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蓝色的梦的头像

蓝色的梦

网站用户

散文
202107/30
分享

夏日蝉事

蝉声起夏意浓,炎热的天气被那些小家伙搅得更热。人们有时不免气恼,甚至对蝉生出几分嫌恶也就顺理成章了。

有个远方的朋友却是个反例。因为三伏天是摸蝉的大好时机呀。她爱摸蝉。摸到的蝉可以换钱,可以美美地享受,满足味蕾的需求,最重要的一点,如她所说的,摸蝉如钓鱼,那份快乐旁人无法体会。蝉声越多,叫声越响,预示着在那儿的晚上有更多的蝉从地里爬出。

难怪!

打开她的朋友圈看看吧。这段时间发出的消息都与蝉有关,一段小视频:粗大的树干上一只蝉在电筒照射下慢悠悠地向上爬着。虽然不见朋友的表情,但猜想此时的她一定是窃喜的。一张张图片,晒的是她的战果:有时蝉装在矿泉水瓶里,满满当当,有时蝉装在小脸盆里,盆里还有浅浅的水,我不知为什么。有时一大盘金灿灿地油炸蝉,端放在饭桌面上,那是刚出锅的美味,她即将享用呢。有时图片下附上一些文字:或写老公如何为她自制捕蝉工具,或写那高高的枝叶上的蝉被敲下后掉进草丛寻不见,傻傻等半天,或写失落,或写得意……不一而论。

摸蝉、卖蝉、吃蝉于我朋友而言,每一个环节都能带来不一样的生命体验。那种快乐是真实不虚的。

我信!

小时候我也有过类似的快乐。那时,邻居男孩子喜欢在中午时分结伴到林子里捉蝉,而我跟在他们后面,仰着小脑袋,看他们爬树,看他们用网罩。有时脖子酸,眼晴被太阳光刺得睁不开,却不肯挪步。蝉被捉回来了,装在小布袋里,变着法儿玩。印象最深的是把蝉的双翅摘了,看它们在地上爬,大家犹如得胜将军傲视自己的俘虏。一只胆大的母鸡,冷不丁地跑来啄起它就跑开,大家唏嘘一番。或恶作剧般把蝉翻过身,四脚朝天,看它挣扎,一个劲在地上打圈圈,空气与翅膀快速磨擦发出“嘶……”的响声,那声音如兴奋剂,刺激每个人的神经。大家打起赌来,趴在地上,小脑袋挤在一起,屏息凝神。看谁的蝉最后停下。

树上蝉声恼不彻,告诉无处只颠狂。把玩是快乐的,但对于蝉的聒躁,很烦,也是事实。午休时,正在瞌睡,突然一声尖叫,结果屋前屋后的蝉好像得令似的一起叫起来,一个比一个买力。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冲进小屋,撞击耳膜。那时就会天真地想,如有孙悟空的定身术,一指,个个成寒蝉。多好!

如果不是那一次意外的体验,也许一辈子不会喜欢蝉的。

那是初中住校的第一天。我们各班安排了劳动任务----拔草。那时的操场没有水泥铺地,更不会有塑胶跑道。一个暑假过来,野草长疯了,几乎把整个操场覆盖。球场、跑道,顽强地与野草抗争,捍卫自已的领地,确实有些成效,这两个地上的䓍明显少。从宿舍到教室那条小路,泛着白光,在草间若隐若现。

烈日当头照,人声鼎沸,尘土飞扬,操场上正展开人草大战。拔的拔,锄的锄,挖的挖。运䓍的或用手抱或用草箕抬。草被清到固地的地方,瞬间,堆成一个个小山包似的。这种劳动场景现在的孩子想像不到的,也会望而生畏吧。当时的大家基本来自农村,吃苦耐劳是流在血液里的东西,且引以为荣。经过一个上午,操场露出真容,干干净净,宽宽敞敞,比小学校的操场大多了。

