浙江学习的徒弟管理不善，经营十来年的厂子倒闭了。年轻一代大学毕业后都在城市打工，除了逢年过节回来，平时基本不回家。
这门编制手艺没有年轻人学了。
今年三月份白云在韩篾匠湾调查时，在韩得裕家里发现一个菜篮子新颖别致，便问是在哪里买的。韩得裕说是他编的，于是白云了解到这个村子的历史。韩篾匠湾的人心灵手巧，他们用竹子、柳条编制箩筐、篮子、小板凳、小椅子等揉进了许多喜闻乐见的小动物，这些装饰加上实用性备受人喜爱。湾里的小孩子从小耳濡目染，见多了大人们编制工艺品，有时候为了哄一哄哭闹的小孩，扯一把草便可以编制一个小兔子、小猴子或小猪。
白云带韩得裕去市里见了民协主席，希望能引起民协的重视。
市民协主席带人调查后，给省民协领导汇报情况，省民协领导立即带人来调研，提出要挖掘、保护和传承这项民间工艺。
“两委”会上白云提议在韩篾匠村打造美丽乡村，得到一致通过。
白云来到韩得裕家，和韩得裕谈心，她提出能否由韩得裕领头在湾里成立一个小组。
白云：“韩大哥，我想你领头在湾里成立一个工艺小组，把编制工艺品这门手艺传承下来。”
韩得裕摇摇头：“白书记，不是我不肯，难啊！如今这门手艺不吃香，现在的孩子什么玩具没有？电动的、塑料的，会唱歌会跳舞，又好看又好玩。如今谁还去买这些竹编柳编？况且村子里除了一些老头老太，几个妇女，有谁愿意做这个，挣不了钱。大家都不愿意浪费时间。”
白云：“你讲的很有道理，你们在柳编厂的那一批年轻人，如今也是60左右的人了。我初步调查了一下，村里还有十来个当年的工人，你组织起他们再加上一些妇女，我看能行。至于启动资金，我会找相关部门支持你们，我们决定把韩篾匠湾打在成美丽乡村示范村，一旦成功，对你们的产品也是一种宣传。”
“那我也只能试试看。”韩得裕见白云说得十分诚恳，何况她说启动资金由她出，心里有底了。
不久，白云从有关部门找来扶持资金八万元，成立了一个公司——韩篾匠工艺品公司。她又通过网络和四川篾编工艺厂联系上了，那边厂里提供编制的竹子和柳条等原材料，并且派人过来指导工艺流程和编制艺术。韩篾匠工艺品公司负责编制，产品按件计价，他们负责销售。
韩篾匠村里人一听，有这么好的事情，纷纷要求加入。
不久，第一批货经过质检验收，通过了。按照四川工艺品厂发来的订单地址，韩得裕将成品发出去了，当第一笔汇款17000元汇到时，工艺厂的员工们兴奋异常，特别是韩跛子，他敲着祖传的铜盆喊了起来：“咚咚咚，咚咚咚，我们挣钱咚咚咚！”
白云打电话给韩得裕：“祝贺你们，韩厂长！”
韩得裕说：“白书记，我们要感谢你给我们指了一条致富的路。”
美丽乡村示范村的打造在韩篾匠村从三月开始到十月结束，经过八个多月的努力，整个村庄干净整洁，门前屋后果树成荫，不同于别的湾，它每家每户门前都有用竹子或柳藤编制的工艺品，或是小狗守门，或是小猫蹲在树上扑蜜蜂。场地宽敞的地方，有竹子编制的小孩子架着腿斗鸡、老鹰抓小鸡、打弹珠、跳绳等，这些工艺品编制得惟妙惟肖。
第一批客人在村子里的工艺品旁拍照，客人模仿着工艺品摆着斗鸡的姿势。工艺篮子里装着刚摘下来的水果，配上鲜花点缀，非常畅销。
这天白云在村子里四处走动，不断询问游客的意见。她看见村民们脸上洋溢着由衷的笑意，见到白云，笑意更浓了：“白书记好！”
在韩得裕家，白云坐着休息了一会。
韩得裕倒了一杯茶，递给白云：“白书记，我女儿打算放弃在设计所的工作，回来在工艺厂里上班。她说我们的工艺品还需要改进，很多都是随心随意做的，她要用电脑设计，让工艺品更加完美。”
白云：“好呀！村子里非常希望年轻人回乡打拼。”
韩得裕：“可是……”
白云抿嘴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女儿好不容易考出去，在大城市找到工作，却又跑回乡下。可是，韩大哥，我们要支持下一代人，他们不再是用传统的乡村模式去经营。现在网络是很好的平台，你们那一代产品曾销往国外，他们现在通过电商平台也能将产品销售到全国甚至全世界。一旦物流机场建起来，滨江城的前景不可估量。”
韩得裕点点头：“是啊，所以我没有反对她。白书记，我们再出去转转吧！”
