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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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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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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花儿相伴的日子

这个鼠年真是多事之年,疫情就像森林过火一般,明火虽然扑灭了,但地下的暗火,随时都有可能复燃,也不知道哪天会突然冒出一股烟,让人忐忑,让人不安。若想远离疫情,让国家很好地控制疫情,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大家都少出门,宅在家里。当然,这对于像我这样,长年多在外少在家的人来说,是煎熬也是考验。好在已快奔七的人了,腿脚真的不再像以前那么灵便了。身体状况也不如从前,少了许多的纠结与不甘。

在家的日子多了,就想梳妆打扮一下家。于是,我向喜欢养鱼的朋友要来几条小鱼,鱼儿米粒儿般大小,放进直径60厘米的椭圆形玻璃鱼缸,再将水草投放其中,给它们营造一个既温暖又隐蔽的家园。谁知,这样一来,我欣赏它们时,鱼儿却与我玩起了“藏猫猫”。我专注地看它们时,它们见到我来了,就躲在水草中央,“说不出来就不出来”。我若围着鱼缸转个圈儿,谁料它们转的比我快得多。我要是在鱼缸的口面上俯视,它们就潜入水底,似乎要沉住呼吸,半天不再游动。我怕影响鱼儿的自由与安全,便再很少去注视它们,只有在为其换水喂食时,和它们近距离接触一下,也只是急匆匆而已。

光有鱼儿的生活是单调的,还得有花。我这个人似乎与花无缘,虽说天生喜欢花,却是养不成花。

三十多年前,过三十六岁生日时,朋友曾送我一株玉树。这株玉树已经生长了快二十年,是朋友的心爱之物,我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情分有多重。因而,特别喜爱也特别关爱这株玉树。谁知,玉树到我家不到一个月,便出现了无精打采的萎靡状。赶紧找来原主人问计,原主人说是我浇水太勤了。赶紧请来四个民工,将玉树抬到楼顶晒太阳,蒸发水分,玉树也很快恢复了本来的面目。正在我得意自己也能养玉树时,这玉树又和我耍起了小性子,现枯萎状。再一次邀请原主人来会诊,原主人说是营养不良,得换土了。于是,我又去花市,买来80多公斤的花土。砸掉了旧花缸,折腾了一整天,终于连缸带土全部换成了新的。半个月后,这玉树真还有了起色。吸取前面的教训,我也每天早上起来,第一眼先去看玉树,做早饭之前,向玉树问个早;晚上进卧室睡觉时,再向玉树道声安。每天上午,迎着初升的太阳,陪玉树坐上一会儿,在它身边,翻翻书,品品茶。虽然玉树不能开口与我说话,但我还是拣那些估计它喜欢的名句和语速,陪它聊上几句,哄它高兴。这样又持续了约三个月,我深感玉树已经对我不再陌生,并和我产生了情愫,我从心底里感到欣慰。

一天夜里,睡得正香时,突然被一个噩梦惊醒。梦中,已经去世多年的三表哥来到我家。他脸色阴沉,手持铁锹,要挖走我的玉树。我拼命阻拦,用双臂去护我的玉树。熟料,三表哥一把将我推开,扛起玉树就摔门而去,我在后面紧紧追赶,大声呼喊时,从梦中惊醒。

顾不上梦中的惊愕,急忙下了床去,推开门直奔阳台。一股刺骨的北风卷着雪片飞来。原来,夜里刮大风,刮坏了窗子,刮掉了窗扇,寒风卷着大雪,飞窗入户,我那可爱又可怜的玉树,就这样被活活冻死,离我而去了……

也许是为玉树的事儿,伤心过度,近三十年中,我再不养花弄草。平时到野外工作,也会遇到一些花花草草,花儿的娇艳,草木的葳蕤,往往也让我心动,但也不会去拍摄,还表现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我怕再次引起伤感,触动那根敏锐的神经。

今年,虽然因疫情被截在外地三个月,回到北京家中,已经是四月中旬。此时,玉兰花早已谢幕,桃李也不再争艳。唯有牡丹正值怒放,可必须再隔离半个月的我,也只有朝着牡丹园的方向兴叹的份了。

春夏两季,整日呆坐在家中,是我六十多年生涯中少有的闲适。既然呆在家中,不妨将家里弄得温馨一些,增加点生气,我想到养鱼,养花。于是,再次去花市,先是买来一盆芳香四溢的栀子花。这栀子花,叶子油黑油黑的,透着亮色,偶尔还发出金属般的光泽。花呢,洁白如玉,既让人心怡,又纯净得让人心疼,花香就更让人心醉了。可是,不到半个月,花落花飞,连叶子也魂飞魄散了,我只好连盆一起扔掉。

邻居们看我为养花的事沮丧,告诉我说,长寿花好养。我又到花市上买了长寿花,可是没几天,长寿花也枯死了。女儿劝慰我说:“别养花了,长寿花到你手都成了‘短命鬼’,还有你能养的花吗?”我觉得女儿这话虽然有些刺激,但也有道理,好几个月不去花市,不买花,也不看花了。

入冬后,我仍有储备过冬菜的习惯,在菜市场买大白菜时,碰到一个年龄比我还长的老先生,他守着几盆蟹爪兰,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叫卖。

