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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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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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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米诺骨牌

就在刚刚,褚主任突然打了电话过来,他说昔日的四班又能团聚了,这周天要是有空,还是老地方见。听着电话那头他熟悉又苍老的声音,往事相片般一片片地闪现在我的眼前。我立即答应了他,不光是出于对同学老师的想念,更有一种对于目前生活富足美满的炫耀在里面。我们继续聊了一会,互相寒暄了几句生活状况,最后又确定了一遍时间地点,电话便挂了。听着电话挂断的那声“嘟”音,我的心中百感交集,十年了,高中毕业正好十年了,十年前的那一次最后聚会后,我们四班各奔四方,根本就不再有联系,今天褚老师竟然还记得这个班级,靠着对往日的念想,又把这个班聚了起来,唉,这也算是命运的安排了吧。我说不准我到底是期待还是不安,那些人人事事,我们还能回去吗?

时间很快过去,周末到了。我整理好着装,在落地镜前仔细收拾了好一会儿,才放心外出。毕竟是要见同学们,十年不见,谁也不会邋里邋遢就前去赴宴,攀比与炫耀总是要有的。地点离我家不近,在路上我开车就开了两小时,这才到了我的母校附近。那里依然是熟悉的样子,只是同记忆里的比起来同样有些苍老。班主任就在学校门前,那块小地方已经围了不少人。在那些人影中,我又见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回忆又倏倏地涌现心头,不太熟悉的也有几个,经历这么长时间,样子变了许多,可中学时那种感觉还是在的。唯一遗憾的是,我并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我中学时的密友,我摇了摇头,心想他应该是工作繁忙,抽不开身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停好车就凑了过去,连连跟同学老师打招呼。同学们似乎都很高兴我的到来,几个平时较好的同学争相勾住我的脖子,搂着我说我混得可出息了,我笑着回怼过去。

班主任见人到的差不多了,就带着我们去了附近的饭店。在路上,我一直在跟班主任聊天。班主任说我怎么不去跟蒋海明聊聊,我们不是形影不离的好友吗,我说他不是没来吗,班主任指了指后面的角落,示意他就在那里,这我才看见他。

不合群。见到他的第一眼,我的脑海中第一反应是这个。同学聚会,同学们都是精神抖擞,穿着板正,唯独他在角落里显得格格不入。他倒不显得穷困潦倒,该有的着装都有,只是那个神情不像是高兴,反而是皱着眉头,一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他的模样能看出来打理了,只是并不认真仔细,一副草率完成、萎靡不振的样子。他一直以来都是我们班最有能力,也最有抱负的那一个啊,现如今呈现出来这个样子,我还真有点不太敢认。我慢慢走过去,试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见到我,他似乎并不多么高兴,勉强挤出了个微笑。我问他不记得我了吗,怎么见了都不打个招呼,他答当然记得,只是声音小的出奇。班主任领着我们进了饭店,三十来个同学坐了两桌,我为了多跟他聊聊,试着打起他的精神,或是询问出来原因,就坐在了他的旁边。

面对我的询问,他也不是完全不理人,只是回答得略显敷衍。他越这样,我就越来劲,非得把他拉拢进来这个氛围不可。我跟他讲我们高中时的事情,跟他讲往事,跟他聊生活,还问了他的家庭状况。

“跟珊珊有小孩了吗?”我问。我想起,他俩结婚时我还去过呢。

他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说有了,刚会走路。我说那不很好嘛,他的家庭条件又不差。他问我怎么样,我说我跟雪珂还不打算要。他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

“到底咋了,愁眉苦脸的干啥,今天同学们都在这,高兴点,先把那些不开心的事全抛到脑后去。”

还没上菜,我去给同学老师倒了水,回来时,他对我说:

“我的未来毁了。”

听到这,我心一惊,说:“到底咋了,跟珊珊闹矛盾了?”他摇摇头,喝了口水,说:

“赵逸轩,你不是外人,同学们都不是外人,说实话这事儿憋心里也不好受,你要是真想听我就给你说说吧。”

“你记得吧,高中时,我很迷飞行器动力工程,那时候,还上中学我就把大学的教材买来了,写完作业就在那捣鼓大学理论。高考结束后,我也成功地考上了北航的这个专业。你们一直说我胸怀大志,有理想抱负一类的话。我也知道,也很明确,因为我实在不想过平凡庸俗的生活,当平凡的人。当然我不是说你们庸俗,我只是,只是想努努力,做我真正想做的事,想在这方面留个名字,留个脚印......”

