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夕阳红

最美夕阳红

王昌勇（布依族）

国庆中秋长假期间，我回故乡长顺与亲人团聚。一天清晨，早起后我闲着无事便往县城城南新区去遛达，今年的国庆中秋气温较往年偏低，寒风吹拂下感到丝丝冰冷。城南新区作为近几年长顺县城新建设的新区，平时人就不多，节日期间的清晨更是行人寥寥。

当我散步到赖桥河段人行道边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佝偻着身体，在瑟瑟的寒风中拿着一大把园艺剪正在“咔嚓…咔嚓”修剪河边绿化带的灌木丛参差枝叶的身影。起初，我以为是环卫工。当那身影抬头直起身来擦拭脸颊上的汗水时，我发现了那是一张久违而又曾经熟悉的苍老的面容。是的，没错，是他，赖兆铭老师！我高中的语文老师。28年过去了，赖老师依然红光满面，腰板挺直，身体硬朗，只是除了后脑还有些稀疏的银发外头上几乎全秃了，脸上的皱纹更深更密了，而发自内心的笑容却更温暖而慈祥。

“赖老师，您早上好，这一大早的，您老就在这里忙碌开了，真令人敬佩啊！……”虽然高中毕业后几十年没再见到过赖老师，但老师如活雷锋般几十年如一日义务做城市“美容师”的事迹在媒体上早就传开了，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好，你是？……我几十年了，每天都这样，习惯了……”老师一脸迷惑，努力要在大脑中搜寻着面前的我的印象，但却又没有丝毫印象。

是啊，光阴似箭，转眼间28年过去，当年十七八岁青少年的我如今已成年过不惑的大叔，而当年知天命之年的赖老师已经是耄耋之年。老师几十年的教育生涯，教过的学生数以千计，我不过是老师培育的满园桃李中的一枝普通的枝叶，并无特别鲜艳夺目之处，老师怎么又会记得起我呢？我告诉老师我是他哪一届教过的学生某某，老师似乎若有所忆，却又恍然不知。时光斑驳了记忆，而师恩却终生难忘。我与老师一边交谈，一边又回忆起受老师教诲的点点滴滴。

今年81岁的赖兆铭老师，祖籍浙江兰溪，1963年毕业于浙江宁波大学中文系。1985年，怀揣支援西部、建设西部的梦想，他举家迁往贵州长顺，担任长顺县民族中学语文教师。90年9月至92年7月我在长顺县民族中学上高二、高三时，赖兆铭老师是我的语文老师。

初见赖老师，就对赖老师印象深刻。那时，我们本地老师上课都是用方言，即使是语文老师上课除了朗诵课文是用普通话外，上课也是用方言。而赖老师是浙江人，无论课上课下都是一口中气十足、略带些江浙口音的普通话。浙江的文化教育要比贵州发达，赖老师来长顺前在浙江教学多年，积累了丰富的教学经验。来到当时文化教育较落后的长顺，赖老师并没有固步自封，停滞不前，仍然不断汲取新的知识积淀和教学素养，孜孜不倦认真备课，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地传道、授业、解惑。

赖老师渊博的学识和新颖的教学理念、方法使我们有耳目一新的感觉。赖老师授课情感充沛、语重心长，旁征博引、循循善诱，在传授我们学识的同时，把爱渗透到我们的心里，让我们认识了许多美好的事物，教导我们如何立世做人。老师的思想和话语，充溢着诗意，蕴含着哲理，在我的脑海里，激起过许多美妙的涟漪。听赖老师授课，让我如沐春风，受益匪浅。

我记得有几次，赖老师拿我的作文在班上宣读点评，当众夸奖我的作文写得如何好，但在哪些方面如果再深入渲染下就更完美了，让同学们向我学习。我是性格腼腆内向之人，当听赖老师念到我的名字，同学们羡慕的眼光投向我时，不禁有些面红耳赤，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内心却是无比高兴自豪的。赖老师对我的肯定与激励，让我增强了信心，更加热爱写作，从此与写作结下了不解之缘。

师恩难忘，赖老师在我的人生之路上对我有知遇之恩。92年我高三那年，在我们进入紧张而焦虑的高考白热化的冲刺时期。一天，赖老师在班上通报了一个足足影响我一生的消息，告知我们班上有一名免试保送到黔南民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政史系就读的名额，号召符合条件的学生递交申请。要知道，我们那时代大学招生名额比现在少得多，大学的录取率较低，当时只要在中专中师学校毕业便能享受国家统一分配工作。因此，那年代对考生来说，能考进一所中专中师便相当于端上一个国家的“铁饭碗”，以经很知足了。这个极为重要的消息，按理应由班主任老师宣布的，而班主任老师当时并没有在班上公开宣布，幸亏赖老师公布了这个重大消息。后来我才隐约得知，班主任老师没有公开宣布这消息，是希望把这个名额留给他青睐的某位同学。正是赖老师的动员，让我递交了申请，按照学习成绩，班主任老师青睐的某位同学被我比下去了，最终我获得了这个宝贵的保送名额。当年，我进入了黔南师专政史系攻读，圆了我的大专梦，老师对我的大恩，我莫齿不忘。

