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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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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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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中的老人

    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拄着一根木制的简易拐杖,佝偻着腰身艰难地挪动着脚步,走进了她那间阴暗低矮的老屋。初冬的寒风紧跟随着她,不安地掀动起她的衣角。那是一件黑色的棉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在岁月的搓洗中褪尽了光亮的色泽,质朴得还打着补丁。油渍的污点也零星地点缀在上面,沉默得不肯说一句话。老人却一直穿着它,舍不得扔掉。也许这件棉袄伴随着老人走过了太多的人生风雨,那些凄冷的时光被包裹在了棉袄中,只有老人自己才懂得。

据说老人一共养了五个儿女,在她年轻的时候丈夫就去世了,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全压在了她一个柔弱女子的肩上。为了孩子,她一直没有再嫁。为了把孩子拉扯大,她出过苦力,打过短工,也受到过别人的白眼。那时孩子们都还小,不能帮衬到老人,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然而这一切的苦难都没有压垮老人。在生活最为无助的时候,老人甚至放下了做人的尊严,到异乡挨家挨户地乞讨过。生活的艰辛没有让老人流下一滴眼泪,强大的内心支撑起的是母爱的伟大。在老人含辛茹苦的抚养下,儿女们慢慢地长大成人,老人却一天天地老去。眼看着日子有了好转,生活的不幸再次降临到了老人的头上。老人中风了,幸亏抢救得及时,再加之儿女们精心地照料,老人才奇迹般地康复了。有了好转后的老人不愿跟随着儿女,仍一个人独自生活在了老屋,靠侍弄着几亩薄田,过着简单朴素的生活。如今儿女们条件都好了,有的进了城买了房。有的在当地盖起了小洋楼。他们都想把老人接过去住,尽自己的一份孝心,可是老人就是固执着不肯离开她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屋,儿女们想尽了办法也未能如愿。也许是老人对老屋有着太深的情缘,让她无法割舍;也许是老屋牵扯着老人太多的回忆,让她挪不动脚步。她乐意地将自己安放在老屋,在时光的流转中慢慢地回忆,慢慢地老去。

风拨动着老屋的木门发出了“吱吱”的响声。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这扇木门就以这样一种方式迎接着并守候着它的主人。在陪伴中熟悉着,在熟悉中温暖着。屋内光线暗淡,凌乱的物品随意堆放。风穿堂而过,回旋在了屋内。一只小花猫竖起了毛发,“喵”的一声,从柴垛堆里蹿出身来,纵身一跃,跳到了老人的脚下磨蹭着,表达着对主人缱绻的情怀。老人爱怜地抱起了小花猫,像抚摸着婴儿一样投入了自己的柔情。老人的手青筋暴露,像无数条蚯蚓伏贴在干枯的树皮上。她抚摸着小花猫,嘴角边现出了满足的微笑。小花猫也很乖巧地躺在了老人的怀里享受着这一静美的时光。它不时地用自己的脸挨贴着老人的下颚来回地摩擦着,一切是那么的随意,一切又是那样的美好。淡薄的阳光在风的挟持下溜进了老屋,也笼罩住了老人单薄的身影。老人微微颤抖着,坐在了一张被时光打磨得光溜的木制椅子上,目光浑浊显得有些呆滞。曾经饱满红润的面容在岁月的侵蚀中风干了精血,只剩下一张干枯的面皮褶皱地耷拉着。打着岁月印痕的老年斑在阳光的照耀下也愈显清晰。老人瘪着的嘴嚅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说。满口的牙齿咀嚼过太多的生活坚硬,如今也脱落得寥寥无几了。老人眯缝着眼睛,瘦弱的身体沉浸在阳光的柔和中,就像是被一根藤蔓牵系着的一片干枯的枝叶。她眺望着门外的世界,游离的目光锁定了门前那棵百年老树。此时那棵梧桐树下枯黄的树叶纷纷地飘落在了风中。穿越了一世的风雪,却把那么多的寒冷藏在了心中。那一刻老人的心有了些许的轻颤,她感觉到了树叶落离枝头时,灵魂漾出了生命气息,身体似乎仍在留恋母体的温暖。着地的树叶翻飞着,一双眸子含情脉脉,流露出表达的欲望,在终究敌不过命运的安排后,无言地合上了它生命的门棂。

老人沉思着,深陷的眼窝储进了满满的阳光,老人坐着开始打盹了。小花猫不时地抬头瞧一瞧老人安详的神态,也不忍心打搅,慵懒着身子和老人一样静静地享受着这初冬的暖阳,沉醉在甜美的梦香中。

 

此文刊发于2018年第五期《散文选刊下半月》并在2018年中国散文年会上获得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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