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友,几年未见。再见时是在去三馆的路上,我正去打拳,她和老公两人在散步。
她的老公还是那样高大魁梧,似乎没有什么变,说话声音依旧那么宏亮。而她,顶着一头灰白短发,短发贴在头上,头显得有些小;脸色苍白,眼晴有一点浮肿。整个人有点蔫,与之前那个说话像打机关枪,走路呼呼生的她判若两人。不是她的老公在身旁,我简直认不出。
她说,失眠,很久了。那种痛苦,我身有体会,有一段时间,晚上只能睡上两三个小时,简真要崩溃。
晚上睡不着,白天昏头昏脑,跳舞怕摔跤,只好散散步。听我说打太极拳有助睡眠,她说要跟着我们一起打拳。第二天,她果然来了。我还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看得出她有一种迫切的心情,想改变现状。
后来我知道,因为母亲去世的打击让她患上了失眠症。她的母亲八十多岁,寿终正寝,算是有福之人。但她无法接受母亲离开的事实,从此陷入深深的悲伤。还听说得到母亲去世的消息,她当场昏倒在地。
正当她还沉浸在失母之痛中不能自拔,四十五岁的弟弟又意外身亡。双重打击,几乎要了她的命。人生无常!
心病还需心药医。虽然她的失眠由于客观原因引起,但根在心理。我们宽慰她,劝她要放下。
她说,道理都懂,就是做不到。她羡慕自己的妹妹,守灵那晚还吆喝大家打牌,心大得很。
我相信她妹妹一定也是悲伤的,只不过,在命运的打击面前,有人选择流泪,有人选择笑对。
一年后的今天,我对她多了一份理解和懂得。不是她不愿选择乐观与豁达。
去年十月,我的父亲走了,享年八十一岁。
父亲走后,开始那些日子,我时常恍惚,总觉得在做梦,不相信父亲这样离开了我。我打开手机通讯录,父亲的电话是第一个:150…0879。看一眼,我的心像被人揪一下,瞬间无法呼吸。
我想到了父亲走之前跟我打来的两个电话。
一个是走的那个早上七点多钟,父亲打来了电话,我没接到。我回过去,母亲接的。父亲那个时候因胸闷在输液,但他是清醒的。母亲告诉我父亲想上县来住院。因为我正在上班,无法下乡接父亲,只好叫救护车。几个小时后,父亲走了。我没能在父亲最后的时间与父亲说几句话,听听他的声音,也没能让他在最后的时间听听我的声音,成了终身遗憾的事。
另一个是走的前一天下午四点多钟,父亲问我买轮椅外胎的事。我告诉父亲,县城没有买,只有在网上买,我已联系了网上的商家,准备下单买一个回来。我叮嘱父亲没有换轮之前,暂不要外出。父亲像小孩子一样一样答应:“我晓得。哪儿也不去。”父亲这些年身体不好,爱和我打电话。这是一个很平常的电话,听不出父亲有啥异样。但我没想到这是最后一次父女对话。意外让人措手不及。
至今,父亲走了一周年。走在路上,看到老人就会想到父亲。想到他走路的样子,骑车的样子,坐在轮椅里的样子,笑的样了,打牌的样子,特别是他走的最后那段时光经常在脑海里浮现。有一次看一个视频,巷道上一位老人开着电动轮椅停在一洼水边,不知是害怕,还是轮椅坏了。一辆白色的小车子急驶而过,溅起一片水花,撒在老人身上。我很难过,突然就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好像他就是我的父亲。
一年来,悲伤、不舍、思念,如长在心上的虫子,时常让我流泪。
在之前,我还亲历了奶奶(孩子的曾祖)、婆婆的离开。虽说与她俩没有血亲,但她们都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亲人,我们在一起生了十几年、二十几年。她们的离开,同样带给我悲伤,让我在好长一段时间无法适应。
我知道,世界上的所有悲苦,伤痛,最终只有时间才能医治好。
因为时间也会带给人快乐,希望和幸福的。但自己必须努力,去学会面对,接纳,承受和化解。
作家余华说过,“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忍受一切,包括苦难,然后化为前行的力量,并继续快乐地生活。我想,这就是生命的意义吧。
2022.1.23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