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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昌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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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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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门四进士的荣耀

一门四进士的荣耀

王昌勇(布依族)

一个初秋的周末上午,我徘徊在既熟悉又陌生的故里长顺县广顺镇的街头。说熟悉是因为我老家属于广顺镇,离这里仅8公里路途,在我未离开长顺县外出漂泊时,时常从广顺的街头来回经过。说陌生是因为我每次路过广顺,大多是一掠而过,未曾停留下来认真阅读了解广顺过去的历史。

在我的记忆中,十年前的广顺,与贵州的许多乡镇并无本质区别,无非是房屋密集,人流较多,周边地域广阔罢了。及至成年,我才道听途说地知道在我眼中看似波澜不惊的广顺,历史上曾留下过厚重而独具区域特色的夜郎文化、土司文化、佛教文化、屯堡文化等。广顺从明万历四十年(1612年),到1913年清朝灭亡期间设置过广顺州。在清朝时,广顺州人才辈出,涌现大批的进士、举人、贡生。创造了“金家一门四进士”“但家父子两翰林”的神话。“金家一门四进士”这名话我虽听得较为熟悉,但却不知其详。后来,友人赠我一本《广顺州志》,才使我对金鼎寿、金鼎梅、金鼎铭、金鼎年四兄弟“金家一门四进士”有了初步的了解。

这次重返广顺故里,我特意来追寻“金家一门四进士”的身影和足迹。眼前的广州已不是我儿时认识的那个广顺了,儿时记忆中那狭窄的老街旧巷,低矮密集的木柱灰瓦房已经不见踪影。马鞍山依旧巍峨苍黛,潺潺流淌过镇上的玉带河经疏浚美化后变得较过去清澈潋滟,波光鳞鳞。河北岸是折除旧街老宅后刚新建的广顺州署文化园,岸边相距五百米巍然屹立着南、西两座威严壮观的高大城门,城门之内都是新建的青砖灰瓦,斗角飞檐的古建筑群。古城新建,新城古韵,远古与现代,历史与当下就这样并行不悖,有机融合在一起。

秋风习习,掀起我怀远思古的幽情,阳光缕缕,开启我寻贤访奇的心灵之旅。我漫游在广顺州署文化园内,踩着脚下的青石板一步步地找寻“金家一门四进士”当年的身影。

在州署乡愁馆内的一间展室中,我找到了“金家一门四进士”的身平简介。广顺在清朝时14名进士(其中3名翰林),96名举人、157名贡生的展板悬挂在展墙上,金鼎寿、金鼎梅、金鼎铭、金鼎年四兄弟的姓名在14名进士榜中赫然在列。还有四兄弟的面部画像及生平简介图也悬挂在展墙上,与四兄弟一样有面部画像及生平简介图的只有其他两位广顺名人——刘清和但明伦。可见金家一门四进士在广顺的历史地位举足轻重。

进士为什么如此值得夸耀呢?中国古代科举制度中,通过最后一级中央政府朝廷考试者,称为进士。是古代科举殿试及第者之称。明清科举考试分三级进行,即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院试”相当于省内各地州级的考试;“乡试”即全省考试,中试者称为举人;全国的举人最后集中到京城里举行“会试”,中试者在宫殿由皇帝亲自主持“殿试”,根据成绩高低分为一甲、二甲、三甲三等,一甲第—名叫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若干人,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人,同进士出身。科举考试每三年进行一次,取三百名进士。进士者一般都会被授予不下七品的官职,实现“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的人生理想。

考中进士对人生的意义有多大?我们可以拿今天无上荣光的考上清华北大与考中进士作个对比。首先在竞争的激烈难易程度上,今天的清华北大两所名校每年共录取约6500人左右,而进士平均每年才100人,无疑,考进士远比考清华北大激烈艰难得多。今天,某个学生如果考上清华北大,总会被大肆渲染为高考“状元”,其家人都会感到光宗耀祖,老师、学校、教育局也会跟着沾光表功摆好,有的地方政府还有重金奖励。其实今天高考考上清华北大只是取得一个全国最好的大学学习机会,清华北大毕业后要进国家机关还得参加考试。考中者进入国家机关仍然需要经过科员、副科、正科、副县、才能逐级晋升至正县,从科员到正县,又是一个连年奋斗、百里挑一的过程,到了正县级干部才能达到清朝时进士最低七品起步的官职。由此可见,今天考上清华北大对人生的影响、重要性、荣耀感等都是远不如当年考上进士的。难怪,学生时代,读鲁迅先生的课文《范进中举》,说的是晚清时的秀才范进日思夜想着能考中举人,弄得人疯疯癲癲的,一个举人尚且如此,如果他真要是中了进士,估计不高兴得死去才怪。

既然古时考中进士远比现在考上清华北大牛得多,某一家出一个进士已经足以光耀门庭,让其祖宗十八代都感到万分荣光,同时也让旁人万分羡慕嫉妒恨了,你金家居然四兄弟全都考中进士,这还要当时的其他读书人活吗?金家一门四进士之后,黔中再无可比肩的后来者。我不知道,金家四兄弟拥有什么法宝,能在科举场上取得如此傲视群雄的伟绩。伫立在展墙前,凝望着金家四兄弟的画像,认真研读着关于金家四兄弟的每一个文字,我沉思良久,结合读过的《广顺州志》中对金家四兄弟的描述,金家四兄弟的身影在我脑海中逐渐清晰。