我点点头,示意我在听。

“你们都说我有这个能力,连班主任都对我寄予厚望,说我一定能在这方面大放异彩。我那时多有激情啊,那时也正值青春,正是最有活力的时候,反正我的确在飞行器动力工程上搞出了点名堂,大学时,我们导师可喜欢我了,对我搞的飞机动力也赞赏有加。我那时觉得我是谁啊,我就是世界的主角,是小说里主人公一类的角色。大学毕业后,我又考上了硕士。本来,都以为我的人生能够平步青云,蒸蒸日上了,可是......唉,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

第一轮菜上桌了,同学们都在争先恐后地抢牛肉、鲍鱼,我也叨了一筷子,先充充饥再说。蒋海明见我叨菜,便暂时停下了讲述,他没有动筷子。班主任让我们都吃,我们应和了两句,然后继续我们的谈话。

“硕士毕业那年,我二十四了,家里人都很着急,想让我尽快结婚。我也明白,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他们无非是想要孙子了,那天晚上,我提前给他们说好了,说结婚行,但是绝对不要孩子。我只想一心放到飞行器上,没有功夫养小孩。爸妈满口答应了,并且说我只管搞我的事业就行了,找对象的活包在他们身上。不出两个月,他们就帮我物色了个对象,就是宋珊珊。你也见过她,她长得很漂亮,只是性格有些内向,从小到大没敢自己谈过恋爱。她那年二十二,刚刚大学毕业,她的父母非要她赶紧找个对象,反正也不打算继续往上考了,再大就快没人要了。是一九年夏天,我们第一次见面,她长得可漂亮,话也很会说,就是有点害羞,说不了两句,脸就红得像抹了腮红。她见我也挺老实,学历也还不错,最主要的是将来就业很好,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便也很满意。她学的护理专业,在县医院实习了一年了,今年年底就能正式去上班。我们两个都很满意,谈到孩子问题时,我斩钉截铁的把话说在前头了,说我绝对不打算要小孩,只想一心放到事业上去,想不到,她说她也是个丁克,她也不想要小孩子......

“家里听说我们都很满意后,他们也很高兴,他们还说他们特意问了先生,我属猪,她属虎,我们的属相正好还很般配,说是什么木水相生。很快,我们就见了双方家长,一九年国庆,我们结婚了,那年你也去了,也还记得吧?结婚那天很热闹,正好也是建国七十周年,所有人都说我们赶上了好日子,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我们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庇佑下,婚姻一定会幸福美满。那天所有人都很高兴,我们的父母更是,好久都没见到他们这样喜笑颜开了......”

邻桌那帮女生有人叫我,打断了海明的讲话,我尴尬地回了个话,对他说不好意思。他摇摇头说没关系。我们才谈了这一会儿,桌上的牛肉肘子鲍鱼就已经清盘了,我叨了一筷子麻汁豆角,放到嘴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讲述,现在他的精神看起来好点儿了,只是依然没有叨菜,只是喝了口茶。看他喝光了,我又给他倒满。

“行了好了,谢谢,谢谢。婚后有一段时间我没去学校,大概得有两个多月吧,我们沿着旅游团的路线,去了法国、英国还有爱尔兰。算是一次蜜月吧。从欧洲回来后,我继续回学校,继续我的工作,她则是去了县人民医院。我能坐地铁去学校,为了离她的医院近点,我们就在县城里租了个房子,先攒着钱点,准备以后在市区再买房。我们只先买了车,就是今天那辆奥迪A6。在这段时间,我的研究有了很大的进展,马上就能搞出专利了。她在医院的工作也很不错,基本上一去就适应了这个节奏。这段时间,我们两人过得一直很幸福。二零年夏季,我的专利成功研发出来,很快就卖给国家了,为了庆祝,我们计划再旅游一个月,只是这次不是我们两个了,再带上她的闺蜜欧阳妍一家......

