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去上乡扶贫,遇山体滑波,经南门山去顺峰的路不能通行,我们只好从大坝沿江溯流而上,经武术上顺峰。在快到武术的时候我看见一只鸟,蓝色的尾巴长长的,低头在路边的坎上觅食,背影很漂亮。因为时间紧我没有叫司机停车,事后却有点后悔。同事道:“我们抓紧办事,下午早点回或许还能见到。”回来的时候果真再一次见到这只鸟,就在早上见它的地方,难道真如同事猜想它的巢在附近?它有红色的嘴和红色的爪子,白色的腹部。我有些激动,掏出手机下车。可我还没拍到,它便飞走了。无功而返,空留遗憾。此后我念念不忘,几次冲动,想再去那个地方看看,无奈路较远。后来我无意在一博文里见到这种鸟,它叫“红嘴蓝尾鹊”,然后在网上搜阅了大量关于它的图片、文章、视频。我的相思之苦才得以解脱。
我爱鸟始于儿时。听母亲说过,小时候哭闹的时候,老外婆把我抱到屋外,听到鸟叫声,看到鸟儿扑楞着翅膀,马上就安静下来,如施了魔法一般。那是两岁之前的事,我没有记忆。但记得读小学的时候,我经常迟到,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在路上看鸟儿误了时间。从家里到学校之间是一大片农田,一条小河从农田中央穿过。一年四季,田里,小河边斑鸠、麻雀、乌鸦、八哥……都是成群成群地飞落。我,经常被它们身影,它们叫声吸引而忘记了上学这件重要的事。那时学生迟到司空见惯,老师不怎苛责,因为大部分学生回家后要干好多活,老师于心不忍。所以我就恃无忌惮,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每个学期的鉴定评语少不了一条“经常迟到!”老师不会知道我每一次迟到的真正原因。
“众禽无此格,玉立一间身。清似参禅客,癯如辟谷人。”在这些鸟儿当中,白鹭是我最喜欢的一种鸟儿。这种鸟儿,第一次引起我的关注是在二年级的时候。一天下午放学后,我正在大门口玩,望见几个白点从远处缓缓地移动过来。不一会儿,鸟群飞到了我的头顶上方,有十来只。鸟儿飞得很低,飞得很慢,排成人字形,非常有序地轻轻扇动翅膀。我甚至清楚地看见它们张开的翅膀有些透亮。我定在那儿,目光追随它们飞过屋顶,最后在后山的大香樟树上,如朵朵白云飘落。
我不知道是什么鸟,二伯告诉我叫“白蓑衣”。在以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叫它们“白蓑衣”,而不知道它书名为“白鹭”。 “漠漠水田飞白鹭” ,它经常在田间地头活动觅食。它们好像不怕人,有时候,大人在耕地,它们就跟在牛前人后,捉那些被惊起的小虫子吃。吃饱了或是累了,便在田埂上休息,静静地,偶尔一只脚缩起,来个金鸡独立;或双翅微微张起,像一个身披蓑衣的老农,难怪大人们唤它“蓑衣鸟”呢。白鹭,无论是飞行还站立、行走都那么优雅、款款。那是我小时候见过的最漂亮的鸟,引得我想入非非,想它们是天上的仙女化身下凡;“黄鹂过处金穿柳,白鹭飞时雪点山。”也想自己变成一只白鸟。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还有一种不知名的鸟,如谜一般存在。我只听过它的叫声,它的叫声特别。缓缓叫的时候“花花----花花-----花花”三声后停止,歇一会儿,叫一次,犹如在呼唤走失的孩子,声声透着疲惫和哀伤,又有一种不甘心的希望在里面;叫得快的时候“花花、花花、花花”一声赶紧一声,一遍连着一遍不停歇,很着急、很慌乱,凄厉而绝望。有时两只鸟对着叫唤,缓的时候一起缓,急的时候一起急。它们阴雨天叫得多,持续的时间也久,晴天多在下午或傍晚时叫唤。
每次听到这种鸟叫,我心里就会充满忧伤。因这它总是让我联想到一个玩伴。她乳名就叫“花花”。七八岁的时候父母离异,母亲带着妹妹远嫁,撇下她、哥哥、弟弟三个。本来没有了母亲的陪伴已够可怜,后来父亲再娶使她的童年雪上加霜。后妈对她特别不好,她没有学上,她得包掉家里的柴茅和猪䓍,不管晴雨寒暑,她常常一个人在外忙着,其他像她这么大的孩子都在上学。就算这样,她还时常被打骂。我很同情她,在背地里骂她的后妈是“巫婆”。“没妈的孩子像根䓍”一点不假。我经常跟她在一起,有时候还会到她家里睡。妈妈说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就是命不好,没妈疼。所以妈妈不反对我跟她在一起,况且她比我大,还会照顾我呢。我从来没有问过她听到“花花”的鸟叫声,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她也不知道我心里的秘密。我那时真的希望她能变成它一只鸟飞到妈妈的身边。十八岁那年她跟一个修路的折江佬私奔了。多年后她同丈夫孩子回来了,两个儿子长得很结实,看上去过得不错。她说老公对她很好,老公包工程能挣些钱,所以不要她做什么重活,在家带孩子,做全职主妇。那次回来她特意为后妈带了一份厚重的礼物。她选择了放下,心怀阳光生活,我很欣慰。我和她的缘份此断绝,没有再见。
不久前关于这种鸟的谜也解了:它叫“鹰鹃”,属杜鹃科,与斑鸠相似,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子归”。“不论南北与东西,但是春山有子规。啼到日边啼未了,何尝劝得二人归。”
“花花——花花——花花——”远处隐隐传了几声鸟鸣,我想起那个乳名唤着“花花”的女人,唯有祝福在心!
2022.5.27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