对赖老师来说，“为人民服务”不光是句口号，更是老师毕生为之实践奋斗的铮铮誓言。老师18岁时，当他接触到《可爱的中国》这本书籍，便深受方志敏的事迹影响，第一次感受到中国共产党员的初心与使命。于是，他在心里开始种下了“为人民服务”的种子。后来，又受到“雷锋精神”的影响，让赖老师更加坚定了“为人民服务”的决心。1985年，从浙江来到长顺后，赖老师就把长顺当成了故乡，赖老师“为人民服务”的种子，也在长顺生了根、发了芽。在老师的日记本里写着这样一句话。“我是‘小雷锋’，我是‘小蜜蜂’，我是‘小马驹’，始终勤勤恳恳，默默无闻为党，为民‘志愿义工’，为人民服务一辈子。”老师是这样写的，更是这样做的。

刚到长顺民族中学时，看到学校基础设施不完善、校园环境差，赖老师便踏上了环境美化的“园丁路”。他购置了第一把锄头、第一个水桶，在学校种起了花花草草。每天，天刚蒙蒙亮，赖老师就在学校操场周边，教学楼前的花池前，教学楼后面的坡地，宿舍楼、教师楼周边的空地忙活起来。拔杂草，浇花、栽花、施肥等忙得不亦乐乎，忙完后接着去上课。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赖老师是学校的工勤人员或是学校聘请的花匠，却不知他是一名中学高级教师。从此，教书育人之余，赖老师迷恋上了栽花种树、美化环境，并一发不可收拾。

最初，有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赖老师，认为他初来长顺，只不过是要想在学校抢表现，作下秀，做做样子，以达到某种目的而已。抢表现、作秀只能装一年半载，最多两年三年，有谁会在退休年老后还一直装下去，至今整整三十五年还坚持下去呢？赖老师用实际行动回答了某些人的置疑。退休后，他没有像绝大多数人那样“闲”下来，反而抽出更多的时间来栽花种树、美化环境。不只在长顺民族中学，在县城的各条街道、公园、绿化带，在县城郊外的山山岭岭都有他勤劳忙碌的身影，他在用行动不断践行他的“初心”——为人民服务。

35年来，赖老师不论春夏秋冬，不顾严寒酷暑，不管刮风下雨，清晨7点左右，当大多数人正沉浸在甜蜜的睡梦中时，赖老师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每天坚持义务环保劳动2个小时以上，共义务栽植花卉40余种近亿株，种植树木3万余株，用坏锄头27把、水桶32只，挑断扁担15根。老师说：“管护树苗、修剪花草，不仅能美化城市环境，每天活动一下身子骨还能锻炼身体，也能为县城环境美化出一份力，我感到很自豪。”。

学高为师、身正为范。无论是在三尺讲台上还是在讲台下，老师都在用他崇高的道德情操感染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除了绿化美化，老师还是位大忙人，他积极投身环保宣传、文明监督、帮贫扶困、捐资助学等公益事业上，调解邻里纠纷100余件次、资助贫困学生300余人次，诠释着一位普通的人民教师助人为乐的博大胸怀。因为成绩突出，2014年获得全国离退休干部先进个人，2016年获得全省优秀共产党员，2020年入选“贵州好人榜”，多次荣获省、州、县老有所为先进个人等荣誉称号。说起他，人们无不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

35年来，老师以淡泊明志为座右铭，以满腔热诚奉献余热，任劳任怨，乐在其中，把一片赤诚倾洒在绿化美化环境上。当年，他刚到长顺民中时亲手在教学楼前栽下的一株只有5厘米直径大小，1米多高的冬青树，如今已长成10多米高，直径60多厘米的参天大树了。正是因为他的辛勤付出，使长顺民族中学校园绿树成荫、树木葱郁、鸟语花香，使县城喜步河两岸杨柳绿树荡漾、空气清新，使县城主要街道两旁成了绿油油的丝带。

“育树育花与教书育人有相似之处，不可贪图清闲安逸，对于我，一不图名、二不图利，就图个退休生活充实快活，‘园丁’事业永远没有句号，我会坚持把绿化、美化长顺城市的这个事情坚持下去，除非生命结束。”赖老师与我交谈一番，互致祝福道别后又拿起工具，开始除草、修剪起来……

辞别赖老师，一路上我内心波澜起伏，万般感慨：敬爱的老师！您是恩师，传道授业解惑。您是园丁，育得长顺桃李芬芳。您用实际行动诠释了“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崇高品行。您对长顺绿化美化的爱，太阳一般温暖，春风一般和煦，雨露一般甘甜，您让我见识了什么是“最美的夕阳红”。

回望老师忙碌的身影，对老师的感激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我只能在心中真诚地祝愿：“老师，您辛苦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