“那天下午,我们在公交车站等欧阳妍他们。天气不算热,我跟宋珊珊都戴着口罩。很快,他们也来了,欧阳妍与她丈夫丁程牵着一个小孩,那小孩四五岁的光景,聪明伶俐,长得很可爱。因为疫情原因,这次旅游可不容易,机场里比以往冷清得多,所有人都戴着口罩,门前还有几个测核酸的点。出了国,外国也一样有疫情,大部分时间都在宾馆待着,几乎下不了楼。总之,这一次旅游很糟糕,根本就没有玩几天,就匆匆忙忙地做了核酸回来了。从外国回来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回来后,珊珊一直闷闷不乐的,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玩得尽兴的原因。我答应她,等疫情一好,我就带她去撒哈拉,去找三毛的故居。她是一个喜欢读书的姑娘,尤其喜欢作家三毛,就是那个写《撒哈拉的故事》的那个。我知道,去撒哈拉一直以来就是她的愿望,结婚前我们计划去欧洲时,她就建议我们去一趟撒哈拉,去看看三毛的故居,只是那时没有旅行团,便推辞掉了。谁知她听到我要带她去撒哈拉,她并没有多高兴,我问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海明,我,我想要孩子了。’她说。听到这个消息,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震惊。结婚前我们说得明明白白,不是绝对不要孩子的吗,怎么一从欧洲回来她就又想要了呢?”

“‘你看人家欧阳妍,看她家的鸣鸣多可爱。我们有了孩子才会幸福啊,才是一个真正的家庭。’”

“‘不行,宋珊珊,别的事情我能答应你,只有这个绝对不行!’”

“‘为什么?我需要解释。’”

“‘我不是说过吗?我需要工作,有了孩子我就得分心,那还怎么搞研究?’”

“‘不会的,你看人家丁程,他有了鸣鸣不还是一样上班嘛,再说,我爸我妈还有你爸你妈都能照顾他啊,实在不行那就都交给我,我把医院的活先辞——’”

“‘不是那回事!说不行就是不行,有了孩子就代表有了一项责任,我要是生了他不去养他,外人怎么看我?他长大后又会怎么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这个事儿没得商量。’听到我有些生气了,宋珊珊只好作罢。她闷闷不乐地走开了,那一晚,是我们首次不在一起睡。她睡卧室,我睡沙——”

“哎!赵逸轩!快过来。”又是邻桌的那帮女生,她们一叫,这桌的男生们都在起哄,没办法,我只能悻悻地过去。我对蒋海明说了声抱歉,暂时先起身离开了。他点点头,又喝了口茶。

屋里很热闹,阳光透过大厅的窗户,将亮框定格在墙壁上。她们问了我几个中学时的八卦,又有几个女生问了我的家庭状况,我如实地回答了她们,然后赶紧灰溜溜地跑回我们桌。在我离开的那段时间,又上了一轮菜,这一次的菜更丰盛,糖醋鱼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空气中充满了菜香,同学们热情高涨,声音嘈杂。

我坐回座位,对海明笑笑说,这帮人,没点儿正形。他看了我一眼,又叹了口气,说: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不能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的心情舒畅,就让你做我的情绪垃圾桶啊。”

“不,真不会,把憋着的话说出来,让我也能帮你分担分担嘛。都是几年的同学了,怕啥。”

听完我的话,他点了点头,笑了笑,说:

“谢谢,那我继续说。你知道,我这个人很倔,认准的事情没有人能扳过去,所以我一直没有答应她的要求。我已经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了,她让我做什么都行,就是在这件事情上,我绝不会让步。她看我的样子,也知道我是铁了心了,也便消停了两天。谁知道,过了没一星期,她又开始提这件事情了。她向我一一列举了有了孩子的好处,从早上说到傍晚,说得我头晕脑胀。那时我实在是听烦了,便动手打了她一下。打完后我就后悔了,一直在那哀求说我是被不理智冲昏了头脑,求她原谅我的冲动。我已经给她道歉了好久,她却开始一言不发,不搭理我了。弄到最后,她也被我说烦了,便一口说要是不要孩子,那我们就离婚。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绝不会是说说就完的。你不知道,她那时的表情有多可怕——睁着眼睛瞪着我,脸上没一点血色——可是我那时很冲动啊,竟然回怼了一句‘离就离,谁怕谁啊,真离了我还清静了呢!’我那时是真该死啊......是真该死啊......