中午,大家睡得正酣。新环境带给大家的好奇和紧张,初次离家独自生活的兴奋、不安,终究无法抵当劳动带来的身体困乏。而此时的我,却毫无睡意。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想家。也许是第一次离开家,也可能是自小身体不好,虽为老大,得到的关爱却要比弟弟妹妹们多的缘故吧。躺在连铺床上,眼泪无声地流着。

正当我难受时,窗外一声“嘶比哑——”传入耳中。熟悉,亲切!我为之一惊,是家门口水塘边那棵高大的柏树上的蝉鸣!那只蝉跟随我来到了学校?还是那一声鸣叫穿越时空进入我的耳朵?“他乡遇故知”,我兴奋得从床上爬起。

宿舍里静悄悄。我想那些新入学的同学一定做着香甜的梦吧。梦见爸妈,梦见那带着妈妈味道的饭菜……

我蹑手蹑脚来到窗前,想看看那只鸣叫的蝉。窗外是一棵高大的皂荚树,它像卫士,立在校门口,迎来送往,守护着整个校园。它的枝叶浓密婆娑,正午的阳光透过,被它裁剪得细细碎碎、斑驳陆离,阳光的威力经它一挡,带着几分温柔地洒在树底下。蝉声时断时续地从树间传出,有些用力。我睁大眼睛搜寻,却找不它的影子。哦,无关紧要的,“嘶比哑——嘶比哑”,我的心不再惆怅。“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同为听到蝉声,我的心绪何以与诗人大相径庭呢。际遇不同吧。

也就从那时起,蝉的鸣叫于我不再是躁音。它悦耳,有亲情般温暖。离家的日子,那一声一声嘶鸣,代我言说,伴我左右。它是乡音,饱含乡亲……我喜欢上了这些小生灵。

也正如此,当看到朋友发的圈,我直言不讳对她说“于心何忍!”

特别是看到两只肉色的小蝉,在小盆里仰面朝天,蹬着几条细腿,这种感觉更强烈。那分明是刚出土,还未来得及完成最后一次蜕皮。她把它们扼杀在摇篮!那场景现在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蝉的一生,其实挺悲壮的。光明只有一夏。

每年六、七月,蝉把一根尖尖的“针”插进树的枝条中产卵。那些卵到第二年的夏天才孵化出幼虫来。幼虫一个个钻出枯树枝,掉在地上,钻进地里开始“地下生活”。地下生活一般是两三年,有的则五六年。据说美洲有一种蝉在地里要呆上十七年。这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夏天到来,这是它们的出头之日。等到太阳西沉之后,幼虫悄悄从地下钻出来。它们爬到草木和树干上,一路爬一路脱皮,脱掉皮变成蝉。翅膀变硬的雄蝉在树枝上与雌蝉交配,蝉交配产卵后不久就死去,最长的也只能活一个夏天。蝉就这样完成了生命的轮回。法布尔说:“两年的地下潜伏,只为了一个夏天的辉煌。”又何止两年!

然而,因为刚出土的蝉有着很高的营养价值和药用价值,所以有的一出土就被贪婪的人类收入囊中,成为盘中餐。长年累月的努力和等待,未必都能换来短暂的辉煌。蝉的世界如人的江湖,充满莫测,险象环生。

你看吧,夏天的晚上人们蹲守树下。八点前,蝉刚刚上树,不用费力就能一个个捡进桶里。在树杆上围一圈胶,蝉上树时被粘住,可谓一网打尽,更为省事。八点后,蝉爬得比较高,越晚越高。这时就要借助工具,用长长的竹子把蝉敲下来,或用自制长柄的钳子,把蝉从枝叶上夹下来。这样就万无一失。

朋友告诉我,她一邻居全家出动,一晚摸了六百多只,八毛钱一个买了,好几百元。话语中透着羡慕。可怜的小生命,未见到第一缕曙光,未亮出生命中的第一声歌唱,就葬身人类的口腹。

小小的蝉,属于它们的光明那么短暂。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吧,在古代诗人的笔下,它们是被赞美的。“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也有诗人借用蝉的高洁来明志“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这算不算蝉之幸运与造化?

读着那些诗句,我肃然起敬:用尽生命的歌者!

此时窗外,蝉声朗朗……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