也许是因为在人群中的我,多看了一眼蟹爪兰,那老人却是像看到了希望。他立刻将一盆蓬勃欲开的蟹爪兰端到我的面前,恳求说“大姐,你就买一盆吧,卖完了,我好回家,我家离这儿还有二十里地呢。”

本不想再买花儿了,可看到老人祈求的样子,还有那双期盼的眼神,实在有些无法拒绝,便答应买一盆。听我答应买花,那老人高兴得像个孩子,立即把花一一摆在我的眼前,让我挑选。

大概是先入为主吧,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盆蟹爪兰。这真是一盆让人喜欢,让人疼爱的蟹爪兰,有深红和玫红两种颜色,共有30多个含苞欲放的花蕾,其中有一朵已经捷足先登,敞开心扉了。

我将这盆蟹爪兰左瞧瞧右看看,有点爱不释手了。老人看我实在喜爱,也就顺势说,“大姐呀,我这还有几盆,你都拿上吧,这样,我也好早点回家,老伴儿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也算是帮我一个忙。”

老人的话,让我突然感觉到自己也有点饿了,掏出手机看看,已经是中午一点钟了。看看眼前的三盆花,我实在是要不了这么多,一是我拿不下,再有这三盆花,无论花期还是颜色都基本相同,我表示只要一盆。这时,老人又从他的三轮车上取下一个被塑料薄膜罩着的花盆。打开一看,是一株约10多厘米高的玉树。由于对玉树的一段特殊经历,“玉树”对我而言,是个敏感的词汇。现在,玉树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实在不想再去触碰这份敏感了。

然而,老人却是不厌其烦地向我介绍这株玉树,介绍他是如何费心劳力,经营了这一年多。我这人,天生听不得软话儿,又加上有些盛情难却,最终,还是悉数买下了三盆蟹爪兰和一盆玉树。

提着四个花盆,拉着一个两轮买菜车,不到一公里的路,蹒跚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在书桌上,整理出一片天地,将四盆花一字排开。这样,我就可以一边看书,一边看花了。

家中有花的日子既温馨又幸福。在电脑桌前写作累了,换个位置去书桌上读书;读书累了,可以换个视角去欣赏花;实在累了,可以给花浇点水,松松土。卖花的老人曾叮嘱我,水不要浇得太勤了,十天浇一次比较合适。他还说,开花时需要养分,可以浇点营养液。我照着老人的嘱咐,打开一瓶营养液,谁知这营养液的味道太难闻了,我立即盖上瓶盖,将其封存了。随即打开一瓶酸奶,按照25%的浓度比例,兑上水,放在暖气片上发酵,三天后,自制的营养液成功了。将这由酸奶制作的营养液浇在花盆中,没有太浓的气味,又能为花施加了营养,自然还有些小得意。

花是美了,汲取了营养,枝也繁了,叶也茂了,可没有想到的是,这酸奶营养液招来无数“奶粉”——小黑虫。这些闻味而来的小黑虫,白天藏在花盆中间,与主人同呼吸,共命运。到了晚上,灯光一亮,它们纷纷离开花盆,围在台灯周边,时不时与我共享光明。

一开始,我对这些小黑虫完全是一副不理不睬,全当看不见。可小黑虫却是不这么想,它们全然不顾我的感受,索性把我当成了软柿子,不仅越来越多,还蹬鼻子上脸。它们竟然飞到我的脸上,落在我的鼻孔处、眼镜上,还堂而皇之地碰撞我的电脑显示屏,这让我有点实在忍无可忍。我立刻买来一瓶杀虫剂,想灭掉这些不速之客。

当我打开杀虫剂瓶盖时,又犹豫了。这杀虫剂,虽说是为了杀虫,但又怎知不会伤害到花呢?花是无辜的,她没招谁惹谁。我这样武断地向花盆喷洒药物,又是否得到花的允许了呢?况且又怎知这小黑虫与花不是朋友关系呢?我迟疑了半天,将杀虫剂的瓶盖又盖了回去。再仔细观察着那一朵朵鲜嫩欲滴的花蕊和花瓣,她们始终张着开心的笑脸,笑得那么纯真烂漫,那么无忧无虑,那么开诚布公,那么无私无畏。像是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小黑虫,也从来没有受到过困扰。

看看书桌上的花,再想想自己,这些天,被小黑虫弄得心神不宁,烦躁不安,还索性将小黑虫灭掉。和花相比,自己不仅缺少了淡定与从容,更缺少的是自身的修炼。小黑虫也是命,也会贪生。在生命共同体中,以强凌弱,是动物的本能,但作为人,以强凌弱,就不应该了。当然,我想做护花使者也没有错,但为了护花,去伤及一族性命,也是有违生命伦理的。既然爱花,就应该为花承担一切。

想到这里,顿时,心生许多惭愧。我立即下楼,扔掉了杀虫剂,回来再用干净的毛巾,擦拭书桌桌面、花盆及花的枝叶,这时,小黑虫仍然此起彼伏地飞过来,像是向我示威反抗。我没有再受小黑虫的干扰,而是整理好桌面,清洁了花盆,然后,轻轻地打开窗,拉开纱网,给小黑虫一个选择的空间,给它们提供一个自由的机会,同时,也给了自己一份安详和心安理得。当然,更想让花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能和我长相知,永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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