“我们说好了,再吃最后一顿晚饭,第二天一早就去办离婚证明。那天晚上,我们都喝得很多,说了好多以前没有机会说的话,可是说再多,也挽不回离婚的局势了。那天我几点睡的,我完全忘了,脑袋完全喝断片了,没有一点记忆。第二天我起得很晚,我起床后,看见她一脸笑眯眯地趴在我身边,一瞬间,我就什么都想起来了,我拉起来她,想赶快去离婚,可她却一直在那笑语盈盈地看着我,一语不发。我说怎么了,我们还去离婚吗?她说不了,不去了,以后再也不用去了。刚开始,我还没搞明白她搞得什么名堂,想了一会儿,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她昨晚把我灌醉的原因......昨晚是我有生以来第四次喝酒——顶多不超过五次——我还纳闷怎么突然想起来下楼去买酒了她。那时我还很侥幸,侥幸万一没有怀孕呢,只要那百分之六十的几率没有在我身上应验,那就万事大吉了......可是不然,一个月后,她就有反应了......

“我知道,强拉着她去堕胎根本不可能,我只能苦口婆心好言相劝,一遍遍给她讲有孩子的坏处。‘等真有了孩子,我对你的关爱可就大大减少了。’‘我不管,只要有了孩子,我什么都不在乎。’‘你别太自私了!你知道有了孩子对于我意味着什么吗?对我来说可能一切都完了!’‘是你别太自私了!你光顾着自己的目标,根本就不顾及我们的感受,你知道我们有多想要个我们的孩子吗?’‘你看看现在这个社会!我们根本就不可能给他好的生活!很大程度上他会重蹈我们的覆辙,继续过着庸庸碌碌的一生!’‘我们的孩子能怎么样会不会有出息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能给他生命,就是作为女人最大的心愿了。’‘不可理喻!你怎么跟那些人一个样!我当初怎么想跟你结婚?’我们争了整整一个月,又过了几天,等她的肚子明显的大起来,我也就死了心了......等她去医院做过B超,知道怀的是个男孩后,我突然萌生出了一种邪恶的想法......

“你说说,既然她可以用阴招让她怀孕,我是不是也能用阴招让她流产呢?没错,你骂我吧,谴责我吧,那时候的我根本就完全失去了理智,我完全成了个疯子!推下她去,每次我们走在楼梯上,我没有一次不那么想,把她推下去,然后说她是意外摔跤,那就万事大吉了!等她肚里的那个邪恶的肉体被扼杀,我就又卸下那个担子了!就算她有个三长两短,对我来说也并没有什么损失,我一心只想搞好我的研究......可是,每一次我要下手的时候,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她的模样,她灿烂地笑、愉快地谈话的模样,那终究是跟了我快一年的女人啊!我不能,我真的下不去手!就算我能逃得了孩子的责任,也逃不开良心的谴责的!逃不掉了......

“那些天,她对我的关心比以往几个月都多。我的父母,她的父母得知这件事后,几乎每天都从老家过来,给她做好吃的,伺候她。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有时候我真是恨得牙痒痒。爸妈们一遍遍地嘱咐我,要我暂时先撂下学校里的研究,这几个月注意点,把珊珊给伺候好了,说等她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我可就等着乐吧。唉,真是......跟这些人,根本就没法说!他们压根就没有想过这是不是重蹈他们的覆辙,他们就只是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这对于我,对于我的研究,又是什么样的打击!就像那人说的一样,他们只是认为他们受过的苦,受过的累,凭什么我不用受?因为我不想再这么碌碌无为下去,我不想这个家族就这么碌碌无为下去,我只想在历史上留个名字,给我的家人、我的家族留个记号......我们国家的家庭观念,就跟多米诺骨牌一样,连锁着就倒下去了,丝毫不会顾及下一块的感受。说什么自我,说什么个性,呵,都是假话......”

