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记

一

从大广高速到抚吉高速

奔跑的蓝天，飞翔的山脉，呐喊的树木

一闪而过，像是汹涌的波浪，不回头的时光

又像是电影中的蒙太奇

把缤纷的童年、桀骜的少年和摇曳的中年

连起来，像种子发芽，花朵开放，果实满枝

一条黑狗突然闯入镜头，在龙南西隧道口

在梦中，像悖论，又像一幅魔幻现实主义画作

二

门前的小河奔流不息

屋后的山脉连绵起伏

从桥上经过的牛儿咩咩叫着

牛背上坐着一代人的童年和回忆

几只白鹭栖息在广袤的田野里

见有人来，也不慌张，只是温柔地凝视着

阳光妩媚，炊烟袅袅，一声声鸟鸣

悠悠然笼罩着二月清晨安静的小山村

三

笔架山下，抚河岸边

有年近九旬的父亲的小菜园

他每天浇水、施肥、锄草

每天看蜂舞蝶忙、云卷云舒

我们提着篮子来到菜地，拔萝卜、割卷心菜

父亲弯下腰去，用一片菜叶、几棒泥土

盖上钻出地面的蚯蚓，母亲在院子里

喂着小鸡，笑着数落与鸡争食的麻雀几句

四

在金山寺千佛阁，小沙弥

双手合十，半倚庙门，与木鱼相互敲打

两个素衣蓝帽的尼姑盘坐于蒲团

笑谈人间旧事，脸上云淡风轻

仿佛山下的琼楼玉宇，只是一粒尘埃

仿佛铁栅栏内的孔雀，还在舒展曼妙的身姿

仿佛铁栅栏也会开花

仿佛禅院与红尘之间，只隔着一个念头

五

沐浴斋戒之后

我极力避开乡邻，来到破山岭

那儿栀子花开，那儿新增了几排公墓

那儿睡着我的小学老师

他曾在莲子树下，教我仰望星空

那儿睡着你，三年了，依旧眼含日月

只是脸上多了一缕春风，我依旧点上一支烟

你吸一口，我吸一口，春风吸一口

六

下午来到小时候耕过的田里

村民曾趴着喝的清甜的山泉水不见了

抓过泥鳅的小溪还在

只是溪水潺潺，里面住着天空和云朵

收割过的稻秸杆还在，只是收割的人不见了

一起耕过田、摸过鱼的小伙伴也不见了

据说他去了泉下，百鸟齐鸣时

会化身一条泥鳅，在叮咚的泉水中自在游弋

七

晚饭后去河边散步

落日沉入河底，温柔地呼吸

暮色牵着牛儿经过小桥

这儿原没有桥

只有渡船，渡过一代又一代村民

撑船人小眼睛，大嗓门

据说他曾唤晚霞上船

如今住在水里，有时与朝阳一道升起

八

这次回家，未着锦衣，未戴长翅纱帽

只是身披素袍，心系禅林

见到的小河，还在门前哗哗地流

小时候采摘过的野果，还在枝上

燕子依旧从河边衔来泥巴、草茎

飞到梁间筑巢，翅上保留着晨曦与宁静

时间汩汩流动，阳光在叶间叮咚作响

蚂蚁缓缓爬行，不知大海有风浪

九

2月25日，-3°~0°，小雪

2月26日，-2°~1°，小雪

2月27日，2°~-1°，雨夹雪

老家这几天风雪天气

正担心大风吹乱母亲花白的头发

大雪冰封父亲的菜园时

母亲来电，说挂着冰花的柿子树

已在抽枝、长叶，到了秋天就会结满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