白云起身和韩得裕在湾子里慢悠悠地边看边谈。老鹰抓小鸡的竹编前，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抓着最后一个竹编女孩的衣服，在那里摆姿势，一名男子在给她拍照，那男子微微蹲着拍了一张，换成女的为男的拍照。白云抬头一看，那不是李自强的同事谈云辉吗？
谈云辉也看见了白云，他拉着女子走到白云身边，这女子就是冯小芬，两人齐声说：“白书记好！”
谈云辉介绍：“白云，这是冯小芬。”
白云满脸笑意：“好！好！”
白云向他们二人介绍韩得裕：“这是工艺厂的厂长韩得裕。”
韩得裕和谈云辉握手：“我知道你，是我们藕塘村未来的女婿。”他对冯小芬说，“你是我们藕塘村的才女，那年考上武汉大学轰动整个村子，这么多年还是村子里孩子们励志的榜样，孝心可嘉、爱心可嘉！”
冯小芬:“韩伯伯过奖了。”
7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2016年植树节那天，白云向乡亲们辞行。
芦林湾，谢转运不再坐轮椅了，他柱着双拐艰难地走向白云，他瘦了很多。白云走上前去拥抱着他：“孩子，再努力一些！阿姨一直关心着你，娟娟妹妹也一直关注着你！”
道观湾，福利院里，已经住进了20多位老人，白云给他们送去两箱子水果。一位老人拉着白云的手说：“闺女，我是哪辈子修的福哟，让我遇见了你！”
一辆奥迪在福利院门前停了下来，走下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他走向白云，白云也看见了他，微微一笑。
他握着白云的手，附在白云的耳边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出全款建这里的福利院吗？当年我父母在秀水湖打鱼，遇到风浪船翻了，我成了孤儿。是这个村里一位70岁的老人收养了我，那年我7岁，十年后他去世了，为了我他支撑着活了十年，他没有儿女……”男子哽咽了，白云感到颈脖处一滴滴热意。
田家湾，田婆婆拉着白云的手：“闺女，没有你我也活不到今天，我这一家老小生活有了保障，多亏你到处帮我们跑办理低保，我死后也不再担心孙女读书的费用了，通过你牵线搭桥，资助我孙女读书的小潘太好了，她把我孙女当做她自己的女儿一样，买衣服买书籍，还带到武汉游乐场玩。”说完，眼眶红了。
韩篾匠湾，白云在“生态文明示范湾”前与韩得裕握手告别，韩得裕握着白云的手不肯放开：“白书记，你不能走，你还要带着我们把工艺厂办得规模更大！”
冯家湾，包大毛拉着白云的手半天不肯松开：“白书记，你给上级领导说一下，在这里再当一年书记吧，你是我们家的主心骨。还有我妹妹的婚礼下个月举行，你一定要参加!”冯小安抓出几只鸡迅速地捆住鸡的双脚，塞进白云的车内。白云在村头将几只鸡解开绳子放了，那些鸡轻车熟路地跑回院子。
张家湾，李巧云家屋前院后，果树成林，万老太太说要送一瓶自制的柚子茶给白云，她进屋内去拿，李巧云在果树下提了一篮子鸡蛋，拉开车门塞进了车内，白云拿出100元钱塞在她的手上，她拿着钱不知道该怎么办，在那里急得大喊“妈妈”，白云大声地对万老太说：“张妈妈，我走了，过段时间来看你！”
在莲藕基地，白云和藕农们告别，他们热泪盈眶：“白书记，你带领我们脱下了贫困的帽子，你是我们的福星，你不能走啊！”
在幸福桥，秦燕子和张小琴，还有许许多多藕塘村的村民等在那里，白云的车缓缓驶来时，他们围了上去，不让白云走。秦燕子和张小琴两人抱着白云，难舍难分。
杜云鹏对大家说：“乡亲们，一年来白书记把我们带上了富裕的道路，她现在要去更远更偏辟比我们更穷的地方。我们只有好好地干，更加富裕，才对得起白书记对我们的帮助，乡亲们，让开一条路吧！”
村民们为白云让开了一条路，白云的汽车缓缓地驶过幸福桥，在桥头，她下了车，朝车后的乡村们深深地鞠躬。
白云抬起头来，她看见一面红旗在村委会的上空鲜艳地飘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