人们常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要了解金家四进士,咱们先得从四进士的父亲金殿行说起吧。金殿行,字云衢,号淡野,从小饱学诗书,屡次参加第一级“院试”科考均名列前茅,成为贡生。但在第二级“乡试”中,总是差那么一口气,没能中试成为举人。金殿行生性慷慨,虽家资中落,在教子育人上却是孜孜不倦。金殿行好吟咏,性情常流露于诗中。乾隆丙午年的中秋深夜,数次落第,烦恼郁闷的金殿行独自徘徊在广顺的玉带河边,河水潺潺,晚风清凉,抬头仰望夜空中那一轮金黄色的皎洁圆月,望着望着,他似乎有所顿悟,发出“嫦娥许我培丹桂,放作人间富贵秋”感叹。自此,金殿行放弃科考,专心只做教子育人之事,在他精心教导下,四个儿子后来都成为进士,完成了他望子成龙的宏愿。成为四进士的父亲是何等的光芒万丈,换作别人早就在广顺街上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但他却十分清醒理智,语重心长地教导儿子们为官要清廉自守,爱民恤民,而四个儿子也皆体其教,各有政声。

金鼎寿,金殿行长子,字鹤皋,其性敦厚,诚实,嘉庆十三年(1808年)列3甲25名进士,称为金门第一进士,在其景响下,其胞弟金鼎梅、金鼎铭、金鼎年也先后考中进士,合称“金家一门四进士”。金鼎寿先后辗转广西富川,安徽歙县、怀远为知县,1831年任安徽广德知州。为官清廉自守,平反冤案,爱民恤民,政绩卓著,士民爱戴,有青天之颂。他曾在广德办学,连年科第不绝,著《性存轩诗集》四卷,其名字、事迹被列入安徽广德名宦祠。

金鼎梅,金殿行次子,字子调,于嘉庆十六年(1811年)中3甲131名进士。道光三年,任房山县知县,值岁旱,赴大安山黑龙潭祈雨,离城七十里,徒步往来赤日中,回至中途大雨如注,人皆以为至诚所感也。邑有蝗,用捕蝗法,遂不为灾。向谒陵大差承办夫马,派民历有旧章,梅为之灭去其半,有不敷,损廉以济。课邑中士如诲其子弟。改官后,以交代留滞房邑年馀,士民供其薪水。

金鼎铭,金殿行第三子,字子恭,嘉庆十九年(1814年)中3甲87名进士。性恬退,榜下即请就教职,选黎平府教授(清朝的“教授”不同于今天大学的教授,在清朝九品十八级官吏职级中属于正七品,与知县同级,相当于今天地州市中正县级的教育局长)。丁艰服阙,后补思南府教授,训士克勤,两郡士人多所成就。新入学生向有纳贽之仪,尽以所受资其贫苦者。生平笃嗜为文,不治生,屡空,无少介意。少时力学大过,时患怔忡,年五十三卒,士林痛惜焉。

金鼎年,金殿行第四子,字子长,于道光十二年(1832年)中3甲75名进士。性豪爽,恒以远大自期。自庚午领乡荐后,日肄书数千,岁盈箱箧。在京考授景山官学教习,报满以知县用,未就,仍应会试。阅二十有三年,始登甲榜,出为邑宰,非其志也。官陕西靖边县知县,鞠狱平允,卓著政声。邻邑定边有积案年久莫决,奉檄往审,一讯而平。治靖边决疑难之狱,有欲行贿者,以执法严词却之,上游方欲擢升,以病卒于官,囊无馀资,士民共赙以归,号泣而送者数百人。

从展板上和《广顺州志》对金家四进士的记载来看,金家四兄弟尽管职位上并不太显赫,除老大金鼎寿官至从五品的知州外,其他三兄弟都是七品官职。但他们在任上皆是发展文教,赈灾治灾,平反冤屈,秉公执法,爱民恤民,政绩卓著,士民爱戴的清官好官,对地方文化、经济的发展贡献殊多,没有一位是鱼肉乡民的贪官污吏。身为知县的金鼎年病故时,居然拿不出钱来料理后事,全靠士卒和百姓资助,才得千里扶柩归广顺故里安葬,靖边县数百人为之哭泣送别,其事迹可谓感天动地。金家四进士的杰出,并不在于其是否位高权重或万贯家财,而在于其是否对国家民族有贡献,是否关心民间疾苦,爱民恤民。他们以自己的学识才华、人格魅力、卓著政绩、惠政善举,书写了人生光辉的篇章,从而彪炳史册,流芳千古。

感慨万千后,怀着万分崇敬的心情,我迈开脚步离开这间展室,偶一回头,灯光照耀下,展墙上那267个进士、举人、贡生的名字在我眼中熠熠生辉,光耀夺目。是啊,回首几百年烟云,267位故里先贤从曾经是边远闭塞的蛮荒之地的小小广顺向科举场出发,走出贵阳府,走出贵州省,走到北京城,直至最后有一家四兄弟与其他10位乡贤走进紫禁城宫殿成为进士。他们执着远瞻的目光是何等的坚毅深遂,他们砥砺而行的脚步是何等的铿锵有力,在他们筚路褴褛的身影里,包含着多少悬梁刺骨,废寝忘食的求学艰辛啊!

金家一门四进士,千秋万代永流芳。美哉,广顺故里!壮哉,金家一门四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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