我完全听痴住了,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还在饭桌上。突然,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这才把我猛然惊醒。是班主任在叫我了,我一直在听左手边的蒋海明讲话,右手边的刘庆成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拍拍我让我注意班主任。作为班长,班主任让我讲两句,这我可怎么办?我一直都在听蒋海明讲话,根本就没去听他们刚才在讲什么啊。看着大家的目光,我知道我必须得应付两句了,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随便地说了两句客套话,祝同学祝老师啥啥之类的,说完就坐下了。看我如此的敷衍了事,同学们发出一片唏嘘声,这让我很尴尬,我大概是红了脸,因为我感到我的双颊很烫。

等我坐下后,又上了一轮菜,这是最后一轮了,都是些外婆菜跟槐花汤之类的。我舀了一碗汤,吹吹热气,一口喝下了它。我对蒋海明说别在意他们,咱们继续咱们的。他看了我一眼,喝了口茶水,然后又开始了。

“唉,这十个月过得多么漫长啊。那段日子,我每天早出晚归,基本很少在家,眼不见心不烦。为此,岳父母跟我父母还一直在抱怨我,说我不应该只顾工作,不顾家。谁知道这正是我最害怕的!我只想一心工作,不想因为家长里短的小事扰乱了我的研究......很快,鸣鸣就出生了。珊珊生产那天,我没有去医院。岳父母跟我父母都在那骂我,说人家珊珊在里面受苦,我却还趴在我的实验室里,说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负心汉。我是负心汉,那世界上就再没有不负心的汉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也正是那天,我在飞机动力上有了一次小疏忽,这直接导致了我们几个月的努力全部化为泡影......鸣鸣刚出生那几天,我连学校的门都没出,试图想以这短短的几天来挽回未来所有可能的损失,谁知道,那几天我的状态特别差,好多平时根本不会出的差错,那几天我都犯了......

“有了鸣鸣后,真的一切都完了。我不能真那么没良心,一点儿也不去管他的事,所以我只能在研究上掐时间。以前我可以在学校待到半夜,以后我必须晚八点就到家,哄着鸣鸣睡觉。每天的研究时间少三四个小时,一周那就是少了一天,再者说,我还必须在小孩身上费神,一点儿不能怠慢了母子二人。宋珊珊可好,有了鸣鸣,她连班也不大上了,一天天的就在家陪着孩子。我知道,我们的前途是彻底完了,是蒋一鸣抢走了我们的前途,将其安置在了他自己的身上......那些日子,我的动力研究也恰巧遇上了瓶颈,那一项目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了。时至今日,我们还是没有攻破这一难题......要不然我怎么一直这么心不在焉呢,唉。

“没有了研究上的荣誉,那我二十年来的所有努力都将白费了。你不要说我今年才二十八,还有好些日子能够工作。不,不可能了,等鸣鸣长大后,他也要上学,也要工作,也要结婚,等那一时刻真正来临,我也没那么多精力与时间了。我的研究课题还有四个项目,时至今日,才总共突破了一个,那让我如何是好......赵逸轩,你是我的朋友,你说我能绝情地丢下他们母子二人,隐姓埋名起来一心搞我的研究吗?”

我木木地摇了摇头,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我自己就是个丁克,跟我妻子都是。我不知道蒋海明是否已经听到了我如今的成就,如果他知道了,又会怎么看待宋珊珊,怎么看待蒋一鸣呢?我不敢去想。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劝勉他,因为他完全把我打动了。我有点不能呼吸,对至今的家庭状况又是庆幸又是不安。这让我想起前几天看到的一个热搜,热搜的一个女人也是个丁克,而她母亲则非常想要个外孙,面对她母亲的威逼,她的回答是你怕老无所依,我怕延续不幸。我没有看后续是什么样的,我只知道这句话很耐人寻味。

“我的事情就这么多,讲完了......呼,找个人说说心里话确实不错,起码说出来感觉没那么憋得慌了。呼,行了,你快吃饭吧。”就在这时,我才发现,餐桌上早已被洗劫一空。蒋海明似乎一直在喝茶,一口饭也没吃。

最后,班主任站了起来,说了几句结束的话,他说的话很感人,朦胧之中,我看见很多同学都哭了。我的心里很难受,不知道是同情蒋海明的不幸,还是对往事如烟逝去的无力。我们最后都站了起来,所有同学围成了个大圆,把班主任笼罩在中间,一块拥抱在了一起。在我的同学之中,幸运的也好,不幸的也罢,等再过个十年,又有谁还记得谁呢?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似乎是想把过去的所有事都关在里面,永远不再散开。

在拥抱时,我没有见到蒋海明,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见过蒋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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